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在冷宫种田 第23章

作者:昆山玉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种田 穿越重生

  事情惊动了向来不理事的太皇太后, 慎刑司上下自然不敢慢怠, 当即发了签兵分几处到重华宫和兽苑来调查拿人。

  送走那帮煞神之后, 吴桂花朦胧中听着附近徘徊了一夜的脚步声,愣是没敢叫虎妹回屋睡觉, 甚至把自己装银子的小袋子揣进了怀里,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有啥用。

  她也罕见地晚上没有睡好觉:不知道那装鬼的王八蛋在不在附近……

  事情且还没完,第二天一早, 重华宫从来没见来过人的司苑局也来了人,来的还是常年在东掖廷办公,她一直无缘得见的掌印黄太监。

  黄太监是带着人来慰问她的。

  吴桂花稀里糊涂接了一匹绢纱,十两银子,两个西瓜,两个甜瓜等大批经济实惠的慰问品,又听黄太监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困难,正巧黄太监站的位置在那间破房前面,她想也没想,就说房顶破了,要是能弄两块瓦修修就好了。

  黄太监神态微僵,吴桂花领悟过来:人家说这话就是跟她客气客气,没想到她这么会顺杆爬。哎哟,在偏远地区待久了,是容易跟中央有脱节,没办法正确领会领导意思。

  吴桂花没啥诚心地进行了一番自我反省,又听黄太监旁敲侧击地打听她跟广智的关系。她当即含蓄而谦虚地表示,她只是跟广智大师有一饭之缘,广智大师很欣赏她,说她有佛缘。

  黄太监就说,她一个单身女子住在这么荒僻的地方很容易有危险,责怪当时给她安排工作的人考虑不周,他打算把她调个位置,比如说东掖廷办事处,问她意下如何。吴桂花立即义正言辞地表示,她进宫就是为了孝敬陛下为陛下干活,在哪干活都是为陛下做事,她一个干活的怎么能挑剔活不好做呢?再说,她不干苦活,别人就要来干,那怎么符合她舍己为人,坚守清贫的志向呢?坚决不能啊!

  最后,黄太监对吴桂花忠心为皇,不怕苦不怕累的踏实勤恳加以极高的赞许,并表示为了鼓励司苑局所有同仁向她学习,回去后就着手把她升为二等宫女。吴桂花由衷赞颂了黄太监的英明睿智,令黄太监的此次慰问之行划下了完美的句点。

  官威甚浓的黄太监莅临重华宫指导工作只是个开场,接下来几天,吴桂花陆续接到了来自西掖廷客户,蕴秀宫巧鹊,慈安宫小膳房赵嬷嬷等人不同形式的关心,甚至远在东掖廷的秦司薄都得到消息,派梅雪来看了她一遭,颇令她受宠若惊:她什么时候人缘这么好了?

  人缘好对现在的她可不是个好事,接连不断的慰问人情吓得吴桂花把虎妹连人带褥子地塞到地窖里过了好几天。心里还在想,要是这里一直人来人往的,她必须跟那死鬼王八蛋谈谈,怎么把虎妹转移出宫的事了。也幸好她提前藏好了虎妹,黄太监走后第三天,将作监就派了人来查看重华宫的破损情况,第三天下午就来了两个瓦匠爬上了屋顶,不仅为她换了瓦,还换了根快要烂透根的椽子。

  她苦恼了许久的房子漏水问题托太皇太后的福,就这么解决了。而且,在此期间,丽妃也老老实实的,只派巧鹊来过一次,送来些药材就再没来过了。

  吴桂花估摸着,以她这里现在受人瞩目的程度,这位主子应该能老实不少时间,真是福兮祸所倚。要是那五个太监知道,自己一番筹谋反而让吴桂花得了这么多实惠,估计会气得再来杀她一次。

  慎刑司再一次到重华宫跟吴桂花通报五个太监均已落网的消息没过两天,久未露面的兽苑也赶着烧了一回她的热灶。

  陈项带着几个跟班意气风发地抬了几筐东西,说:“这几天一直忙着配合慎刑司查案,今天才有时间来看你,没怪我怠慢你吧?”

  吴桂花跟他没什么好客气的,笑指着那几筐东西说:“那这些都是你送我的赔礼?”

