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鲸路人
宁衍风温声道:“你不必为我难过,天行有常,人亦如此,是我的命。”
这种时候了,还先来安慰她别难过……
唐依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难受得不行,开口声音都掺杂着涩意:“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没有。”
宁衍风将唇边的最后一抹血迹抹净,露出安抚的笑,“即便无解,靠些灵丹妙药也能撑下去,不是大事。”
他又喝了口茶,站起身,已经没有狼狈颤抖的痕迹:“好了,我们来练剑。”
“——折枝君!”
屋外传来喊声,随着距离拉近,声音愈发清楚,来人跑到院中,见到唐依,惊讶地多看了两眼,对着宁衍风行一礼,“琴涟仙子在外求见。”
宁衍风在派内声望不俗,他成名时间不长,在那之前却已有威信,派内众人对他尊敬有加。
琴涟仙子?
又是一位原著中没啥印象的人。
唐依想起了课前八卦:当初折枝君和琴……
这莫不是感情纠纷现场?
宁衍风闻言,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她何必……”
看来是真有事。
唐依眼观鼻鼻观心。
下一刻,宁衍风口吻如常地道:“不见,让她回去吧。”
通报的人走了。
宁衍风“看”向唐依这边,还是那副温温然的模样,甚至不需要中间的缓冲:“别愣着了,开始练剑吧,好吗?”
并且语气仍旧没啥威慑力,要不是唐依有自觉,肯定会顺其自然、得寸进尺的咸鱼下去。
唐依出剑,没走几招,宁衍风道:“你自己练了基础心法?”
“是……”唐依停下动作,不安地问,“我做错了吗?”
宁衍风摇首:“没有。”
他脸上露出一种感叹又欣慰,宽厚无奈并济的神色:“只是,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努力,我是想要夸奖你,你别害怕。”
“——折枝君!”
紧跟在这句话后,通报的人又来了,行礼时自以为隐蔽地往唐依那儿打量,说话语速透露出翻飞的心情,“琴涟仙子不肯走,说是要见唐依姑娘!”
“……谁?”
宁衍风不解地反问,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说要见谁?”
“唐依姑娘。”通报的人显然也有点不敢相信,震惊脸地重复,“就是唐师妹。”
作者有话要说: 折枝君和琴涟仙子不是那种关系哈
男主和风遥音闻到的气味也不是一个东西,男主闻到的相当于女儿香+在喜欢的人身上能闻到的
第39章
宁衍风的表情有点奇妙。
是那种压根想不通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发展的纯疑惑。
按理来说, 这要真是感情纠纷,唐依被请过去是出于误会和打听消息各占一半, 不论是想到了哪点, 宁衍风的表现都不该是这样。
他是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唐依觉得自己猜错了。
这可能不是情感纠纷,宁衍风的表情实在是太茫然了。
“为什么要见唐师妹?”
宁衍风的智力占领了高地, “她不认识唐师妹,却指名要见她,因为我?”
通报的人又纠结又兴奋, 他回答不上来,又觉得自己碰上了百年难遇的事情:“琴涟仙子没有说明缘由,我告知折枝君的意愿后,琴涟仙子当场改口,说要见唐师妹。”
“那便是了。”
宁衍风声音很轻, 他对唐依道, “琴涟仙子想见你, 或许是听了什么有所误会,并非有正事要谈。你若想听她说话,我陪你去见;你若不想听, 我们继续练剑。”
唐依稍加思索,摇头:“既然没有正事, 我就不去见了。”
宁衍风颔首:“好。”
通报的人机灵, 听见这话退下去,知道怎么回了。
二人组继续和谐练剑。
宁衍风本担心唐依会走神,心神不宁影响习剑, 但唐依没有,她特别勤恳认真,时不时还穿插问题,专心致志得可以去做模范。
中途休息,宁衍风往自己嘴里塞了颗药丸,唐依在旁边等着递水,等他喝下去了,才礼貌客气地问:“师兄,我能问问你和琴涟仙子之间的事吗?”
