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瑞生见她不生气,暗自松了一口气。
团扇还掉在地上,瑞生下意识想将它捡起,谁知一只纤细小手几乎同时伸过来,覆在他手上,光滑细腻的柔荑莹白如玉,手背上点着一颗朱砂痣,娇艳灵动。
瑞生看得口干舌燥,脸颊唰得红了,身子僵住,一动不动。
那姑娘显然也惊到了,尤其她还摸到男子的手,下意识直起身子。
瑞生缓了好一阵儿,才将脸上那股热意压下去,将那姑娘掉在地上的团扇捡起。
他随意一扫,竟发现这团扇上画着一幅仕女图,画中女子执着团扇,只露出一双眼睛,眉目舒朗,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这画的作者只怕比起陈观也毫不逊色。瑞生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不知姑娘这幅画是何人所画?”
他直起身子抬头,目光灼灼看着面前的姑娘,却不想再次看直了眼。
只见这姑娘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如墨的黑发散在身后,柳叶眉如远山,眼睛带着点笑意,好像盛满皎洁的星光,看着人的时候,好像会发光。她唇边漾起一抹微笑,微风拂过,她翠绿烟纱散花裙吹起一丝涟漪,好看得紧。
瑞生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好像鼓点跳得飞快,眼里全是她含笑的小脸。
姑娘接过团扇,浅浅一笑,“这是我的画作,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让公子见笑了。”
瑞生连连摇头,赞叹道,“姑娘好才华”
他显然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画技,心中佩服万千,有心想向对方讨教,又担心对方觉得自己孟浪,怵在原处,看着对方冲自己施了一礼,缓缓离去。
陈金虎很快发现少爷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总是偷偷摸摸地笑,可是当自己看向他的时候,他又故意板着脸。
陈金虎再迟钝也觉得事情不对了,难不成他家少爷真的开窍了?
于是陈金虎便多留意了几分。
这天早上,瑞生刚吃完早饭示意陈金虎出去为他买烧饼。
往常也不见少爷是个口腹之欲的人呐,这会却巴巴叫他去买烧饼。要知道烧饼铺可是在城西,他这巴巴跑去少说也得半个时辰。值得吗?
陈金虎留了个心眼,出了家门,给了隔壁小子两文好处费,让对方帮他去跑腿,自己偷偷躲在巷子里。
果然没过多久,瑞生就拿着一卷画出门了。
陈金虎跟在后头,见他走进一条巷子,往右拐,走了大概几十步到了一户人家,敲了三下门,有人过来开门。
来开门的是个姑娘,对方似乎担心父母知道,见来人是瑞生,赶紧反手将门关上,而后两人一前一后往前面的林子里走。
还真是开窍了。陈金虎站在门前,他怎么不知道这家住着个姑娘呢?
陈金虎向这家邻居打听,得知对方也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寡母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家。
说是母亲正在为女儿寻好人家。
陈金虎问对方从哪儿搬来的,那邻居却是一问三不知,只听那寡妇说是从省城搬过来的。原籍在哪却是不知的。
陈金虎打听不到,便去前面的林子里找,看到两人只是在聊画的事情。
当然大多都是瑞生在说,小姑娘在听,两人坐在一处相谈甚欢。
末了小姑娘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牛皮纸包装的糕点,“这是我亲自做的。你回去后一定要尝尝。”
瑞生眼睛一亮,心里暖暖的,接过来,又将自己画好的画递了过去,“这是我的画,送与你。”
小姑娘握紧画,眼里含着笑意,“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那两人正在惜别,想是要回家了,陈金虎赶紧往回跑。
一刻钟后,陈金虎拿着烧饼回来了,瑞生刚回来没多久,正解开牛皮纸包装,陈金虎瞧个正着,明知故问,“少爷,这是?”
