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淳
小姑娘又咧开嘴笑起来,眉眼弯弯:“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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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对于余琨瑜来说,江时革命战友的身份,要远比丈夫这个身份来的更让她感动。
他们时常会因为同样的文字而热泪盈眶,会因为同样的理想而奉献出一切。
他们的热忱和激情是契合的,他们的悲痛和幸福是一致的。
当他们是夫妻时,或许会有龃龉,会有间隙,会有娘家、婆家、会有需要磨合的生活习惯和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互相容忍。
但他们是伙伴时,他们连精神都是连在一起的。
明明上一秒,才因为“我还是你的丈夫吗你竟然当着我的面和那个姓蔡的叽里呱啦说个没完完全无视我”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吵的鸡犬不宁,下一秒,就会因为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翻译词汇而冰释前嫌。
这样的爱情,连余琨瑜最好的闺蜜秦慈都觉得美好的要命。
对了,今天余琨瑜之所以买了这么多果蔬肉菜,就是因为今天是她最好的闺蜜秦慈二十岁的生日。
秦慈大学和她是同一个班的。
如今又在同一家报社工作,关系非常好。
余琨瑜不在金陵的那两年,她经常过来探望余家的人,帮了余琨瑜许多。
所以今天她生日,余琨瑜就想好好的替有人庆个生。
秦慈家在一条小巷子里,装不下太多人,也不好闹出太多的动静。
他们俩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借余琨瑜的房子一用。
余琨瑜和江时的屋子就在金陵城地段最好的街上,青砖厚瓦,高大结实,院子里还有一棵茂密的桂花树和一棵枣树。
上下两层楼,十好几间屋子,哪怕算的宽松些,这样一栋房子,也够住好几户人家了。
今天来一起替秦慈过生日的,基本都是报社里处比较好的几个女同事。
还有一个是秦慈的未婚夫汪高邈,以及报社的刘主编。
能进报社工作的虽然都不是什么贫苦人家,但豪富出身的也如凤毛麟角。
所以一进这院子,都忍不住在心里暗叹。
他们其中有些人,也是知晓余琨瑜嫁个了殷实的人家的,听说她丈夫老家还是大地主,一脉单传,富裕的很。
可是竟也没想到,会富裕到如此地步。
刘主编和汪高邈都被江时带着去书房里说话了,几个姑娘在厨房和院子里备菜观赏,嘴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我早说了琨瑜嫁了个富裕的公子哥儿,你们非不信,还说一个小兵卒能有什么光景可言,喏喏喏,现在你们可算是能信了吧。”
嘴巴最大的何晓丽在厨房里一边切着葱一边笑嘻嘻地昂着头“复仇”。
只把几个小姑娘说的脸红起来。
这原是她们背着余琨瑜私底下编排的话,先如今被何晓丽这么大喇喇地扯出来了。
怎么能不叫人羞愧。
她们当然都是见过江时的。
有一天余琨瑜因为校对的失误,在报社里多加班了两个多时辰,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完时,天已经黑的不能更黑。
被迫留下来一块加班的大家伙儿都直打哈欠,一齐簇拥着下楼回家。
而金陵向来多雨,虽是冬天,外头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报社里就那么几把伞,正当大家在屋檐下七嘴八舌地吵着要怎么分配的时候,余琨瑜主动把自己的伞让了出来。
她弯弯唇,指了指屋檐外的雨幕:“有人来接我了,这伞你们拿着用罢。”
众人纷纷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的街对面,有人举着伞往这边走来。
夜幕昏沉,小楼里的灯光很快就被雨和夜色吞噬,只能隐隐看清男人手里拿了件军服外套。
因为身量够高,加了棉绒的长衫穿在身上也显得十分挺拔。
男人越走越近,俊朗的面容也在屋内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清晰。
非常硬朗非常迷人的一张脸,半明半暗的光影下,他的五官比之许多国人要显得深邃一些。
尤其是在如今的风气下,见惯了被鸦片侵蚀的虚弱□□,见惯了那些摸着胡须长吁短叹的迂腐文人。
对于报社里这群大多都和洋人有些接触的青年人来说,他们的思想开放的有些过分,甚至还有些过分崇洋。
紧跟着连审美也有些西化起来。
但不论以何种审美来看,他都能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余琨瑜冲他轻轻喊了一声:“江时。”
男人唇角微勾,嗓音清朗:“怎么这么晚才下班?要不是突然下了雨,连林妈都急的要出来接你了。”
“林妈还没睡吗?”
“你都没回家,她怎么敢睡。我告诉她说你打过电话回家报平安了,她说你既然是要加班,这个点儿肯定要饿的,所以又起来给你煮了小馄饨当夜宵。”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噢,原来这就是琨瑜的新婚丈夫啊。
对方手里还拿着两只手电筒,余琨瑜接了一个过来,却转手递给了秦慈:“秦慈,你家离这儿远,这个时间也难找黄包车,喏,这手电你拿着用罢,省得在路上摔了。”
她一边说着,她丈夫就一边把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军服外套上的肩章没摘,从肩上的军衔来看,算不得是什么军官。
于是这才有人私下里讨论道,说虽然余琨瑜嫁了个俊朗的美男子,却也只是个小兵卒,再怎么说大地主大地主的,小县城里缩衣节食的地主数不胜数,而且话说回来了,真要是大地主,怎么可能只会是个兵卒?
