作者:甜心菜
“姬七人呢?”他的目光逐渐冷漠。
死寂的空气中,传来姬七笑意冉冉的声音:“我在这里。”
临妃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姬七立在乱葬岗的石碑上,而他身后跟着姬六,以及众多姬家死士。
死士手中人人持着弓箭,而那箭尖无一例外的都指向了姬钰。
临妃瞥了一眼姬钰,摊开手耸了耸肩:“看来你要成筛子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听得姬钰直冒火。
姬钰懒得搭理临妃,将眸光转向姬七背后的姬六。
姬六黑黝黝的脸上,满是对他的失望之色,姬钰抿住薄唇,侧过脸去,不敢再与姬六对视。
虽说姬旦待他不怎么样,但姬六对他却是挖心掏肺的好。
姬旦被他亲手斩杀,将军府所有妇孺男丁都要秋后问斩,而姬六他娘因为抵不住酷刑,当场撒手人寰。
从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到跌落进尘埃之中成为死囚犯,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因为他的私心。
他甚至都没有资格,跟姬六说一声抱歉。
姬七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想要解药吗?”
姬钰垂下眸子:“你想要什么?”
姬七面上的笑意顿住,不紧不慢的挑起眉头:“我要你的命。”
虽然姬七已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云淡风轻,但说这话时,还是忍不住带上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一手好牌,让姬钰打了个稀巴烂。
明明父亲都拿到了退位诏书,只要杀了司马致,往后这司马家的江山,便要易主了。
父亲都允诺他,待到夺下皇位,届时登位过一过瘾,就将皇位传给他。
就差那么一点点!都怪姬钰这个蠢货!
姬钰沉默片刻,将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斜睨一眼临妃:“解药给他。”
看见他作出自刎的姿势,姬七忍不住仰天大笑:“你和她是亲兄妹,便是到死都不能同穴,你可真真是痴情!”
姬钰显然不想听姬七废话,他渐渐失去耐心:“解药给他。”
姬七趾高气扬的抬起下巴,嗓音中略带得意:“如今是你在求我,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你想怎样?”姬钰皱起眉头。
“跪下。”
姬七脱口而出:“给我跪下。”
他的话音一落,姬六便抓住了他的手臂,冷着脸道:“我允许你杀了他,但你不能折辱他。”
姬七一把甩开姬六的手,嗤笑一声:“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生的庶子罢了,我如何待他,用得着你来置喙?”
姬六攥紧了拳头,嗓音微微颤抖,似乎是用了极大的忍耐力,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不能折辱他。”
“若是我偏要折辱他呢?”姬七眯起眸子,面带不屑的问道。
没有人回答姬七的话,空气寂静了一瞬,紧接着乱葬岗中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姬六面不改色的将匕首从姬七的腰间抽出,他就着姬七的衣袖,擦拭了两下沾满鲜血的匕首,低声喃喃道:“都说了不行,怎么就听不懂呢?”
他们都是行军打仗之人,出手便是要人性命,从不拖泥带水。
姬六那一刀看似刺入了姬七的后腰,好像不算致命之伤,实则那处是肾脏与肝脏的连接之处。
这一刀捅下去,直接刺穿了肝脏,不过片刻姬七便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想救都救不回来。
姬七缓缓倒在血泊之中,他只能无力的抽搐着身子,面色痛苦且狰狞的感受生命在一点点的流逝。
他伸出手试图去堵那伤口,但根本于事无补,匕首刺穿了他的肝动脉,止不住的鲜血争先抢后的从后腰处涌出来。
听到姬七倒气的声音,姬钰紧皱眉头,冷声道:“解药在哪?”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姬六,姬七已经丧失了意识,更不要提让姬七开口说话了。
姬六擦拭匕首的动作一顿,眸底闪过一丝悲凉。
事到如今,八郎还是如此冥顽不化,他们八、九年的兄弟情义,竟然比不过一个女子的性命重要。
真真是可笑至极!
姬六做着最后的挣扎:“若是我不给你解药,你该如何?”
姬钰沉默一阵,缓缓抬起头,神色认真的看着他:“我愿一死,只求你将解药给我。”
两人对视良久,姬六摇了摇头:“你该死,她更该死!”
若不是因为她,他们兄弟也不会反目成仇。
因为姬六这一句话,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姬钰刚要张嘴,沈楚楚便抢先开了口:“姬钰,算了。”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虽然她看不见刚刚都发生了什么,可单是听到他们的对话,她也清楚姬六不会将解药交出来。
这样继续下去,只会让她对姬钰更加愧疚。
姬钰为了她,已经失去的够多了。
沈楚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意:“陪我一起去凉国,好吗?”