宁衍风还以为她压根不关心。
唐依补充解释:“我有点好奇,但是这件事又有点……我觉得还是直接问您比较好。”
从同门当时的态度来看,这肯定不是一件能随便说出来的事。
“这样啊。”
宁衍风应了一句,没有被冒犯的情绪,大约两息,他同意了,“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
五十年前,宁衍风连败同辈逾百。由于剑意柔和若轻风拂面,让人想起春日百花盛开的景象,一开始,称呼宁衍风为“折花君子”——君子落拓,堪怜折花。
可“折花”二字用来形容一位剑修,实在是不妥当,后来改着改着,成了“折枝君”。
折枝君是明光尊者唯一的徒弟,师父站在人家魔域门口斩三千魔修,徒弟在各个城中逮魔修。
都不用专门去寻,宁衍风静静地坐在那里,魔修察觉了此人魂魄强大,却感受不到杀气,还以为是个好拿捏的,一上去就被逮,一逮一个准。
故而有段时间,修真域与魔域皆传,折枝君是个笑面虎,看上去最温吞可亲,实际上一肚子算计。
琴涟仙子就是在这个时候遇上了折枝君,“仙子”一称不过是美称。她出自天湖派,修道法,参天地万物之灵,悟众生万相变化,见到折枝君的第一眼,她开始好奇。
折枝君太温和了。
最直白的说法,温和得让人觉得他是否喜欢自己;却又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每份温柔照应,半点不带暗示亲昵。
要么是他足够克制,要么是他天生如此。
最开始是因为一桩悬案,琴涟与宁衍风查到了一处,都是修士,又有魔域的苗头,结伴一同查下去。
查到半途,宁衍风提醒她:“此事蹊跷,不可贸然。”
他那时已经在传信回御岭派。
琴涟却有些心高气傲,且日日对着宁衍风这么个如温水般的人,她分明心动却捉摸不住,赌气想要先做出点什么。
这一冲动,她中了魔域的圈套。
魔修们拿她要挟宁衍风,折枝君名头太响,又有许多魔修栽在他手上,这些人逮着机会故意针对宁衍风。
琴涟以为,宁衍风不会跳这个明摆着的火坑,更何况他已经传信回了御岭派,更应该按捺等待,只要再稍微撑一撑,说不定——
宁衍风来了。
琴涟看见他出现的瞬间便泪流不止,她知道他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折磨,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的疏忽任性。
他一身白衣孑然而来,血色染尽全身,狼狈不堪地被关进来。
琴涟问他为什么要来,宁衍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见琴涟精神有些崩溃,才如实道:“你与魔修交手不多,他们大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我若不来,意欲行拖延之法,他们必定不会留你。”
后面的话,宁衍风不说,琴涟也明白了:折枝君来了,凭魔修惯来癫狂、睚眦必报的作风,他们会用自己吊着折枝君,让他心甘情愿地受辱。
“……你蠢。”
琴涟泣不成声,“你是全天下最傻的傻子!”
宁衍风的声音中满是叹息,为她濒临失控的精神担忧,实话实说:“琴涟仙子不必有愧,换做任何人我都会如此,凭心而已。”
御岭派来援,成功救出二人。
魔修对宁衍风用刑、蛊、毒,每种数量上数十,交错混杂在一起,最后成了无法可解的奇毒。
反而是琴涟,一直被宁衍风以各种巧妙的方法护着,将所有的反噬一力承担。
洛蕴曾亲去赤炎城求毒圣为宁衍风看诊,玉衡派的医圣也被他请来,全天下医毒最佳的两人都束手无策,只能凭着丹药为宁衍风吊命。
宁衍风再无法用剑,折枝君实实在在地成为了一个“雅号”。
琴涟从被救之日起,铁了心要嫁给宁衍风:“不管你能不能握剑,还能活多久,我要嫁给你,一直照顾你,到死都为你修功德造化。”
宁衍风能为她做到这步,琴涟心中确实有想着,他是喜欢自己的。
她也愿意为宁衍风奉献自己的全部,乃至生命——这本就是宁衍风救回来的。
但宁衍风拒绝了,一开始只是拒绝,后来琴涟问出了那句话:“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吗?!”
宁衍风才知道问题症结出在什么地方,他拖着相较往日孱弱太多的躯体,脸上神色却从未改变,语气也是那般和煦温暖:“琴涟仙子,我对你确无半点男女之情。当时当地,我曾说过,换做任何人我都会那么做,此话真心。”
琴涟如遭重击,不再提嫁人之事,从那以后一直游走四方,试图找到破解奇毒之法,且隔段时日会上御岭派,求见宁衍风。
每次相见,宁衍风都能感觉到她执念愈深,频频开导却无甚用处,不见或许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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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段故事,放在宁衍风嘴里,不过是一句话:
“琴涟仙子与我一同查案,遭了魔域暗算,她念我受伤,罪责己身,有些执念。”
他闭门不见,琴涟不来的时日渐长,本以为她能渐渐放下,这次却来势更汹。
原本打算听一长段故事的唐依,猝不及防:“……啊。”
她确认地问:“就这样吗?”
宁衍风坦然道:“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