瑞生脸红心跳,“是别人送的。”
陈金虎见他脸这么红,也没再追问。瑞生拿了一块糕点就要往嘴里送,架子上的松鼠吱吱叫。
陈金虎笑了,“少爷,它也想吃呢。”
瑞生认了命,掰了小一半塞进笼子里,松鼠抱着糕点乐得吱吱叫。
陈金虎想起一事,“少爷,我刚来的路上遇到方掌柜,他说想再求你一幅画。不知你这边有没有画要出售?”
其实是早上他去买早点的时候碰到的方掌柜。他早上给忘了,这会提起也不突兀。
瑞生拧眉,他这边确实有好几幅,可是他娘让他不要卖得这么勤,便道,“先不了,你跟方掌柜说,我现在学艺不精,等我画得再好了,再卖给他。”
陈金虎点头记下。
瑞生拿起糕点正想吃,突然身后传来松鼠吱吱乱叫,这叫声不仅比刚刚大了两倍,还夹杂着凄厉。
两人唬了一跳,齐齐回头,就见松鼠已是软趴趴倒在笼子里,嘴角全是鲜血。
瑞生吓得将糕点扔到地上,而陈金虎更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脸都黑了。等他反应过来后,看到少爷掉在地上的糕点,他拧眉,“这糕点居然有毒?”
不是,这也太奇怪了。那姑娘居然要下毒害少爷?
瑞生显然也想到了,他两眼缩了缩,嘴唇哆嗦,“我去找她!”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毒死他?难道他们这些天的情谊都是假的吗?
陈金虎跟在后头,两人一路小跑到了小姑娘的住处。谁知敲了许久也没人来应门。
刚刚那个邻居听到动静探头出来瞧,见是陈金虎忙道,“别敲了,刚刚我看那母女俩好像拎着包袱走了。说是得罪了人。走得挺急的。连押金都不要了。”
瑞生还是木呆呆的样儿,陈金虎比瑞生好一点,“那您知道这房主家住何方?”
邻居给指了路,两人一路问到房主家,得知那母女俩搬走了,房东也是吓了一跳。也不知那两人有没有搬他东西。
于是他急急忙忙往回跑,用自己的锁开了门,将屋前屋后仔细检查一翻,发现里面没丢什么东西,这才放了心。
只是连押金都不要就着急退房,这母女俩是有多急啊。
陈金虎问他,“可知那母女俩是哪里人?我们找她们有事。”
房东看两人也不似坏人,便道,“听说是从平照来的。”
陈金虎和瑞生对视一眼,都有些糊涂了。他们从来没去过平照。为何对方要致瑞生于死地呢。
这事非同小可,陈金虎担心对方报复,便去官府报了案。
衙役仔细问了下那姑娘的特征,衙役比两人还要震惊,“什么?手背有颗朱砂痣?那就是胭脂虎啊,她居然来了咱们县?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报啊?”
陈金虎一头雾水。胭脂虎是谁?
经那衙役提醒,他们才知这胭脂虎是朝廷通辑的要犯,已经犯了好几起案子了。没想到她们如此胆大包天,竟还敢犯案。
得知要毒死的人是瑞生,衙役不知不觉又将瑞生打量一通。问瑞生,对方为何要毒他?
瑞生哪里知道。他是个心思单纯的少年郎,刚刚情窦初开,没想到竟然遇到一个想要夺他命的女子。他已是吓得不轻。现在没有晕过去,已经很难得了。
衙役见实在问不出,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第97章
发生这么大的事, 陈金虎自然不敢瞒着江舒涵。
江舒涵看着瑞生,所以前世害死瑞生的人正是那个胭脂虎。可那两人为何要害瑞生?
要知道前世的瑞生在这时名气已经很大了。害他有许多好处。
可这世, 江舒涵让瑞生先潜心作画, 尽量少卖些画作。所以瑞生擅画的名头并没有传开。
但瑞生还是在同一个时间点被人下毒了。
江舒涵想不出来,又得知对方是朝廷钦犯,难不成对方是受人所托?
那谁会想要害瑞生呢?
