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日绯
“我问樊之表兄愿不愿意去工部任职。”唐安芙重复。
骆樊之这才回过神,颇有些无措:“你,你说什么呀。我,我哪里能进工部任职,我,我就是瞎画画,没有别的意思。”
“表兄就说你想不想去吧?”唐安芙看着那百米高塔的初稿,心中颇为感慨,她怎么也没想到,令后世赞不绝口的百米高塔居然是她表兄设计出来的。哪怕是为大齐留住一个伟大的人才,她也要把骆樊之送到工部发光发热不可。
骆樊之若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只是心动过后又面露愁容:
“我,还是算了吧。”见唐安芙递来的不解目光,骆樊之低头解释道:“我父亲……不会让我去的。”
“荣安郡王吗?为什么!你也是骆家的孩子,家里多个人在朝不好吗?况且,你去工部是我提议的,自有我来负责,又不需要他为你做什么,他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吗?”唐安芙说。
骆樊之欲言又止,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总之我可以肯定,我父亲不会同意我入仕的。你一番好意我心领。”
可如果骆樊之不去工部,这一世已经没有谭一舟这个媒介去把他设计的百米高塔图纸公之于众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这塔建不成了?
“你别管你父亲,你自己愿不愿意?”唐安芙执着问。
骆樊之不知道唐安芙为什么一定要他入工部,往墙上画的各种各样的图纸看去,他这辈子唯一的爱好也就是这些了,若是能去工部,不说多,至少他画的这些图纸多多少少会有被采用的吧,一个工匠最得意的不就是看着自己设计的成果展现出来,让更多人的人看到吗?
可是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唐安芙从骆樊之的表情中已经得出了答案,不用他再开口,说道:“你父亲那边就别管了,横竖你都已经住到外面,他管不管你都没什么差别。”
上一世,骆樊之大概是被压制久了,所以除了因为某种原因杀了他的祖父之外,他为了袭爵,最终把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都设计成意外死亡,坐在用这种弑父杀弟的手段夺来的位置上,骆樊之会好受吗?
如果这一世骆樊之能光明正大的进工部任职,不用看骆家的脸色,凭他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地,那样他是不是就会放过他的父亲和弟弟。
唐安芙不知怎么回事,对于这个表兄总是恨不起来,明明她已经猜到了上一世他做过的那些可怕事情,仍旧讨厌不起来。唐安芙想帮他,想让他今后的人生不要再背负那么多痛苦。
骆樊之盯着唐安芙看了一会儿,忽然对一旁不明所以看着他们的唐安杰说:
“杰哥儿,你上回不是说想要一把弓箭吗?我给你做出来了,在东边的杂物房里放着晾漆,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唐安杰茶喝到一半,忽然被指派去看弓箭,哪会不明白,这是骆樊之有话要和唐安芙私下说,不好意思赶他出去。
已经被赶过一回的唐安杰都快习惯了。
“得得得,我去看弓箭,你们聊吧。”
唐安杰出去以后,骆樊之请唐安芙坐下。
“表兄有话说?”唐安芙问。
骆樊之点头:“你今日来我这,不是单纯和杰哥儿一起给我送酒的吧。”
唐安芙没有否认:“嗯,我有事问你。”
“说吧。”
唐安芙斟酌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直接问:“你在京城开了多少天道赌坊那样的产业?”
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很唐突,谁会上来就问人家有多少产业。
但骆樊之几乎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三成的赌坊,三成的青楼。”
唐安芙尽管心里早已有过预估,并且她的预估绝对不算低,没想到还是少了。
全京城三成赌坊,三成青楼……等同于控制了京城三成的黑色产业,那他一年得赚多少?
唐安芙咋舌问:
“那你……是为谁做事的?”
这么大的产业绝对不是一个郡王府不受宠的公子能搞出来的,所以唐安芙断定骆樊之背后还有人,今天过来就是问他这件事的。
骆樊之能不能回答唐安芙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必须要问就是了。
“我……”骆樊之低头不语,似乎在做激烈的挣扎。
“是太子吗?”唐安芙问。
骆樊之摇头。
“寿王?”
京城之中就数太子和寿王竞争最激烈,要说需要钱袋子,这两人最需要。
但骆樊之依旧摇头。
唐安芙还想再继续猜的时候,骆樊之打断她:“你别问了。不是他们。我的主子不会跟他们争夺任何,只是单纯的想留些银子傍身,今后无论他们谁做皇帝,我的主子都不会留在京城,所以对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威胁。我这么说,你听懂了吗?”