所以日子定然过的清苦,说不准,还要靠她的工资过活呢。
第40章 我喜欢的少年挺拔而灿烂
江时其实是真的有钱。
而且如果他想搞钱, 认真操作个四五年,说不定就能成为那些安稳躲在后方的大资本家了。
光出钱便可以捞个天大的功劳。
但是江时觉得没意思。
不是清高自傲, 也不是懒散倦怠。
他是真的觉得没意思。
“你让我去做什么呢?”
他把玩着手里的子弹壳, 漫不经心,“如今什么最赚钱?种鸦片?”
闲聊着的汪高邈一时语塞:“也不一定非要这般急功近利。”
“那去搞实业?”
江时笑了, “实业救国说错是不错,可如今这副鬼样子,一场仗打过来一座城的铺子都给你烧光了, 这样提心吊胆仰外国人鼻息地做生意, 又有个什么意思?况且这世道, 想安稳做实业开工厂的人成千上万, 不缺我这么一个。”
刘主编插了一句嘴:“不管如何说,我们自己把钱赚回来总比让外国人赚走好。”
“没意义的。”
他淡淡摇头, “只要洋人和日本人没打出去, 我们赚的钱就永远不会是我们的,辛辛苦苦从老百姓身上刮下民脂民膏, 然后打了败仗, 就把这些财富对外国人拱手相让, 你告诉我,有什么意义?”
“那难不成,那些辛辛苦苦干实业的同胞们,他们的所为, 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不成?”
“他们有。”
江时已经不想再在这个议题上多做纠缠了, 以强硬的姿态结束这种无意义的讨论, “他们这样做有意义是因为他们只能做到如此地步,我这样做没意义是因为我远可以做的更好。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既然不知道有没有轮回转世,那么最起码这辈子,我就要做让我觉得最痛快最舒坦的事,”
......
“这也太舒坦了吧!”
一个烫着波浪纹卷发的女孩儿从二楼参观完后咚咚咚跑下来,钻进厨房里对余琨瑜感叹道,“我要是能嫁一个这么好的人家,住着这么大这么舒服的青砖瓦房,我何必还要像现在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活啊。琨瑜,你可真快活。”
余琨瑜正在拌一道凉菜,头也没抬:“你什么时候竟也会说出这种话来了。”
“怎么了,我说的话哪里不对吗?”
女孩儿一脸迷茫,“这种日子难道不快活,不舒服?”
旁边的何晓丽附和了一句:“可不就是少奶奶的日子嘛,你瞧金陵城里大户人家的少奶奶,成日里不是打牌抽烟,就是逛街看戏,像琨瑜你这样早出晚归地没命工作,才是稀奇不正常呢。”
余琨瑜蹙起眉头,郁闷道:“怎么好好的都开始编排起我来,照你这样说,云亭她姐姐嫁的还是杨家呢,我这么一间砖瓦房算什么,杨家那才叫真正的大户人家好不好。”
“......我姐姐她不一样。”
波浪纹卷发的女孩儿叹着气反驳,“她一个姨太太,如今连我家里人都不愿意提她了,和你这桩婚姻压根儿就不是一个路数的。”
余琨瑜轻轻摇了摇头:“你也该想一想,你读高中读大学的学费哪来的?毕业后报社的工作又是谁帮你找的?报社这点工资,又如何够你今天一瓶香水明天一双高跟鞋?要我说,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瞧不起你姐姐,你最不该。还有你家里人,更不该一边拿人家的,却又要一边说人家的不是。”
这话有些严厉。
当着徐云亭的面说出来,更是毫不留情。
但余琨瑜并不后悔。
徐云亭的姐姐生来漂亮,十四岁时便被看中去演了电影。
十六岁时嫁进金陵豪商杨家,成了杨老爷的第五房姨太太,如今已是第七年。
杨老爷已经五十有六了,很是宠爱这个年轻的五姨太,简直要什么给什么。
徐姐姐性子并不张扬,唯独十分恋家,而这个家,指的自然是娘家。
徐云亭家里觉得一个女孩读那么多书没用,所以她的学费生活费,全都是姐姐资助的,工作也是姐姐帮她安排的。
甚至现在她已经从家来独立出来了,姐姐还是每个月都有零花钱下来给她。
所以余琨瑜才说:“你要是瞧不上,最开始便不应该伸手拿,既然拿了,还心安理得地用了,你就不该瞧不起她。”
徐云亭垂下头,不说话。
确实,她姐姐嫁的人家,确实是比余琨瑜的丈夫要富贵许多。
住的是租界里的小洋房,有大大的花园和草坪,出门都有小轿车,衣裳一个大柜子都装不下。
但在她心里,她还是觉得,她姐姐的婚姻,远比不上好友余琨瑜的。
杨老爷五十多岁的人了,年纪和她爹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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