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苏子
颜氏瞧着那故意晃荡的鼓鼓胸脯,如常堆起假笑:“妹妹年轻貌美,此事势必要万无一失,天子殿偏门都已被我买通,天子喜爱糕点,你可要伺候好啊。”
颜欣儿咯咯直笑:“知道啦,待我成了天子的宠妃,不会忘了提携姐姐。”她故意咬出“提携”二字,乐得看颜氏被气得脸发白。
颜欣儿与宫女提着食盒往天子殿去。
她信心十足,几乎敢断定第二天自己就会被册封为天子的妃嫔,毕竟在许国像她这样身娇体软还知如何取悦男子的美人不多。
但她却被拦在正殿门口。
这禁卫是王都来的,不顾她是侧妻之妹的身份,面无表情接过她的食盒,不让她进入正殿。
好在偏门已经被打点好,没有汴都来的禁卫,颜欣儿只得从偏门进去。
戚慎刚沐浴完,如墨乌发搭在肩背,只着一袭玄色寝衣,腰带未曾系,心口滚落下几颗水珠。
寝殿中没有点灯,他微有些不悦,却在绕过屏风时闻到了空气中的一抹脂粉香。常年习武让他捕捉到一道轻盈的呼吸,是个女子。
他眸色瞬间阴沉下去,骨节分明的手指系上腰带,借着月光点亮了宫灯。
龙床上躺着一个女子,瞧见他的脸痴痴失神,却并无惊慌之色,很显然是刻意等他。
谁给的胆子,敢爬他的床?
颜欣儿见戚慎震怒,忙光着脚下床拿起食盒。
“天子,臣女是侧妻颜氏之妹,特携点心给天子品尝,也是来伺候天子就寝的。”她昂起一张娇媚的脸。
戚慎眸底皆是厌恶之色。
早年间汴都朝中也有人给他献美,但得知他震怒不喜,后头都未敢再犯。他也知此次出巡势必会有心机之人献美,早交代禁卫不准放女人进来,还是防不胜防。
“天子,您别动怒,欣儿会的很多,一定能让……”
“滚!”
就这也配叫心儿?
戚慎恼羞喝道项焉入殿。
他的动怒也只在一瞬间,这种事不配消耗他的心情。他喊让车康岑滚过来,又面无表情扬了扬手。
项焉知道这扬手代表什么,刚才被叫进来时,刚到殿门口听闻殿内的两道呼吸他便已然知道犯了大错。他矫健起身,提起地上的女子走出了殿。女子的呼救只喊了一半,下一刻已然永久地沉睡下去。
车康岑赶来时殿内灯火通明,他却无法得到戚慎的召见,瞧着地面那具美丽的尸体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除了他那个宠上天的侧妻敢干这种事,还有谁敢犯天子的禁忌。他恼羞成怒让宫人去将颜氏喊过来。
寝殿内已经换了新的床单被褥,但戚慎仍是震怒的,窗户大敞,唯恐殿中再有那股脂粉味道。
他忽然就很想念景辛,拿出今日那幅画瞧着她的眉眼。
他明明说好要添腹入画的,她却只让程重楼给他画了这一张脸。
他展开那信,她的字还是写得不好看,有的斜有的瘦,唯独那句“想您抱抱”格外娟秀,仿佛女子那张气质与从前完全不一样的脸都清晰地跃然纸上。
殿外车康岑在喊知错,戚慎懒得理会,让人跪了一夜,翌日将偏门的宫人都赐死了,颜氏被贬为姬妾,许国岁贡多罚了一年。
还要再走几国,这规矩立得越严越好。
从许国启程去往都兰国,戚慎坐在銮驾中给景辛写信。
末了,他加了句:字迹日渐娟秀,甚好。
他上次不过就说了她一句“字不好看需勤加练习”,她就找管宗代笔,不再亲手写信来。
竟这般记仇。
……
汴都王宫内,景辛这几日睡眠很差。
她这肚子越来越大,几乎每晚都要胎动几下,不知道这腹中的宝宝有多调皮,她每次都只能等腹中没动静了才睡得着。
戚慎的信传回棠翠宫。
[ 辛丑日寡人从许国启程,去往都兰国,许国所备酥点皆无雪媚娘、蛋糕、饼干可口,尔若得闲,可做些爱心小饼干连同回信寄回。另,字迹日渐娟秀,甚好。]
今日夸她字写得好了?
她也没进步啊。
景辛弯起唇角,似乎知道他是怕她不会亲笔回信。
她没在这信上瞧见关于程重楼回图画院的任命,翻了下空空的信封,也没有册立的旨意。
但不一会儿寿全便进来禀报道:“娘娘,太宰方才亲自来崇明门给您传达王上的旨意,说答应了您的请求,今日便诏程画师重入图画院了。”
这顺利得让景辛有些诧异:“还有呢,可有别的要求?”
“王上让程画师即日起画一百幅王上与娘娘的恩爱之作。”
果然符合他的狗性。
她提笔回信。
[ 感谢王上采取臣妾的建议,小饼干奉上,切莫贪食。另外,想知道您在许国的见闻,许国的食物好吃吗,风土人情怎么样,王宫里诸侯的夫人世妇美貌否,您可有美人伴驾呀,许国的女子美不美啊。]
她不忘卖惨,又写自己最近因为胎动睡不好觉。
翌日,她交代长欢去冰窖里准备好食材,这地下冰窖的事已经被她封了口,那夜只说是自己把食材存在了冰窖。留青与挽绿都不曾仔细留意过,除了长欢与寿全,还无人知道那些食物是凭空而降。
景辛没有亲自动手,让雨珠按她教的做法替她烤饼干。她如今肚子越发的大,做这些容易累。
饼干做好后,景辛给自己留了小份,剩下的两大罐都放在信中交给了信使。
入夜后景辛在床上没睡着。
腹中胎儿今日终于不再动了,但总觉得平卧侧卧都不太舒服,她莫名有些烦躁,起身喊来宫人。
进来的是雨珠,景辛诧异了下:“今日是你值夜?”