  陈项老实不客气地从厨房拿了块西瓜,坐到榕树下的桌子边开啃:“要是别人我就这么说了。但是,”他示意吴桂花拿开草垫子:“看见没有?这些都是放了好几天的禽蛋,我也不知道里边有没有坏的,先给你都抬过来,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吴桂花将那几筐东西一一翻过,见里头有三筐鸡蛋,一筐鸭蛋,还有半筐鹅蛋,不禁咂舌道:“你这是去膳房当贼去了?要偷也不知道偷点好的,净偷蛋有什么用?”

  陈项夸嚓几口啃完瓜,翻了个白眼:“现在也就是你敢跟我这么说话。告诉你吧,这是我们兽苑在宫外的一处小产业。”

  兽苑在宫外还有产业?吴桂花大为惊奇,催着陈项快说。

  “你知道的,我们兽苑除了我师父养的禽鸟,还有洪老坏管的猛兽和珍稀鱼种。这么多禽兽要吃要喝,我师父管了稻米杂粮等素兽粮,鸡鸭鹅这类荤兽粮就在洪老坏手里。我们兽苑每日开销的肉食多,他便在宫外建了个小的畜养厂供应肉食。原本这些新鲜蛋每天要送进兽苑来补贴我们的饮食,可那几天不是乱着么?等我想起来时,攒下来的蛋已经有这么多,夏天太热存不住东西,我估摸着你一定有主意,索性一并给你送了过来。怎么样,你要不要?”

  要!怎么可能不要!

  皮蛋,咸蛋,卤蛋,蒸蛋,煮蛋……吴桂花脑中已经自动浮现出了这些禽蛋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虽然这段时间兽苑不是没给她送过蛋,但那都是为了张太监,她偶尔搭便吃个一两口倒罢了,怎么好意思总是蹭人家的东西吃?何况如果不是张太监默许了她同兽苑众人的来往,她的酒席生意早该折在裘监工那了。

  人家肯这么帮你,就没有坑人的道理。吴桂花坦率地说:“那等我做好了咸蛋,到时候送一半给你们去。”

  陈项就问:“咸蛋是什么?”

  现在吴桂花已经习惯了这些古人的孤陋寡闻,跟他简单解释一遍,就问起了那五个案犯的事。

  这些天重华宫的访客不少,她也听了不少零碎消息,这些都比不上兽苑这半个参与者。

  她最奇怪的就是,这些人失去靠山,为什么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她可从来注意不沾是非的。

  这回通过陈项的解释可算全明白了。

  因为洪老坏意外落马,张太监的人全面掌握了兽苑的权力,这几个洪老坏以前的死忠日子就不好过了起来。那些人痛恨因为吴村花的缘故害秘洪老坏被慎刑司带走是其一,再者,张太监以前不得不吃兽苑饭菜的时候成天要死不活的什么都不管,但自从他改在重华宫拿饭后,那精气神一天比一天健旺,他们就认为,这是她的功劳。如果他们捉住了吴桂花,并以她为人质,跟张太监谈判,重掌权力也许不可能,但可以让张太监动用人脉把几个人都调出兽苑,免得在他们手底下遭磋磨。

  他们原本以为吴桂花一个单身女子是最好对付的,但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所以陈项给她送这几筐蛋当赔礼,她收得真不冤。

  弄明白前因后果,又被告知慎刑司把这一带梳理了好几遍,留守禁宫代行宫权的裕妃娘娘准备来一次严查严打后,吴桂花把这事放了下来,开始安排这些蛋的去向。

  这其中鹅蛋是最不好处置的,吴桂花知道兽苑里有些禽鸟是吃蛋的,让陈项给她抬回去,换了一筐鸭蛋来,正式开始做起了咸蛋。

  做之前,她鸡蛋留了五十个,鸭蛋留了十个自己吃,剩下的,一半准备腌成咸蛋,另一半腌成皮蛋。

  咸蛋的料相对好备,只要有足够的盐和细土,最多再加点高度酒就行。对了,说到高度酒,还是她从兽苑的那位给老虎瞧病的掌案那弄来了一瓶,可惜度数不够,她拿回来后,自己弄根竹管,又新编了个酒锅盖子接到蒸锅里再蒸了一遍,才得到了相对满意的酒液。

  皮蛋比较麻烦,不光要生石灰,还要准备草木灰。生石灰那个老掌案那也有,草木灰就麻烦了。

  要是早知道会有这么多蛋送来,吴桂花肯定把那些灶灰都留着。灶里现在这么干净,想得到足量的草木灰,只能选择煅烧。

  好在后院这段日子的草她都攒起来晒干了,这时候想用直接找个干净的器皿盛起来点燃即可。

  吴桂花点燃了干草,嘱咐虎妹看着火,自己则开始调弄腌咸蛋用的黄泥。

  就是这个时候,前院的门又响了起来。

  虎妹机灵地跳进了地窖,吴桂花听见门声敲得急,边叫着“来了来了”,小跑着去开了门。

  门外——

  吴桂花呼吸停顿了一下,尽量平静地说:“怎么今天来了?”

