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妩梵
思及此,顾粲将一侧的床帏轻拽,大红的绸料顺势而落,四柱床内顿时变得昏暗了许多。
林纨见此,心中有些慌乱,见顾粲为自己更换衣物,她忙将头缩回了被子里,蒙住了眼睛。
顾粲看着她,又是失笑连连。
林纨闷在被子里,她实在是抑制不住紧张。
顾粲又成了她的丈夫,她理应敞开全心的接受他。但于目前的她而言,做到这处,仍是困难的。
正当她在心中纠结时,顾粲已经掀开了被子,进了里面。
林纨被他用臂一捞,圈在了怀中。
外面的喜烛都未燃灭,隔着床帏,隐隐可见红烛的影儿在摇曳着。
顾粲环着她的纤腰,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见她仍故意闭着目,他低声道:“纨纨,你把眼睛睁开一下好吗?”
林纨依他的话,睁开了眼。
顾粲轻抚着她的乌发,示意她同他结发,林纨配合地将她的一缕发丝,同他的墨发交织在一处。
二人凑得极近,连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之声都能听见,林纨这才注意到,顾粲的侧颈处的那道疤痕。
虽然那道疤看着快好了,但林纨却觉,如他这般的人,身上有着一点疤都令人惋惜。
更何况是前世,有恶人在他脸上划了道口子。
他原也是为了娶她,才挨了林夙的一顿打,林纨下意识地伸向了那道疤,她轻轻抚着,眸中带着心疼:“还疼吗?”
这话刚一问完,林纨便觉失言,顾粲的伤早好了,又怎会疼?
她刚一要抽回手,顾粲却又抓住了她的手。
顾粲心中清楚,等会儿睡下的时候,林纨肯定不会再让他抱着她,反正现下,他身上的伤她也看不见。他便握着她的手,往他身上的伤处逐个探去:“这几处打的比较重,伤还没好,偶尔还会疼。”
林纨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力道,怕将顾粲的伤处弄痛,心中觉得有些对不住顾粲。
若她当时清醒警觉些,安澜园的事便不会发生,顾粲也不会挨上这样一顿毒打了。
林纨只得任由他攥着她的手。
倏地,她的额上被落了一吻,顾粲闭着目,顺额而下,轻啄着她的眉眼,动作小心又克制。
林纨又闭上了双目,感受着如细雨般密密匝匝的亲昵。
他的气息混着酒香,冷冽微湿。
但林纨的心,却像是被捂热了般,变得暖意融融。
像顾粲这般的人,如此的待一个女子,任谁都会意志松懈。若是此时,他真要同她云雨,她怕是难以拒绝。
至她的唇时,吻开始变得带着侵占性。
她被拉回了神智,慌忙制止了顾粲,他的眸色已经转晦为暗,深沉得有些可怕。
林纨小声地同他商量:“子烨,能不能改日再……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顾粲看着怀中神情可怜兮兮的她,方觉自己失了态。
他一直念及着林纨的身子,原也没准备今夜便欺负她。他看着她的小脸,回道:“依你的,我们早些歇下。”
林纨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刚要从顾粲的怀里挣脱,顾粲却又将她制住:“纨纨,你若乱动,我身上的伤会疼。”
林纨立即停住了动作,可细一想想,又觉不大对劲。
若是真疼的话,直接松开她不就成了吗?
这般想着,顾粲扣住了她的后脑,林纨的额只能再度贴在了他的胸膛处。
顾粲又道:“我抱着你睡就不会疼了。”
林纨没再挣扎。
她只当顾粲今夜是醉的不清,不只同她说了好多的话,待她的方式也与之前不大相同了。
她在顾粲的怀中阖上了双目。
她本以为离了侯府的拔步床,她这种择床的人会睡不下,可没想到,在顾粲的怀中,她竟是觉得很有安全感。
林纨的头脑愈发昏沉,浓浓的困意往上涌着
还有好多事要等着她做,母亲的死、陈氏、林家和谢家,还有顾粲的父亲顾焉……
林纨一直都弄不清楚,顾焉去凉州后,隐忍了那么多年,怎的突然就在太武五年,要同景帝决裂。
她忆得,前世的太武四年的年末,顾焉从凉州,被景帝召入过洛阳。而后他回凉州后不到两月,便发动了雍凉之叛。
他率军队攻陷了雍州,洛阳所在的司州同雍州接壤,直接面临着大军压境的威胁。
再然后便是,她前世经历的那些事。
一想起这些,林纨便觉得心口似是压着些什么似的,令她喘不过气来。
顾粲似是已然沉睡,林纨决议不再多想也准备赶快睡下。
刚一闭目,顾粲竟突然将怀中的她拥得更紧,林纨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却听见顾粲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在她耳侧低声喃喃着:“纨纨,我该怎么爱你?”
林纨听到他讲的这句话时,睡意顿消。
爱她?