“娘娘,是奴婢。您有什么吩咐?”
“你白天做饼干也累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晚上不用来值夜。”景辛交代准备步辇,她要去紫延宫睡。
留青与挽绿被叫来,都觉得有些不妥。
“那是天子的宫殿,天子如今不在……”
景辛红唇噙笑,望着墙壁上高悬的那把宝剑:“天子不就在这嘛。”
两人无法,只得任由她托着大肚子睡上了龙床。
这么大的床一个人睡,别提有多舒服。景辛脸陷在这柔软的枕头里,弯起唇角,身下床榻很软,床帐里还有专属于戚慎的龙涎香,她安稳地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紫延宫的宫人们平日里都只是伺候天子,如今变成伺候景辛,虽然不用近身服侍,但各人心底都在等着天子回来治罪。
这龙床是一个妃子能睡的吗,再受宠也不可这般放肆吧。
景辛一连三天都睡在龙床上,长欢终于忍不住了,早晨梳妆时悄悄同她低语。
“娘娘,还是等王上回来您再过来睡吧。”
景辛失笑,他若是在这她肯定不会这么勤地过来,毕竟过来就是点火烧身啊。
长欢面色犹豫,又很气恼:“奴婢昨夜不知听到哪里在传,说您野心昭然,这是想当王太后……”
景辛诧异了下,怫然拍案,妆台上的瓷瓶奁盒受力拍倒,啪一声摔倒了地面上。
“天子还没驾崩呢,敢说本宫想当王太后,本宫生儿生女都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
她下令把整个王宫翻过来彻查,反正戚慎没后宫本来就已经够清闲了,她就杠在这件事上了。
两日后,宫中已然查明,是从朝堂上失宠的两个大臣口中传来的。
这二人极尽谄媚,原先得戚慎宠信,但自从景辛性情一改后戚慎也变得收敛许多,推行文诏制,启用文官,此次出巡也未带上他们,愁抓不住能邀功的事,除了造谣,早已经在景辛搬入紫延宫的第二天就把消息写信捎给了戚慎。
后宫里传谣言的宫女都被景辛惩戒了一番,但朝廷的事她不想干预,顾平鱼来请示她,隔着屏风,景辛让他请示戚慎处置。
顾平鱼原本就受她点拨,如今能为百寮之长,十分感激景辛,领命后关心问起:“那娘娘住进紫延宫,可有天子准诺?”
“没有,但是我有天子的宝剑,见剑如见天子,我每日都是跟宝剑一起睡的。”
她尾音轻软,逸出一声低笑。
顾平鱼一向镇静,也不免面色微红,隔着屏风望了眼她朦胧身影,敛眉道会为她妥善处理。
两个臣子的信比顾平鱼的请示要早一步传到戚慎跟前。
望着这信,他有些不悦,没等顾平鱼的奏折来就已经下旨革职拔舌。
成福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体会到天子开始使用酷刑,脊背一凉,想劝又不敢劝。历朝天子都有一套刑法,这二人中伤景妃与龙嗣,已经是大不敬之罪了。
顾平鱼的奏折送来那日,戚慎正在驿站休憩。
屋外有禁卫把守,他坐在屋内瞧着这奏折,上头写景辛把剑当成他,每日都与剑同眠。
他心一软,忽然就觉得他是不是不该在此时出巡。
他提笔给景辛回信,说龙床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不过就是一张床而已,他都甘愿把自己给她睡,何况只是张龙床。
信使拿走信时又带来了几份从汴都传来的信。
除了与景辛通信,戚慎每日都会收到留青传来的景妃起居日常,她做了什么他都知道。太医院也每日都会传来一日三回的诊脉结果,告诉他龙嗣发育得很健康。
戚慎边看边吃下宫人喂到唇边的爱心小饼干,望着这关于子嗣的请脉记录轻笑。
此事过后,王宫和朝中都知道景辛是不能招惹的宠妃。
……
景辛等这日自己精神好些,将北都四子诏入王宫来听他们讲故事。
她这现实版的耽美广播剧让挽绿与留青尴尬到暴躁。
顾阴正说道:“于是当夜风清月朗,李旭被诏入王宫侍奉刘天子,二人相伴彻夜。这还是娘娘你给了草民那断袖的灵感。”
留青出声打断:“今日就到此,娘娘与龙嗣要用晚膳了,奴婢送四位才子出宫。”她示意挽绿去送人。
景辛没有多说什么,隔着屏风朝北都四子道了别:“我会捧书拜读的,多谢四子陪我打发时光。”
四人直呼她太客气。
留青催挽绿:“还不送四子出宫,天都快暗了,可别耽误了四子。”
这分明是赶客,景辛也不恼,留青最好把她的所作所为都告诉戚慎才好,他都走一个多月了,信上不仅说许国给他安排了美人被他拒绝,还说都兰国的女子美。她已经不想再给他去信。
她起身回棠翠宫去吃晚膳,难得今日想吃水果千层,让雨珠帮她做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