  应卓“嗯”了一声:“来看看你们。”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还是吴桂花想起来,引着他朝后走:“跟我来吧,虎妹在后面躲着。”

  “你——”应卓原想问,这些天人们来来去去,有没有惊吓到她。可看到她红润的面庞,晶亮的眼神,又知道什么都不必问,一切都写在她的眼睛里。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的失态,仿佛还在昨夜。可望着她平静的脸,忽然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可以做到疯狂之后如此的理智?她经历了什么?

  吴桂花不知道应卓的想法,她领着他到了后院——除了她和虎妹之外,这是第一个踏入这片禁地的人。

  她指着一片草皮,道:“她就在这下面,你去叫她上来。”

  应卓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他会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狡黠?

  他带着疑惑蹲下来,强忍着激动,叩响了那块小木板。

第38章

  应卓敲足了一炷□□夫,木板下仍然没有动静, 不禁看向吴桂花。

  吴桂花跟他大眼瞪小眼:“敲啊, 人还没出来, 怎么不敲了?”

  应卓问她:“她为何不出来?”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两人都心知肚明。

  他这么问, 无非是在委婉地向她求援。

  吴桂花两只手在一盆子稀泥里搅得哗啦直响:“这事啊, 有点麻烦。我现在有点忙,要不你等我把蛋腌好了再好好跟你说。”

  应卓盯着两桶稀泥,以及稀泥旁边的好几筐鸡蛋鸭蛋:“……”等她把蛋腌好, 该到猴年马月去了吧?

  他默默看了会儿,见这女子搅一会儿稀泥开始大声叹息:“这么多活, 可干到什么时候去啊?累死我了。我咋命就这么苦,一天到晚干活,没个停的时候……”

  假如她只是随口抱怨便罢了, 偏偏她说一句就瞅一眼旁边这人,让人想装傻都难。

  应卓看了看那满桶的稀泥, 以及搅弄着稀泥的两只手, 罕见地生出了犹豫。

  她很快调匀泥巴, 擦干了手, 从另一个大盆中捞出一只洗净的鸭蛋,用软布擦了擦, 放进泥水中再滚一滚拿出来,搁在另一个干净的盆中。

  这几日实在闷热,即使今天的活不怎么重, 吴桂花干了没多会儿,额头上就已经见了汗,她随意用袖子呼噜了一下,等拿开时,泥水盆中已多了只洁白如玉的手。

  那只手握着一只蛋,将它均匀地沾上泥巴滚一圈拿出来:“这么做就行了吗?”

  吴桂花盯着那人的脸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回答:“嗯。放,放那吧。”

  虎妹的心结没有那么容易打开,这她再清楚不过。吴桂花最初的设想也就是,让这家伙多碰几鼻子灰,总要叫虎妹的恶气出了便是,是以才没有出手干预这小丫头的负气之行。

  至于刚刚边干活边拿话挤兑他,完全就是随兴而来的恶作剧罢了,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帮手。

  如果面前的人真的是柱子哥,不必她开口,这里的活他必然会抢着都做了。可面前的是他,是这个自称是虎妹哥哥的年轻人,吴桂花没想到,他真的会蹲下身动手。

  她一直没有问他的家世和来历,但她猜得出来,他的出身一定不差。

  一个人的饮食坐走最能反应出他的教养和家庭,吴桂花请他吃过一顿饭,对他的出身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虎妹哥哥说他也是永安门侍卫,可吴桂花只从他吃饭的姿势就能看出,他的出身跟侍卫中的大部分人必不相同。他更像吴进这个自称出自落魄豪族的世家子弟,但行动间又比吴进多了一些洒脱随意。

  “吴进是你派来接近我的人吧?”吴桂花埋头做着咸蛋,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应卓手微微一颤,承认得倒也痛快:“不错。”

  “中元节那天晚上,多谢你了。”吴桂花舒了一口气,从那天得知是吴进领着人捉住洪老坏的人,他的反应又那么奇怪之后,她就有所猜测,今天这一问,只是为了得到证实。

  也难怪吴进会这么痛快答应跟她合作,想必这一切都是出自身边这人的授意。

  如果不是一开始有吴进带着那一队侍卫打开局面,她现在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状况。虽然她明白,对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她,但这个情她不能不认:“多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

  “不必,应该是我谢谢你这段日子对我妹妹的照顾,你,将她照顾得很好。”应卓低声道。

  应卓见吴桂花不再说话,也慢慢沉下纷乱的心神,立刻发现了不太一样的地方:“这些浸蛋的水是什么?”