唐安芙懂了。
不是太子,不是寿王……但骆樊之的主子以后是要离开京城的,也就是藩王。
今上如今有五个封王的皇子,太子,平王,寿王,晋王,康王……太子和平王一党,寿王和康王一党,剩下只有一个死了母妃的晋王。
晋王齐誉。
唐安芙对这个答案确实有些意外,因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晋王齐誉就像他的封号一样,安安静静,没什么存在感。
她曾想过骆樊之为太子做事,为寿王做事,却没想到是晋王。
不过要是深入分析分析的话,这倒也不是没可能。怎么说呢,因为从她这个外人的角度来看,晋王和骆樊之的身世似乎差不多。
骆樊之自小母亲离世,在骆家不受重视长大;晋王的生母是已故良妃,良妃去世后,晋王也成了没娘的孩子。
同病相怜。
**
唐安芙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星星等齐辰回来。
边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今天下午据说又有军情入了京。
如果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明年年底大齐边境就会发生一场极大的动乱,我军后撤二十里,那时候齐辰陷入了昏迷,大战在即,朝中无人敢应战,最后是安定候主动请缨上阵,裴景和唐安芙就是借着那个机会一同上了战场。
这一世齐辰没有昏迷,裴景在努力发展太子那条线,看来他是不想再走上一世的老路了,毕竟上战场凶险又辛苦,哪有他直接搭上太子的船方便快捷。
那么如果明年边境还是照旧发生动乱,是不是去镇压的就是齐辰了。
若是齐辰上阵,唐安芙也想随他一同去。不过跟上一世不一样的是,上一世她上战场,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她是个有能力的,证明唐家没有外界说的那么不堪,但这一世若她随齐辰上战场,只有一个目的——保护齐辰,尽管齐辰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但唐安芙依旧想保护他。
脑中正胡思乱想,房门被推开。
齐辰回来了。
唐安芙从窗台上跳下,迎上他问道:“可用晚膳了?”
“用过了。”
唐安芙接过齐辰手里的披风,边挂边问:“边关是起战事了吗?下午说有军情入京?”
齐辰现在特别乖,每年是否回来用膳,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都会派人回来提前跟唐安芙说一声,有军情也是他派的人回来告诉唐安芙的。
“嗯。北辽国内动荡,有几股军力像是在往边境进发。”齐辰对唐安芙直言不讳。
国内动荡,军力移动,这是战争的前兆。
“马上就要打仗了吗?”唐安芙问。
“不好说。北辽新帝登基,兵权、皇权都处于更迭时期,还无法准确判断。”齐辰略感忧愁:“北辽是否会攻打边境还不好说,但大齐国内近来也不太平。”
“大齐国内怎么了?”唐安芙问。
“南边、北边都不太平。”齐辰笼统说了句。
唐安芙无力改变现状,只能说:“世事难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齐只要有你在,陛下肯定不担心。”
齐辰勾了勾唇角:“你呢?你担心吗?”
唐安芙搂上齐辰脖子:“我自然也不担心,我夫君是多厉害的人。不过若是打仗了,夫君能不能把我也捎上,我愿为夫君做马前卒,冲锋陷阵,不在话下。”
前几句齐辰听的还挺受用,可听到后面时,却一声叹息:
“我不需要你做马前卒,也而不需要你为我冲锋陷阵,有我在,你只管安安心心待在家里便是。”
唐安芙还想说点什么,只听齐辰又道:
“对了,你今日说要回去拿菊花酒的,酒呢?”
提起酒,唐安芙就紧张了:
“别别别,有酒也是我喝的,你今后最好还是把酒戒了吧。”
齐辰知道原因,却还步步紧逼唐安芙,把她抵靠到门扉后退无可退,一只手撑在她脸侧,明知故问道:
“为何要我戒酒?我才初初领略一些醉酒的滋味。”
唐安芙欲哭无泪:“你是领略到滋味了,不想想别人受不受得了。”
“别人是谁?谁受不了?”齐辰故意逗她。
唐安芙哪会不知他的意图,伸出一根指头,戳着他越靠越近的俊脸,与他保持距离,想起来还有正事,说:
“别闹,我有正经事问你。”
“嗯。”
“就是……你觉得古佛寺的百米高塔有没有必要建?”唐安芙委婉的问。
齐辰挑眉:“无所谓。你觉得有必要吗?”
“我觉得有啊!百米高塔建成之后便可作为京城的标志建筑,能体现我国繁华,能工巧匠辈出,若有外使来京,瞧见那高塔,岂非还能扬我国威?”唐安芙尽量把话说得冠冕堂皇。
齐辰听的半信半疑:
“可那塔塌了。工部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建造方法。”
总算问到了事情关键节点:“如果我说,我推荐一个人去工部,他十有八|九能把高塔建成,你相信吗?”
“而且,我只是推荐他进工部,到时候该怎么建,怎么设计图,那都是要跟工部的官员们一同商定之后再动工的,绝非他一人能操控。”
唐安芙怕齐辰担心再遇到一个像谭一舟那样没有真才实学,只会沽名钓誉之辈,于是抢在他怀疑之前,把理由全都说了出来。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虽然她知道了百米高塔就是按照骆樊之的图纸建造而成,但她不会把所有的责任都压在骆樊之身上,让他进工部与工部的人分享讨论如何建造,凭他的天分在工部绝对能混出头。
“你想推荐谁?”齐辰爽快问。
“骆樊之。我表兄。”唐安芙果断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