姬钰怔怔的看着她,胸腔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他自然愿意,可他不敢将所有希望都赌在妲殊身上。
因为如果赌输了,他就输掉了自己的全世界。
姬钰朝着临妃的方向瞥了一眼,临妃一下便明白了姬钰的意思。
他缓缓朝着姬六的方向走去,唇边带着散漫的笑意:“让他们把弓箭扔掉。”
姬六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便不受控制的张开了嘴:“扔掉弓箭。”
姬家的死士们按照命令,先后将弓箭扔到一旁去,一时间那弓箭堆得像是小山似的。
临妃满意的点点头,他本来还不确定能不能操控住姬六,现在试一试,效果倒是不错。
他不紧不慢的走到离姬六只剩几米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解药扔给我。”
姬六攥紧了双掌,想要抵御临妃的命令,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用处。
他蹲下了身子,从已经凉掉的姬七手中,夺过了那只小瓷瓶,扔给了临妃。
临妃打开瓷瓶,轻轻一嗅:“应该是真的,待我回去再检查一番。”
姬钰听到此言,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既然拿到手了,便启程吧。”临妃收起来瓷瓶,长长吐出一口气:“又脏又臭的,简直难闻死了……”
说话间,原本寂静如坟的空气中,响起了‘嗒嗒’的马蹄声,不远处扬起一片灰沉沉的尘雾,令人分辨不出来者是何人。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有一匹栗色的汗血马冲进了众人的视线中,怒气冲天的男声骤然响起:“你想带她去哪?!”
尘雾褪去,众人这才看清楚,马背上端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司马致,另一个则是沈丞相。
太后瞳色一紧,胸口一窒,原来方才那人根本就不是沈韶华!
她来不及气闷,不动声色的朝着身后那把匕首处拱去,那是刚刚姬钰当做飞刀扔过来,用来割掉蒙在她眼前黑布的匕首。
因为司马致的到来,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太后的小动作。
那把匕首削铁如泥,不过是割掉捆住她手脚的绳子,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太后跪坐在地上,先将手腕上的粗麻绳割断后,就着手将绑在小腿上的绳子也一同割了下来。
趁着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手持匕首,从后头悄无声息的绕了过去。
待到众人发现太后之时,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抵在了沈楚楚的咽喉上。
第97章 九十七条咸鱼他看到了姬钰眸底的一抹……
“你输了, 钰儿。”
一直到太后阴戾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沈楚楚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再一次成了人质。
自打她中毒之后, 各方面的反应都变得迟钝起来,再加上她的双眼又失明了, 太后很容易便能劫持住她。
感受到脖颈一阵凉飕飕, 还隐约带着一丝明显的钝痛, 沈楚楚不禁苦笑一声。
果然她现在就是个废物, 除了会给他们添乱, 她什么都干不了。
司马致和姬钰同时看向沈楚楚,他们还未有动作, 马背上的沈丞相翻身跃下, 疾步朝着沈楚楚的方向跑去, 苍老的面庞上满是仓皇之色。
“贺柠,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不要伤害楚楚……”
太后听到这话, 微微一怔,嘴唇蠕动了半晌, 通红的眼眶中缓缓泛起一抹恨意:“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在意你和她的女儿?”
“你何曾在意过我半分感受?”她紧紧的咬住牙齿, 浑身的肌肉紧绷着,隐约有一滴泪水从眼角落下。
许是说话时太过用力,她的手臂有些颤抖, 那死死捏住匕首的指尖,也跟着一起轻颤,不经意间在沈楚楚白皙的脖颈上, 留下一道刺眼的红痕。
司马致从马背上翻身跃下,他看着那道伤痕,太阳穴处崩出一条青筋,恨不得将太后千刀万剐,才能解除心头之恨。
可是他不敢去激怒太后,生怕太后一激动便割了下去,若是在脖颈上来一刀,割断了喉咙,便是华佗再世都于事无补。
司马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面色诚恳道:“你虽不是朕的生母,却对朕有养育之恩,若是你现在停手,往日一切,朕都不再追究……”
还未听完,太后便忍不住讥笑着打断了他:“养育之恩?”
“愚不可及!”她唇边挂着浓浓的嘲讽之色,眸底满是凉薄:“你以为你娘是怎么死的?”
司马致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临妃,好心的替太后回答道:“字面意思来看,她杀了你娘。”
司马致冷冷的瞥了临妃一眼,从喉间吐出两字:“闭嘴!”
自打他有记忆起,他便被交由太后抚养,而他的亲娘因为去世太久,又没有画像可缅怀,他甚至已经记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了。
太后虽然待他的态度不冷不热,但该做到的事情,却也是一样不落。
往日他总以为太后就是这幅面冷心热的人,可后来他才发现,太后是面冷心更冷,她根本就没有人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