顾粲到底还是醉了吧,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顾粲这一世为何会如此执着的要娶她,她以前觉得,是他的自尊心再作祟。
可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得林纨又觉,他好像是……对她真的有情。
林纨从他的怀中微微仰首,定定的看着他的睡颜。
良久后,方才阖上了眼,沉沉睡去。
次日辰时。
丫鬟们一早便醒了,但怕碍到主子们温存,不敢打扰。
顾粲醒转后,听着屋外燕鸟的叽啾之声,神色有些轻怠,怀里的小人儿正贴着他,仍在安睡。
感受着怀中的香软,顾粲顺势摸了摸妻子柔顺的发顶,低首嗅了嗅她发肤之间清甜的香气。
林纨早上觉轻,却又贪睡,昨夜虽是她同顾粲的花烛夜,但这时的她,睡得却有些迷糊。
她恍惚间仍觉得,自己还在侯府,还是个闺阁小姐。
见有人扰她安睡,便下意识地又往顾粲的怀中钻了钻。
顾粲本想起身掀开床帏,但看着林纨仍在他的怀里偎着,一副依赖他的模样,便决议先陪着这个贪睡的小妻子,等她醒来后再让棱格窗外的阳光照进来。
林纨一身素白的寝衣,乖乖软软的缩在他的怀中,耳垂因着浓睡,似是滴血般的红。
这样的她,竟是让顾粲想起了他小时侯,在凉州养的幼兔。幼兔在睡觉的时候,一对长耳也会缩回身子里,毛绒绒的,让人一看便心中怜爱。
但此时的林纨却不只让他心生怜爱,这正是清晨,是男子一日中欲|望最胜的时候。这样一个温软的小人儿在怀里,他是个正常的男子,难免会起些别的遐思。
顾粲怕一早上克制不住,再伤了她,决议还是先将这个“小兔子”唤起来,便又摸着她的发顶,在她耳侧轻声道:“纨纨,不能再睡了,该起来了。”
林纨听到顾粲低沉好听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从今晨起,她便已为人妇。
虽说这府上没有她的公婆,她不用一早去敬茶,但是这睡到日上三竿,却还要让夫君给唤起来,也确实是太不够格了。
林纨倏地睁开了眼,她睡得双颊微粉,面颊上还留有顾粲衣襟上的褶皱。
顾粲伸手,摸着她的小脸,想要将上面印着的褶子抚一抚,边抚着,边问:“昨夜睡得好吗?”
林纨刚刚醒转,还有些发懵,只揉着眼睛,点了点头。
床帏被掀,阳光照了进来,林纨蹙起了眉头,知道这回自己真的该起床了。
顾粲起身,走到影木门前,命外面的下人们备水,进来伺候林纨。
而后顾粲去了浴房沐浴,林纨则神色倦怠的由着香见为她绾发。
因着已经嫁为人妇,林纨发髻的式样也要比她在深闺时的端庄不少,但她的身段要比寻常少女长得更开些,所以在穿了身绯罗朱色褙子后,神色虽依旧恬静柔和,但却增了几分少妇的风情。
香见对镜比照着林纨的发髻,林纨询问道:“你们到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元吉昨夜已经安排好了她和香芸,还有卫槿的住处。
因那日在豫州馆驿的事,卫槿特意避着顾粲,林纨还想着,要将卫槿的真实性别告诉顾粲,以免他对卫槿有什么看法。
香见回道:“一切住的都惯,但毕竟我们几个是刚来,对世子府的地界有些不熟,虽说元吉管事领着我们几个在府里逛了一圈,但我和卫槿还是不大认路。倒是香芸,只同管事走了一遍,便对府中的地界熟悉的差不多了。”
林纨倒是对这件事没多做怀疑,因为香芸却是这几个丫鬟里面,头脑最灵的。
这时,香芸端着个水盆入内,好像听见香见正同林纨讲究她,便快步走向了林纨这处。
香见看着香芸,解释道:“我这是同世子妃夸你呢。”
香芸这才松了口气,端着水盆,等着林纨净手。
林纨葱白的手指浸入了装着玫瑰花瓣的清水中,香见这时又道:“我看着,那元吉管事倒是对我们香芸格外的照拂,莫不是对香芸有意思吧?”
林纨听到这话,看向了香芸,说来这一世,她还未见过元吉几面。
元吉那时还被官兵砍了条手臂,前世,在沈韫临死前,林纨好求她救治过元吉。
香芸立即驳道:“你瞎说什么?元吉管事为人亲切,待你们不也是一样的吗?”
一贯沉稳的香见竟吐了下舌,不再多言。
林纨难得见香芸恼,倒也觉得有趣,元吉之前应与香芸在安澜园见过一面。
成婚之前,元吉来侯府的那几回,他看着也与香芸相识较熟,或许元吉对香芸心存好感,这才对她格外照拂吧。
林纨这般想着,顾粲已然归来,一屋子的丫鬟纷纷半屈双膝,向其施礼。
见他还未整饬好衣发,林纨自觉,身为妻子,应该主动伺候顾粲束发更衣。
待她为顾粲束好冠发后,为他细致的抚平着衣襟。
顾粲低首看着忙前忙后的她,刚要趁势将她拥在怀里,却见林纨竟是突地跪在了地上的蒲团上。
顾粲顺势望去,见林纨如前世一样,正跪着为他整理衣摆,他心中一紧,忙唤她从地上起来,语气微沉道:“纨纨,你是我妻子,不是婢女丫鬟,你不要跪着帮我弄这些。”
林纨听后,仰首不解地看着顾粲。
她的眼睛总是盈盈如水且温良无害的,顾粲看着她的那双眼,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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