之前她怀疑的三个点。
第一点:张金贵搅乱市场私自卖画,可这世张金贵根本没机会接触瑞生。所以前世瑞生的死应该与张金贵无关。
第二点:皇上欲招瑞生进宫当宫廷画师。这世瑞生名头还没传出,至少皇上是不知道他。所以也与皇宫无关。
第三点:瑞生的死可以给无数收藏家带来巨大利益。可是这六年来,瑞生卖出去的画仅有六幅。就算想升值, 也得等瑞生名头起来吧。在他名气最盛的时候, 人没了, 画作才能值钱。现在,瑞生名气还没起来就死了,他们手里的藏画, 最终也只会压箱底而已。
所以她之前怀疑的三个点都不可能。
是人皆有目的, 尤其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想要瑞生性命的人肯定也有目的。她思来想去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为财,比如张金贵一家, 还一个是嫉妒瑞生的才华, 比如精画馆的那些师兄师弟。
张金贵一家就不用说了,他们就算恨瑞生不能他们占便宜, 也不可能寻到胭脂虎这样的高手。再说了他们也没钱啊。
而精画馆的那些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心高气傲,画的画却一直比不上瑞生。这些人还有钱。会不会因为嫉妒瑞生,铤而走险想要除去瑞生?
江舒涵不知道自己猜得对不对, 不过背后之人一计不成,必定会再动手。她现在要想办法把人逮住。
九月的方定山满山遍野的野花全开了,有黄的有粉的有红的,山上的树叶变成了黄色,就好像五颜六色的海洋。一阵阵微风吹过,整齐划一的树木就像海浪一样漾起连绵不绝的涟漪。
太阳还没出来,只有朦胧几束光自云层透出。
蜿蜒的山路,有两个身影正艰难地往上攀爬。
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尤其是后面的那个男子此时正用袖子不停抹汗,“少爷,这山太陡峭了。您在哪画不是画呀,为什么要爬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画?”
他们位于这道山路地势陡峭,一条瀑布悬挂在右侧,涛声阵阵,烟水悠悠。瀑布边这条陡峭小路,没有栏杆,地面被水溅到湿滑,极不好走,偏偏下面又是万丈深渊,他们只能紧紧抓着峭壁一点一点往上攀爬,这是爬方定山最险的一段路。
过了这段路,走过瀑布口,就是方定山最高处,站在那里,可将整个方定山的景色尽收眼底。
陈金虎也不知少爷为何会突发奇想,非要爬到这么高的地方画画,照他说少爷就是拿命在开玩笑。可让他诧异的是夫人竟也不阻止,由着少爷胡闹。
陈金虎默默叹了口气,认命似地扶住瑞生。
瑞生此时正攥着石块,艰难往上爬,哪有空回答。等他历尽千辛万苦终于爬上山顶,才有空回答陈金虎的问题,“这里风景好。”
一句话差点让陈金虎吐血。
他有时候真的不能理解这些画师,哪怕他的主子一幅画能卖几十两,但是叫他冒着生命危险爬这么高的山,他还是忍不住想吐槽一句“少爷,你是不是傻”。
瑞生见他不敢上来,也不逼他,想了想,从旁边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让他将画板系上来给他。
陈金虎见少爷不逼自己爬山,立刻破涕为笑,担心高度不够,他甚至将自己的腰带解下来,充当绳子系住画板。
瑞生趴在山顶,用树枝吊上画板,让陈金虎在下面等着。
山脚和山顶完全是两副风光。站在山顶视野开阔,俯瞰四周,四周皆是雾,蒙胧的雾像华丽的幔帐,笼罩整座大山,风轻轻拂过树木,如隐隐的涛声,恍如梦幻,就好像真正的仙境。
瑞生眼前就是一副美好画卷,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展开画板,开始自己的创作。
这一画就是两个时辰,太阳上来,周围的雾已经散去,只剩下缓缓升起的太阳,照射整片方定山。
抬头,伸手挡住阳光,那刺眼的光让他一阵眩晕。他低下头,又看了一遍自己的画作,越看越满意,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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