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烟乘风
于是她连忙又道:“您不会真以为那女魔头也是那乌铃藤受害者吧?对了,她给您的馅饼,您没吃吧?”
程予风低声道:“没有。”
“那馅饼里有毒,”孟南霜大脑转得飞快,“之前我也不知,知道今早她想去看您,我才目睹她把一小瓶装着化骨散的毒药放在那饼里,只不过,今日禁室门外的弟子又抓到她了,她实在没法子过去看您。”
“其实她早就想杀您了,一直待在您身边,她好受么?对您好点,不过是让您放松警惕而已。如今护命术解了,她怎能放过这机会?”孟南霜又道。
程予风听着,眼睛瞪大了。
知道这样说,她简直是在坑自己,但孟南霜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反正孩子的事是个乌龙,她和程予风也不可能,怀着乌铃藤她迟早要逃离玉顶峰,见不到他……索性只要能让程予风别那么绝望,燃起他的生存意志,她也就无所谓了。
“宿主,您想想,那孟南霜前世可是背着玉顶峰上下几千口的命呢,她能是好人?”孟南霜又质问他,“如今你们护命术解了,您坐牢,那孟南霜却在外面逍遥自在,随时准备摩拳擦掌给玉顶峰来个痛快,您知道么?”
程予风怔住了。
“所以,您就想放任这样的人在玉顶峰待着,坐视不管,只想自己在禁室里安然死去,图自己爽快么?”孟南霜又质问他。
程予风说不出话来。
“您可别忘了,玉顶峰的人都是怎么死的!”孟南霜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那漫山血水如泉哗啦啦跟瀑布一样淌下来,那女魔头刀下倒了多少冤魂?!您难道,就这样看着玉顶峰悲剧重演吗?!”
“您好自私!”孟南霜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斥责他。
程予风身子僵着,静静听着她的话。
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很轻微。
“您自己好好想想吧,明日我会弄一个弟子来,日后专门在禁室负责您的饮食起居,您若是不接受,”孟南霜顿了顿,最后出口带上浓郁的胁迫意味,“那我便是死,再也不与你这等自私小人来往!”
一气呵成说完,孟南霜就主动切断了他和程予风的联系。
刚才装逼真成功!孟南霜觉得自己刚才威武极了。
她就不信,说到这份上,程予风还要寻死,还无动于衷。
若真是那样,那她也算看走眼人了。
第二天。
一个提着木桶的瘦弱小弟子走到了禁闭室门口。
禁室门口那几个守卫弟子一看是之前给程予风送饭的弟子来了,又听他说是令岢师尊不忍心看程予风受罪,派他悄悄来看他的,连忙给他开了道。
“令岢师尊说过此事要保密,还希望各位师兄不要说出去。”那弟子又道。
“一定一定。”守卫弟子们都点着头。
小弟子点了根蜡烛,穿过冗长的甬道,快步来到程予风的禁室牢笼前,蹲下,看了看程予风,对他道:“程师兄,我来给您送饭了。”
程予风抬头看着他。
“是您的那只灵鸟托我来的。”弟子又道。
说完,他先从怀中一张纸条朝他递去:“这是灵鸟大人给您的东西。”
程予风盯着她纸条,半晌。
随后缓慢用沾满血污的手接过那纸条。
他缓缓靠在冷硬的墙壁上,脸上表现出一种绝望的淡然,小弟子把烛灯往他那挪了挪,程予风就着烛灯,打开那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很长一段话,都是关于乌铃藤能致女子怀孕的。
是她的笔迹。
他就皱起眉,看着那些字迹,手在颤抖。
程予风沉默了许久。
久到小弟子都在一旁蹲麻了。
程予风这才一声轻笑。
随后又是一声笑。
随后他笑得更大声了。
“我果然是个笑话。”程予风边笑边说,嘴角挂着苦色。
“不,灵鸟大人说,您还来得及,一切还来得及改变!”小弟子又对他道。
程予风不笑了,抿紧嘴唇,神色冷肃。
他突然间用力,将手上的纸条,捏成了团。
“宿主,振作起来吧!”程予风忽然又在识海听到了灵鸟的声音,“从今天开始,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争取早日出来,给那孟南霜好看!”
程予风深吸一口气,半瘫软的身子忽然默默挺直了。
只见他回过脸来,看着面前的陌生弟子。
终于开口道:
“有饭么?”
“我饿了。”
听到这句话,从闵秋那拿了易容术,伪装成这位送饭小弟子的孟南霜,终于长松一口气。
她连忙打开木桶,粗着声音笑对程予风说:“好的师兄!今日我提的饭,管够!”