  吴桂花讶异地问:“这是酒,你没闻出来吗?”她以为应卓不明白用酒的目的,解释道:“做咸蛋之前,把蛋放到高度酒里泡一刻钟,咸蛋会更容易腌出油。”

  应卓的目的却不在这里,闻了一下刚从酒液中捞起来的蛋,还洗干净手,沾了一点送入唇中,皱起眉来:“这酒跟我们喝过的不太一样,你是怎么做出来的?”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又补充道:“若是不方便,你可以不答。”

  吴桂花没觉得有哪不方便,她猜测,虎妹哥哥说的不一样的地方,应该是她最后提纯酒的方法。她们村有几年收多了粮食都用这种方法蒸馏酒,怎么蒸怎么酿都敞开叫大伙进去瞧,在她眼里,这根本称不上秘密。于是,她爽快地说:“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不是说了吗?做咸蛋必须用高度酒浸泡,我找来的酒度数有些低,就自己蒸馏了一下,怎么,你想看吗?”

  应卓眉峰一动,却看了眼那块木板,担忧道:“以后再说吧,她窝在地窖里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吴桂花道:“她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早就有问题了,你不知道?”

  应卓沉默片刻,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她。这地下定然闷热得很,你有没有法子让她快些出来?”

  吴桂花不以为然:“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要说对不起,你父母才是头一个推不掉的。对了,你来这里他们知道吗?你知道虎妹的处境,如果你不能把她弄出宫,以后还是不用来了,省得她惦记着,最后还是一场空。”她来古代时间不长,不知道这样当面谈及别人的尊长是极不礼貌的行为,若是换个人来说,应卓只怕已怒容相向。可面对这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他却连不悦的情绪都没法子生出来,仿佛面对这个女子,他天然就能明白她恶语之下的温情。

  可是,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我爹娘已经去世多年,如今我家的事我自己就可以做主。我爹我不清楚,可若是我娘,我想她必是希望我重新找回妹妹的,我有妹妹这件事也是她临死前告诉我,嘱我有机会一定要找到她,好好照料她。”

  “我瞧你家境不错,那为什么虎妹会流落到宫里?我听虎妹说她姑姑说过,她是刘八珠在永安宫外捡到的弃婴,要不是刘八珠,你妹妹早该死在,哦对了,她今年多大?”

  “她是庆咸元年生人,今年虚岁二十了。你知道的,虎妹,”他顿了顿,道:“她生来的缺陷让家中大乱,族中耆老得知此事,以为是上天降罪的不祥之兆。家里的长辈执意杀死她,我母亲得知此事之后,将虎妹藏了起来,后头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虎妹就到了这里。”

  寥寥数句话,数年前的这桩人伦惨事跃然吴桂花眼前,她惊觉自己方才的话太过武断,心中歉疚:“对不住,我说错了,你娘,她是个好母亲。”这个女人用尽了她的力量来保护女儿,而不是真的抛弃了她,如果虎妹知道,必然会好过许多。

  应卓微微绽开个温柔的笑意,他轻声说:“我知道的。”

  二人一时默然无言。

  还是吴桂花先启开了话头:“这件事我会同虎妹说。可我不会用任何方式逼迫她打开地下室同你相见,这需要她自己心甘情愿。你知道的,她从小在地下室里生活的时间比在地面上都长,刘八珠虽然养了她,可她又把虎妹当成个怪物防备,什么都不教给她。虎妹只是没有人教导,她不是笨蛋,未必不知道刘八珠的矛盾之处,可她只有刘八珠一个亲人依靠,即使刘八珠手段激烈,她也只能忍受下去。所以,她对人的戒心极高,如果她不是真心接纳你,我怕她即使打开了地下室的门,心里的坎过不去,她的情况会倒退回去。”

  应卓道:“我明白,你是为了她好。”

  吴桂花心中摇头,道:“我养了她,她也是我的责任。现在我好不容易让她信任我,不能轻易毁了这种信任,你耐些心吧。还是那句话,你对她好,她不会不知道。”

  “那,我该怎么对她好?”应卓转头,目光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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