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苏子
温静元:“不可再妄论这些!景妃娘娘不是你们口中这般,民间都知她在转变,那举国的城隍庙都是因为景妃娘娘苦求天子才得以幸免。”
“呵,这弥国之女来我汴都才一载就已是人尽皆知的恶毒,我们岂知她如今装模作样又是何居心。还有四子的话本中不是也有许多长相妩媚的女子蛊惑人心么,长得妖媚的都坏。”陈可夏瞪着景辛。
“放肆!”长欢喝道,“天子宠妃岂容尔等妄议!”
她这声恼喝连景辛都稍怔了下,对面陈可夏与在场之人皆被震慑到。毕竟是宫中出来的人,发怒起来掩不了那身威严。
景辛刚要开口,那陈可夏道:“雨珠姑娘是哪家的千金?”
“我不是哪家千金。”
“那你这丫鬟未免太放肆了些。”
景辛:“她没有放肆,天子的妃子犯错自有天子定夺,我们这是诗会,不该品论这些。还有,不是每个长相好看的女子都是坏的。”她眼眶有些红,“陈小姐方才说这话的时候盯着我瞧,是觉得我也是那种妖孽吗?若是我今日拿了玉佩让陈小姐不开心,那我把玉佩送你就是了。”
她看不惯这个陈小姐,假装黯然伤心要取腰间的玉佩。
程重楼从案前起身要到她这边来,温静元已先出声:“雨珠你不要难过,这玉佩该是你的。”她自然知道陈可夏的脾气,但也不好说狠话,“玲珑诗会延续了这么多届,到我主持有些人便闹,是觉得我主持不公?”
北都四子都有一人看不下去了:“聊点别的,欺负一个弱女子又算什么。”
顾阴:“爱坐坐,不爱坐除名出去,说你呢,陈小姐。”
景辛倒难得诧异,大大帮她说话了?
陈可夏气得咬牙切齿,肯定不能如了大家的意出去,但她从来没有因为一个新人就被气到要除名的程度,简直想扇景辛几个耳刮子。
众人都纷纷为景辛鸣不平,都来安慰她。
现场有作品交流赠送,沈淑英把她的新集送了两本给她,程重楼为她引荐了另一画师,两人都送了她自己最宝贝的画册。这正合了景辛的意,如果想要复兴文艺那自然得先了解各人的作品,她让寿全好生接下。
程重楼又在提去踏青,景辛说想去谢谢北都四子,婉拒了他。
她来到北都四子座位前:“方才谢过几两位公子解围。”
宋翰是最先开口那人,笑道:“姑娘不必客气,你又无错。”
顾阴:“雨珠?你怎么谢我啊。”他喊小厮搬来矮凳。
景辛坐下:“我当你的书迷吧!”
顾阴愣了下,随即笑起:“我的书你看不了。”
“我看得了的!就是断袖的爱情嘛?我喜欢看的,那种抛却世俗的禁忌之恋多打动人啊。”
“断袖?”顾阴不解。
景辛想起大梁还没有这个词,解释道:“对啊,相传一位帝王钟爱他的一个臣子,他要起身上朝,但爱卿在睡,帝王不忍惊扰爱卿好睡,故而割断了龙袍袖子。”
顾阴:“此二字绝妙,你给了我新的妙想!”他当即拿本记下。
写百合的周回雍忙追问:“雨珠姑娘,你可读百合?”
“我文荒也看的,我最近正好文荒!”
北都四子在今天意外收获了忠实读者一枚。
顾阴把他另一本父子文递给景辛,展开折扇悄声道:“我的新作,尚未公布,只此一份原稿,讲养父子之间……唔。”
“这种我也看的,超带感的!”
顾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他就说了一个“唔”字面前姣美的女子就能悟懂他的意思,他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知己与书迷。
景辛很快就在北都四子这里搜罗了八本小说,笑眯眯地翻开封页。
程重楼在旁有些焦急:“雨珠姑娘,我们去踏青的事……”
“我们一起去。”北都四子齐声道。
他们这边热热闹闹,陈可夏见着眼睛都辣了起来,恨不得把景辛赶出去。好在出资人有选票权,她一定不会允许下次景辛再来诗会。
热闹中忽听一声长喝:“天子驾到——”
众人都愕然了。
天子来了,那个偏废诗会,打压文人的暴君来了?
第31章
天子从来不会参与这些, 上一次插手还是四年前,诏了那个夺下佳作奖的文人入宫, 一句口谕,文人锒铛入狱。
程重楼与北都四子反应灵敏,抬头望了发愣的景辛一眼, 五人当即起身将她挡在身后。
这么美丽温柔又有才气的娇弱女子,万不可让暴君给毒害!
士为知己者死,他们不怕。
所有人都惊惶跪下行礼, 只有陈可夏琢磨着这次幸好自己没拿头奖,等下就把景辛跟沈淑英推出去。她暗暗瞥了一眼,瞧见景辛还傻傻愣在原地,霎觉解气。
景辛是懵比的。
戚慎不是在陪沈清月?
他这是来找她还是来诗会治罪这些文人?
他一脸愠怒走来, 薄唇抿作线条, 俊美五官也紧绷冷戾。满地跪行的人,他目光穿透着唯一还站立的自己,眸中阴鸷仿若震怒至极, 虎贲宫人都候在他身后。
他停在了她身前, 她耳际的发丝被他龙袍卷起的风吹进了眼睛里, 一边抱着本顾阴的话本一边用手背揉了下眼睛, 眨眼看他:“王上,您怎么来了?”