*
孟南霜就这样靠着易容术伪装成陌生弟子,给程予风送了好长时间的饭。
眼瞅着那个虚弱无比的瘦成火柴的程予风成长起来,脸色也红润许多。
程予风好了不少,可她被折腾坏了。
眼瞅着小腹一点一点隆起,她翻遍藏书阁也找不到取出乌铃藤种的法子,乌铃藤一天天在她体内成长,吸耗着她体内能量,她觉得自己快被抽干了。
所以每次给程予风送饭,她都很想靠近他补补灵气。
可程予风除了取饭的那一会儿,平常压根不接近她,也不与她多聊,整个人沉闷得要死。
可孟南霜身体越来越虚,极需要和他靠近补一补。
晚上她又来给程予风送饭,趁着他取饭的空荡,伸手过去拽住他,道:“程师兄,你能坐在这,离我近点,陪我聊会儿天吗?”
孟南霜知道这么说有点傻,程予风也自然很快回绝了他。
但她还是坚持道:“师兄你就这么不喜欢何人接近吗?好歹我也是天天给你送饭,受苦受累的,如今心情不好,只是想找个人聊天……”
程予风原坐回自己的角落,面无表情道:“你说就是。”
孟南霜想想:“主要是这样聊天不是容易被人听见,你凑近点,我给你说个大事。”
程予风岿然不动:“讲就是了,这里无妨。”
孟南霜:……
无奈,她只得编了个理由道:“哦,对了,我听说那孟南霜被刘松丞和丁佩西训斥了。”
程予风抬头,看着她。
孟南霜又道:“也不知孟师弟是怎的招惹了他们二人,居然把他们弄得那样生气。”
她话音刚落,就听识海里传来程予风的声音:“她……怎么回事?”
孟南霜忙通过灵鸟答:“勾引刘松丞丁佩西失败了,毕竟她怀中有乌铃藤,所以想找人接盘,她目前正在寻找新目标,但都失败了。宿主,看不出,您的弟子们,还都挺守原则的。”
程予风听罢,什么都没说。
孟南霜也不知再该跟他聊什么。
算了算了,蹭不到他的灵气,她还是走吧,省点力气,回去躺着。
唉……
孟南霜艰难起身,提着饭桶准备离开。
“等等。”
程予风忽然叫住她。
“怎么了?”她转身,以为是自己忘了给他的水壶中加水。
“你不是说,心情不好,想找人聊天,”程予风看着她道,“怎么,不聊了吗?”
孟南霜一愣。
有点惊喜。
还以为他不愿意听呢!
“有有有!”孟南霜忙放下木桶,又坐在禁室铁杆边,道,“程师兄,谢谢你愿意听我说。”
程予风烦恼地闭上眼:“讲吧。”
孟南霜想了想,忽然挤出些眼泪来,然后就支支吾吾道:“其实,我是想起了我还没上玉顶峰那会儿的事情。”
程予风静静听着。
孟南霜又道:“就是,那会儿我有个相好的姑娘,人长得俊儿,声音又软,从小和我订了娃娃亲,后来我十七岁那年,喝醉酒了,和她渡了一夜,没成想,那一夜后过了一段日子,那姑娘跟我说,她怀上了。”
程予风依旧闭着眼,只是眉头稍微皱起。
孟南霜边哭边道:“哎呦我当时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想着既然如此,姑娘怀了我的孩子,那我肯定得负责,所以我就娶她了。”
“可是,”孟南霜越说越激动,“谁知道,后来她快生子时,我才从她娘那里得知,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是个官老爷私生子,她是想让我把这孩子养大,然后等孩子长得越来越像那官老爷了,就踢掉我,带孩子去官老爷那里,讨说法,当官太太!”
“呜呜呜呜……昨日是我和我那婆娘曾经的成亲纪念日,我一想到此事,就心痛得紧啊!”孟南霜偷偷看程予风一眼,又掩面大哭。
程予风眉头皱得极深,脸色铁青,整个人端坐在角落,都开始颤抖。
孟南霜趁机道:“程师兄,这事我就与你说了,旁人都不知,我还想着今夜在外过一夜,免得回去弟子苑,晚上悄悄哭被人发现,可没料到外面雪下如此厚,我真的都不知该去哪啊!”
程予风忽然睁开眼,孟南霜被他眼中含着的怒气吓了一跳。
他的双手不自觉紧攥成拳,忽然之间,往事一幕幕,全部在眼前浮现。
孟南霜继续哭着,边哭边道:“程师兄,虽然你这禁室有禁制,但管守门弟知道我要照顾你,今日我便求着他们给我把禁制解了,若是你同意,我今晚,能在你这凑合一夜吗?”
这话一问出去,孟南霜就感觉目的性太强。
算了算了,程予风肯定不会同意,她还是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