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苏子
他听到景辛呜咽的痛呼,也闻到鼻端馥郁的幽兰香。
太医们已经紧随身后苦苦相劝,庭院中的臣子也都来到殿中,恳切劝他不要进去。
戚慎黑眸阴沉:“开门——”
宫人不敢抗旨,去推那门,但殿门已经从里面被锁住。
戚慎:“景辛,寡人回来了,你把门打开。”
她的呼声小了,片刻,长欢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王上,娘娘说您回来得太晚了,她不要见您。”
这话原封不动,长欢转述时还有些惶恐。
戚慎深吸口气,喝道:“不要闹,把门打开,寡人进来陪你。”
长欢又道:“娘娘说她模样狼狈,只想您记得她好看的样子。”
戚慎愠怒,目光巡视里望见他的佩剑,转身就要拿剑破开大门。
顾良英跪行上前将他双脚死死抱住,老泪纵横道:“天子,您不能入这产房啊!您宠爱景妃,准她在龙床上生产已然是天恩,您也要为了大梁的国运着想啊!”
戚慎怒极反笑,脸色阴戾至极,一脚踹开老臣。
“所以你们跪在殿外就是要赶景妃出紫延宫?寡人的龙床爱给谁睡就给谁睡,寡人的龙椅爱扶谁坐便扶谁坐!”他挥剑破门,划出一条缝隙。
他忽然听到景辛的声音,微弱无力,带着讥笑。
“真有意思,说走就走,说闯就闯,当皇帝了不起啊。”
“狗东西。”
戚慎不知皇帝是何,但能懂她骂的是他。这话声音小,他也是因为练过武才有敏锐的听觉。
那剑停了,很快,缝隙后现出人影。
长欢道:“天子,娘娘说您到底让不让她生孩子。”
顾平鱼也穿过众臣跪到他脚边:“王上,您不顾国运,可也不顾景妃娘娘的意愿么?”
戚慎最终只得退到了殿外。
他就坐在殿中宫人搬来的沉木椅上,不停揉捏着腰间那个绣着景辛头像的佩绶,听寝殿里景辛一声声嘶哑的呼喊。
*
寝殿中,血腥气与幽兰香交织,龙床上的人本就爱出汗,此刻浑身皆已湿透。
景辛脸颊泛着水光,小脸痛苦皱作一团,没有因为戚慎的归来而开心,反倒胸腔里添积了怒火。
稳婆愁眉苦脸:“娘娘啊,您一直不使劲这龙嗣如何能出来,您用力啊!”她都能摸到一点脑门了,偏偏大人一直不配合。
景辛:“……”
你不疼,我疼好吗。
班琼月担忧道:“娘娘,您若是一直不配合,恐怕易使龙胎窒息……”
“我哪里没配合,我刚准备用力外头就有人一直打扰。”
景辛感觉到一股下沉的胀痛,如今好像对这种痛免疫了,但却不敢用力,害怕自己受不了那一刻的疼。
她忽然发觉自己真是个胆小鬼,一点不为孩子着想。
班琼月与稳婆不停催促她,一脸焦急。
这样下去也不行,她还不如痛个彻底。景辛说服自己别怕,反正都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条命都是捡来的,若不是原主留下腹中这个小生命,她不可能得到戚慎的重视,恐怕早在作死的路上死过数回了。
她调整好呼吸,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拼出全力。
一阵疼痛蚀骨灼心,她忍不住尖叫哭喊起来。
但床边稳婆与班琼月却目瞪口呆。
她们就只看景妃提了一口气,那胎儿就一下子滑了出来,根本不像别的产妇一点一点挤出胎儿。
没有过程,直接落地。
这,这也太好生了吧?!
偏偏人家还在尖叫。
“娘娘,您生了!”长欢喜极而泣。
景辛一愣,这才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清脆洪亮,敲在她心上,奇妙难言。
“我这就生了?”
“娘娘,您太伟大了!”长欢边哭边笑。
景辛:……
这生孩子就这么容易吗?早知道她就不憋那口气,早点生出来了!
稳婆笑得合不拢嘴,抱着胎儿去擦洗,另一稳婆又在帮她清理胎盘。
“娘娘,是个小王子!”
