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易楠苏伊
平西将军抚了抚额,斜睨了女儿一眼,故作柔弱道,“我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心情吃饭啊?”
燕三娘被父亲看了这一眼,有心想反驳,但是想到他确实食欲不振,又将话咽了回去。
平西将军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顺着杆子往上跑示意管家将东西拿来。
管家开了匣子,将一摞帖子交到燕三娘手上,苦哈哈地看着女儿,“爹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找个好人家。这些帖子都是京城各家举办花会的请帖,只要你去参加,找个如意郎君,爹胃口一定会好的。”
燕三娘觉得自己手里的帖子不是纸而是烫手山芋,一想到又要面对那些挑三拣四的妇人以及明里暗里嘲讽她没个姑娘样的大家小姐,她就头皮发麻。
可看到父亲可怜巴巴望着自己,她就怎么都扔不掉了,只能闷声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平西将军这才松了一口气,与管家交换下眼神。
老刘大夫诊完脉,却不急着离去,看着燕三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平西将军与他多年相识,“有话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老刘大夫这才拱手,“这话有些冒失,我也是帮人问问。将军若是不同意,只当我没说。”
平西将军点头,“行,你说吧。”
老刘大夫斟酌再三才道,“我家在正前街开了一家药铺,隔壁开了一个吃食铺子,那掌柜有个女儿想跟人学武,我那大儿子不懂规矩,把三小姐吹上了天,说她武功盖世。那掌柜就想让女儿拜三小姐为师。”
燕三娘眼睛一亮,她这年纪最是好为人师的年龄,听到有人要拜自己为师,当即就要答应,被平西将军狠狠瞪了一眼。
平西将军正为女儿婚事发愁呢,最近和管家琢磨,怎么才能让女儿弃武从文,没想到主意还没想出来,就有个人过来添乱。他能高兴吗?他冲老刘大夫毫不客气怼道,“这话说的。虽然我燕家是小门小户,但也不是一介商人之女能攀上的。他这是拿我女儿开涮呢?”
老刘大夫见平西将军生了气,忙跪下请罪,“将军莫要生气。本来就是我那大儿子不懂事。您要怪就怪我吧。”
平西将军也不是真的生气,他主要是因为女儿婚事没个着落,那些高门大户明里暗里嫌弃他女儿粗鲁,这会有人要拜他女儿为师,相当于在挖苦他不会教女儿。老刘大夫这提议就等同于撞在他枪口上了,“行了,你帮我女儿回绝便是。”
老刘大夫拱手应是,拎着药箱告辞离开。
燕三娘借口从屋里出来,紧赶慢赶追上老刘大夫,“刘太医,你刚刚说想要拜我为师的姑娘在哪啊?我想看看她的筋骨适不适合练武。我跟你说,不是谁都适合练武的。你就拿我们燕家来说,为啥我二哥不练武呢?因为他不适合练。他筋骨不行。”
老刘大夫回头瞧了眼主屋,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可将军不是不同意吗?”
燕三娘摆了摆手,“没事。我爹现在还躺着呢。这点小事就不用告诉他了。”
这是想先斩后奏。老刘大夫苦着脸,如果将军知道这事,他少不得要得些埋怨,“将军正在调养身体,不能动气。”
燕三娘白了他一眼,“你不说,我不说,管家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她抱着胳膊瞪着老刘大夫,“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老刘大夫无可奈何点了下头,指了指外面,“她母亲就在府外。”
燕三娘眼睛一亮,“呀,她母亲居然同意她学武?那可真了不得。”
燕三娘母亲在世的时候,总是斥责她像个野小子,没有女孩家的娇柔。
她去别家,那些母亲也多是如此。
没人喜欢被人批评,燕三娘不想丢弃她喜爱的刀剑,是以她不喜欢到别人家做客。
现在见有人居然主动求上门,让她帮忙教自己女儿武艺,她心里对江舒涵生了些好奇,这份好奇已经超越了她对未来弟子的好奇。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平西将军府。
江舒涵和大刘大夫正守在门口,两人似乎聊得很起劲儿。
燕三娘和老刘大夫走到跟前时,大刘大夫眼尾一扫发现两人,停止交谈,回头冲燕三娘行了一礼。
“三小姐”
江舒涵回头,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皮肤如蜜,头发绑得紧紧地像男子一样高高束起,嘴唇微厚,穿着劲装,身上一丝饰物也无,只有腰间戴着一把佩刀。
此时她随意挥了挥手,冲自己笑,“这位想必就是我徒儿的母亲了吧?”