在场之人都很震惊,程重楼就在景辛脚边跪下,正要抬头叫景辛,忽听头顶冷冰冰的声音。
“来不得?”
陈可夏颇觉不对, 暗暗瞥了一眼,望清戚慎的容颜时愣得心跳漏半拍。
太俊美了!
啊啊啊,她不喜欢程重楼了,她喜欢上天子了!
暴君这么英俊的吗!
景辛不了解周围人的心理活动,但知道她这雨珠的身份怕是捂不住了。她有些紧张,担心他会治罪这些文人。原本见到他她就不高兴,会想起那次的强迫。可脚下这群文人无辜啊……
“您是来问罪臣妾的吗,还是来接臣妾回宫?”她小心翼翼望着戚慎,像是被他吓到,声音怯怯的,“臣妾瞧您绷着脸,生臣妾的气了……”
戚慎瞥了眼脚下的程重楼,他来时是很震怒,但此刻身前的女子一双桃花眼楚楚可怜,她未曾描妆,只描了眉,这张白皙的脸憋着那股害怕,脸颊粉嫩,睫毛扑颤,那怒火顿时就燃不起来了。
脚底下跪着的文人个个弱不禁风,他瞥见景辛手上揣的话本,抽过来翻阅了两眼。
这两眼令他极震惊地眯起眸子,瞧着那字写“杨家父子是夜入室共浴”,震愕大怒,他的妃子竟读这种污秽淫.书?!!
景辛知道不妙,她不想在人前被戚慎处罚。
她卖力扮可怜,扯扯她龙袍袖子,努力踮起脚尖想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又没踮稳,摇摇欲坠扑进他怀里。
她眼眶发红,终于踮起脚尖够到了他耳鬓边:“王上,给臣妾点面子好不好。”这声音娇弱,带着急切滚烫的喘。
戚慎神经一酥,掌心揽住她柔软腰肢,稍稍用了力,听到她难耐的一声呼吸。
温伯元匆匆赶来,他原本忙完公务准备过来看看妹妹主持的这届诗会需不需要帮忙,竟不想听到了戚慎驾临的消息。
温伯元跪地行礼:“臣拜见王上。”他震惊景辛也在这里,想想又多少松了口气,“臣见过景妃娘娘。”
所有人都已经震惊了,刚刚听见雨珠自称“臣妾”他们还很迟疑,再听温伯元这声景妃,这个消息他们完全消化不了。
今日同他们一起参加诗会的是当今得宠的景妃娘娘?他们刚才还在大胆议论人家是妖妃,是狐狸精,没想到人家竟然就是本尊?
可景妃不妖啊。她竟能画那么好看的画,还会作诗!而且刚才她对所有人都没有架子,倒是陈可夏一直嫉妒人家的美貌。
啊,他们好蠢,这般花容月貌之人怎么可能只是个小民,瞧景妃与这浑身暴戾的天子站在一处竟是出奇地般配,暴君方才那暴戾的气焰都减了不少。
在场的程重楼、赵巧容、温静元等等,心情都非常复杂。
“寡人来看看。”
景辛从戚慎怀中退开,小心道:“王上,臣妾今日微服出宫,温小姐与诸位才子虽不知臣妾身份,但待臣妾十分友善照顾,臣妾很开心。”
戚慎神色淡漠,还没叫人平身。
景辛:“王上,温大人还跪着。”
他这才冷淡道了声平身。
众人随之起身,景辛将腰间的玉佩递给戚慎看:“王上您瞧,他们还给臣妾评了奖,很认可臣妾的诗!”
戚慎见她一脸欣喜之色,看了看手上这卷《颠阳秘事》。
还颠阳?
他扫到坐席,迈步走去,在温静元方才的主持席前坐下。
手上的书被他扬到地面,音色被寒意贯穿:“何人所作,出列。”
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温伯元当即再次跪下,众人心怦怦跳,也连忙跟着再跪地。
只剩下顾阴与程重楼站在原地。
顾阴上前两步,掀开长袍跪下,脊背笔直。
是的,从一身不愿屈服的风骨就可看出他对戚慎的抗拒。
“此乃草民之作。”
“王上——”景辛抢在戚慎治罪前开口,“这话本是很小众的故事,并不往外宣扬,且此中描写大多不露骨,只讲感情冲突,只谈珍贵情爱。您不觉得大梁才子稀缺的局势下,这些都是难得的作品么?”
戚慎沉着眸子,显然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作品。
“创作不易,臣妾认为这些成果哪怕不能博世人喜爱,至少都应受到尊重。”
景辛来到戚慎身旁,旁边是块蒲团,没有矮凳。她只好席地跪坐,但自怀孕后这姿势便并不舒服。她昂首望着戚慎,眼中的祈求他应该看得懂。
“您说过要哄臣妾开心的,这书若是臣妾都看不得,那谁还敢看得。”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她眼巴巴祈求着他,“臣妾这样跪坐肚子好难受呀。”
她揉起肚子,黛眉轻蹙,楚楚可怜。
戚慎这怒火无处发作,握住景辛手臂让她起身。许是太过用力,她疼得“嘶”了一声,他心头暗恼,这点力气都受不得?
手掌松开,他寻到唯一还敢站着的程重楼:“见到寡人不跪,是想造反么?”
景辛也着急了,有时候真的拿这种倔强的人没办法。
她用眼神示意程重楼先妥协,但程重楼冷静避开她目光,道:“草民之膝跪我心悦诚服之主,草民头颅之血可任恶人挥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