陪侍的宫女都跪下准备齐声恭贺她,景辛反应过来,忙喊不要出声。
她瞧了眼那还没洗干净的小婴儿,隔得远,尚且不知道是何模样。
她脸色有些复杂:“先不要出去报喜吧,就说本宫,本宫还在生。”
她等了戚慎这么久,他一回来就能抱到热乎乎的儿子,太不公平了。
而且还有个她不敢说的原因,她既然这么好生,怕戚慎再让她生二胎。
哦,这个可能也不会存在了,她现在讨厌他。
她眼里没有初为人母的喜悦,而是忧郁想哭,眼眶也渐渐发红。
她不想见到戚慎了,她讨厌他的帝王主义,霸道强权。
稳婆把襁褓中的小婴儿抱到景辛床前。
新生儿皮肤有些红,还不曾睁眼睛,高鼻梁太像戚慎,薄唇也很像他,虽然不知道眼睛睁开会是什么模样,但这逆天的鼻梁足够奠定今后的颜值。
没四维的古代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宝宝,景辛总算能呼出口气。
婴儿挨到她身边哭声便渐渐小了,最后变成可怜巴巴的抽噎,手指头乱抓。
景辛感觉到一种难以难说的奇妙。
班琼月犹豫道:“娘娘,不报喜乃欺君之罪,下官……”
“别说话,就按本宫说的做。”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说的小棉袄是女主的小棉袄的意思,不是爸爸闺女那种意思啊。是专宠女主的小王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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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殿外, 婴儿的啼哭令戚慎浑身一震,他霍然起身, 刚迈到门口便见大门紧闭,稳婆隔空传话,说婴儿只出来一半, 请他稍等。
景辛依旧在喊,那一声撕心裂肺般的痛呼都刺进他心上,他紧攥拳头, 低沉道:“景辛,寡人命你挺过来!寡人还要陪你赏星夜,教孩儿一起数星!”
太医就跪在他脚下,这种带着人情味的话从他这个暴君口中出来, 几人都颇感诡异。
半个时辰过去, 屋内连婴儿的哭声都没了,景辛也不再呼喊。
戚慎心脏直跳,喝道:“把门打开!”
稳婆只能硬着头皮在门后道出景辛的说词:“王上, 马上就好了, 脐带卡着了……”
戚慎再也坐不住, 来回踱步, 玄色披风在他的踱步里凌空卷起,他这才知道忘解披风,狠狠扯下丢到地面。
挽绿忙去捡,留青忍着泪劝他静下心。
他无法静心。
忽然不想让她承受这种生育之苦。
这一刻好像明白拥有与失去是什么滋味,他好像有了为她考虑的感受。
又过半个时辰, 殿内婴儿又传来一阵洪亮啼哭,那门也终于是打开了。
稳婆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跪下道喜:“王上,景妃娘娘生的是一位健康的小王子!”
戚慎呆了有片刻,身后太医与殿外的大臣齐声恭贺,他才眯起眸子紧望那啼哭的小婴儿,从稳婆那接过抱在臂弯,还有些恍惚。
这小人儿鼻子与薄嫩的唇像极了他,那眼睛很像景辛,黑亮瞳仁无辜乱撞,只知道哭。
戚慎拥紧这满怀的温软,终于朗声笑了起来。
不知谁喊了一句:“天空放晴了,王上,您瞧,太阳都出来了!”
戚慎唇角笑开,但想到伴随着他那么多年的灾星之名,敛了这笑,望着怀中这无知小儿。他眸色阴沉,发誓不会再让人用这种天象之名来定义一个婴儿的一生。他的孩儿,他会护这一生周全。
他抱着这小婴儿疾步迈进寝殿,宫女也正抬出一盆盆血水,怵目惊心,他微眯起眼眸。
景辛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发都被汗水打湿。她容颜一点未变,不曾因为孕育而丰腴,精致的人儿带着丝柔弱与忧郁之美。
这是戚慎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回。
他弯唇笑起,一手抱着那襁褓小儿,一手握住景辛的手。
“寡人要奖赏你。”
景辛无言望着他许久:“这就是天子归来同臣妾讲的第一句话么?”
戚慎望着她眼睛:“自然不是,寡人知道你受苦,想补偿你。”
“景辛,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