江舒涵一怔,顿时喜上眉稍,“三小姐,这是答应了?”
燕三娘不置可否,围着江舒涵转了一圈,大刘大夫和老刘大夫被她这动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不是知道她是女子,他们都要以为燕三娘是看上江舒涵了。
“你为何让你女儿学武?”
这是个干脆利落的女子,江舒涵摊了摊手,“因为她喜欢。所以我想满足她的喜好。”
燕三娘微微一怔,“只是这样?”
江舒涵点了下头,“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年,生儿育女是一生,仗剑天涯也是一生。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才有资格评论好与坏。外人说得再好也只是别人的想法。”
燕三娘定定看了江舒涵半晌,突然一拍她肩膀,“好想法!就冲这个,我收你女儿为徒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扔进江舒涵怀里,“这是进府令牌,从明天开始,叫你女儿来府里找我,我教她武功。”
说完,看也不看其他人,施施然走了。
江舒涵捏着牌子,翘了翘唇角。
老刘大夫捋着胡须,望着燕三娘的背影,一头雾水,“她刚刚不是说要看筋骨吗?怎么人还没看,就答应了?”这也太儿戏了。
他要是收徒像她这么随意,那不得养半城庸医啊?
老刘大夫觉得燕三娘到底年纪太小,太过任性。
但燕三娘却觉得自己找到知音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奔回屋里,然后翻箱倒柜找自己小时候用的那些工具,一定要尽展所学,将自己收的第一个弟子培养成材。
第二日,江舒涵给婉玉也换了身劲装。
这劲装是陈月娘做的,按照江舒涵的要求,在现今的胡服上做了些改进。
比如胡服的裙摆过长,动起来的时候,有些不方便,她让陈月娘将裙摆弄到膝盖下方,而且裙摆不是一整块,而是分为好几块,翻跟头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裙摆会裂开。
婉玉换上之后,梳上男孩发饰,整个一假小子,很是干脆利落。
这服饰称得上奇装异服,再加上她一看就是个姑娘家,穿上街,少不得要被人围观,陈月娘有些担心婉玉受不住。
江舒涵却道,“比起练武,被人围观已经算是小儿科了。”
练武那才是跟世人提倡的笑不漏齿相悖。
她让她现在就换上这服装,也是想让婉玉早点适应她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练武说起来只是选择一门技法,可其实她决定了以后不可能像正常女子那样嫁人。
婉玉太小,可能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只想让她提前感受到其中的变化。
江舒涵带着婉玉一路步行,经过正前街,不少人冲婉玉指指点点。
婉玉以前在村子里也看过不少同龄人异样的目光,这次的数量远比村里人更多,他们也不明说,只是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婉玉攥着江舒涵的手,虽然她一早被母亲提醒,可真的成为众人焦点,不免有些紧张,手心冒出细汗。
江舒涵低头,“后悔了吗?要是后悔,娘可以带你回去。”
婉玉摇头,“我不回去!”
江舒涵露出欣慰的笑,“好。”
两人无视周围的议论,坦坦荡荡往平西将军府方向而去。
宝仁堂,大刘大夫听到动静,示意弟弟往外看,老刘大夫也看了一眼。
婉玉穿的衣服说实话并没有露什么,可这样的服装不应该装在姑娘家身上。
燕三娘是平西将军的女儿,她特立独行,尚且没男人要她。婉玉呢?她有什么?
老刘大夫摇头,心里暗自责备江舒涵太过糊涂,宠女儿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将来女儿长大,没有一门好亲,少不得要埋怨她这个母亲。
另一边,江舒涵送婉玉到了平西王府侧门,婉玉提着吃食,将令牌交给门房,对方检查过里面的吃食,便放她进去了。
燕三娘在家闲得冒泡,自打进了京城,她就像关进笼子里的鸟儿,再也不得自由。
燕家院子再大,她逛了这么久,也早就腻了,得知婉玉来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让她进来。
婉玉才八岁,因为家里贫困,个头并不高,看起来也就六岁出头。
婉玉规规矩矩给燕三娘行了礼,而后将自己带来的吃食奉上,“这是我家铺子里的吃食,娘让我带来孝顺师傅。”
燕三娘瞧了眼盒子,上面是纸盒,光这个盒子价格就很贵,想来里面的吃食也不便宜。
她打开盒子,瞧见里面竟然是小蛋糕。粉色花朵,翠绿的叶子跟真的一样,再配上白色的奶油,颜色粉嫩,造型可爱,让人舍不得吃了。
“这是什么吃食?我怎么从未见过?”
“这是蛋糕。是庆祝时才吃的。今儿是徒儿拜师的日子,庆祝一下。”婉玉见她喜欢,眼底的笑意也跟着加深了。
燕三娘舔了舔嘴唇,到底没忍住,用夹子尝了一口,味道香滑,软绵绵的,太好吃了。
她眼睛一亮,又咬了一大块,没一会儿就将这六寸蛋糕吃个精光。
她抚了抚涨得鼓鼓的肚皮,想到父亲最近食欲不振,忙叫了丫鬟把剩下那个盒子送去给父亲,“把这个蛋糕呈给父亲。就说是我给她买的。”又压低声音道,“不许跟他提起我收徒的事。”
丫鬟点头应是。
燕三娘起身,拍了拍婉玉的肩膀,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说实话体质太一般,要想学成,肯定要比那些天赋好的吃更多苦头,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
燕三娘不忍心打击她,“为何要学武?”
婉玉攥紧拳头,眼神坚定,“我不想被人欺负。”
燕三娘支着下巴,眼神沉了沉,“有人经常欺负你?”
婉玉瘪了瘪嘴,“我爹被土匪打瘸了一条腿。我想保护娘和妹妹。”
燕三娘眼底浮现一丝笑意,“那行。你这徒弟我收了。”
婉玉立刻跪下给燕三娘磕头。
燕三娘拍拍婉玉的肩膀,将自己小时候用过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她看,“你现在力气小,先从小练起。”
婉玉发现里面还有弹弓,眼睛亮了起来,“这个是?”
“等你以后有了力气,我再教你射箭,你现在用这个弹弓练练眼力。”
婉玉立刻道谢。
燕三娘没当过师傅,她昨天回忆自己小时候是怎么练功的。
她打算依葫芦画瓢,带婉玉练习体力,“你先沿着这院子跑二十圈,然后我再教你打木桩。”
婉玉在家也经常跑圈,虽然这院子比她们家大了三倍,她累得气喘吁吁,但还是跑下来了。
燕三娘倒是对她稍稍满意了一点,随即教她打木桩,教她如何击打木桩。
婉玉人小,个子矮,这木桩还是燕三娘从自己的库房中搜出来的。已经有点朽了,燕三娘已经叫木匠重新打制了一个,过几天才能送过来。
婉玉练习,没一会儿手背就打得通红。
“你手上没什么力气。打的时候软绵绵的,这样可不行。”燕三娘成为师傅,再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温柔和气,变得相当严厉,说完这话,还捏捏婉玉的肩膀,“一点肉都没有。浑身都是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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