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妩梵
而顾粲听她讲起顾焉时,神色总是淡淡的,没有不耐。
但林纨知道,他还是不愿听她提起他父亲。
林夙年纪大了,看似矍铄,但到了夏日,人便容易疲倦,便去偏厅小憩去了。
林纨继续坐在堂处,与宋氏讲着话。
因着经历了前世的事,林纨对许多事总是操心过甚,惦记着林夙的身体,又记挂着整个林家的安慰。
自觉凭一己之力,能做的事情太少。
宋氏却以为是天气炎热,林纨的心绪变得有些浮躁,这才与她叮嘱这么多,“纨纨放心,我定会将你祖父的身子照理好的。”
林纨看着修养甚高的继祖母,环顾了四周,将多余的下人挥退后,回道:“祖母可有想过,揽下府中这内事之权?”
宋氏无奈,笑着回道:“一直都是你婶母理事,我怎会去夺这管事之权。而且,整个侯府中,住的几乎都是你二叔的妾室和儿女们。我身为她们的继祖母,手也不便伸到那处去,还是由你婶母管着方便。”
林纨微作沉吟,宋氏说的,并无道理。
因着林衍妾室过多的缘故,宋氏还是继室,是由妾转正,并不便取代陈氏的管事之权。
林纨还有一个人选,只是那人若要用,她心中却有道过不去的坎儿。
说到林衍的那些妾室,林纨多问了宋氏一嘴:“我二叔那些个妾室,近来可还安生?”
宋氏轻叹了口气:“唉,这之前,一直是那七姨娘柳氏最受宠爱,可是近来,你那二叔又在侯府外养了个外室。你祖父知道后,这几日在心中一直闷着股火呢。”
又养了个外室。
林纨眸色一变,悄悄捏紧了手中的香帕。
林衍胎里不足,体质弱。而且腿脚一到阴天下雨,会犯些毛病,他不能习武,自是不能如林夙和林毓一般,驰骋疆场。
他武也不行,文也不行,还是个纨绔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承这平远侯的爵位?
宋氏见林纨又是一副忧虑模样,忙劝道:“纨纨啊,祖母劝你一句,你这叫杞人忧天。你身子不好,心思可不能太重,好好将养着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林纨道了声:“嗯,祖母说的对。”
心中却觉,她是重生的人,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
而宋氏,她毕竟只是个内宅女子,看不了太长远。
待天色将暮时,顾粲的公事并未忙完,但他却差了专人来接林纨回府。
林纨不欲让林夙和宋氏再送,从嘉轩堂拜别两位尊长后,便携着香芸和香见往府门处走去。
至福禄石雕影壁时,有人唤住了她——
“堂姐留步。”
林纨顿住脚步后,回身一看,见是林涵。
她不欲与林涵多言,但碍着二人毕竟是姐妹,还是回道:“堂妹还有何事?”
林涵走近了她几步,神色谦卑,并无往日的张狂。
林纨心中生了疑。
林涵声音也是谦逊:“堂姐,我有话想同你说,外人在旁不方便,你离我近一些好吗?”
周遭是她的丫鬟和小厮,林纨量林涵也不敢做出什么逾矩事来,她倒是想听听,她还有什么话要对她讲?
林纨走近了一身石榴红的林涵,在二人之间只剩几步之遥时,林涵竟是眸色一戾,伸手朝她的方向打了一巴掌。
众人见状,忙冲上前去制住了林涵。
香芸急了:“二小姐,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吗?这是在府门影壁处,您竟是敢不敬长姐,伸手打人,这侯府中还有没有规矩了?”
谁也没想到,林涵在府门口的影壁处就能如此的乖张失礼,哪里还有个小姐模样?
这影壁古时又称萧墙,这番闹剧,倒真应了句古语——祸起萧墙。
林涵喜欢蓄指甲,喜欢用凤仙花染甲。
她的指甲嫣红,修剪的弧度略尖。
林纨虽避开了一步,却还是让她那指甲,在她的侧颈挠出了一道血痕。
血珠不断地向外渗着,香见忙拿出了块帕子为林纨捂住了伤口。
林涵的笑容在夕日下,看着有些诡异:“堂姐,这一巴掌是你欠我的,今日我还给你,你我二人也算是两平。”
说罢,林涵挣脱了小厮的舒服,扭着身子走远了。
香芸气不过,刚要追上去,却被林纨唤住:“她已经变成疯狗了,你不要再去同一条疯狗计较。”
“可……”
香见担忧地看着那素白的帕子被浸上了鲜红,声音发颤道:“唉,先别管她了,翁主的伤势要紧,可别落下疤了。”
林纨不想让林夙再担忧,便没再府中寻医,而是在附近寻了个医馆,涂抹了些治伤的膏脂。
好在挠的血痕并不深,医师说只要好好涂个几日的药,林纨的颈处便能完好如初,不会落下任何疤痕。
回府后。
林纨并未卸妆发,而是隔着灯火,对着梨木镜台,微侧着首,看着自己的伤处。
顾粲终于归府,小厮提着灯,为他照引着前路。
至二人的住所后,影木棱格窗半敞着。
顾粲恰能瞧见,里面端坐着一美人,似是在对镜敛妆。
这个角度能瞧见那美人优美的侧颜,端庄如墨的发髻,和弧度纤雅的蛾眉。
梨木镜旁,立着红漆凤头灯台,光影微绰。
眼前之景,构图精妙,倒像是一幅用工笔描攥的美人仕女图。
画中的美人儿本是半垂着眼,见有人正驻足欣赏她,便循着那视线看去。
林纨看见顾粲归来,却没进屋内,便冲窗外的他笑了笑。
顾粲唇畔掩着笑意,进屋后,挥退了一众丫鬟们。
心中起了想要为林纨亲自拆发卸妆的念头,他走到林纨的身侧后,却顿住了脚步。
待看清林纨右颈那道鲜红的伤口时,顾粲适才还溢满柔情的眸子,登时变得沉晦如渊,
他的指尖不易察觉地发颤。
林纨的肌肤生得白皙细嫩,这道血痕突地生到她的侧颈处,看着略有些狰狞,却又透着几分诡美。
顾粲见不得林纨受伤。
他见不得她受一丁一点的伤。
他捧护在掌心中,生怕碎了或是化了的娇柔小人儿,怎能受这样严重的伤?
他心中几欲失去理智。
顾粲耐住一种难言的强烈失控感,问向林纨:“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林纨背对着顾粲,瞧不清他晦暗的神色,只听见他语气还算平静,便笑着回道:“没事的,就是不小心划伤了,医师说过几日便能好。”
撒谎。
顾粲知道林纨定是在骗她,她并非是这般不谨慎的人。
他走到她身侧,灯台下,他高大的身影将纤柔的她完全笼罩。
林纨突觉,周遭的气氛有些不大对。
明明是夏日,空气却变得阴森冷沉了不少。
她抬眸,看向了顾粲。
他神色不明,眸中竟是染了些许的猩红。
她刚要同他讲话,顾粲却微俯下身。
落了一口勿,在她右颈的伤口处。
缓缓移开后,他的唇瓣变得微苦。
她适才在伤口处涂抹了药。
他直直地盯着那道伤口,神情有些阴鸷。
顾粲的眼神令林纨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像是突然坠入了冰窟,又像是来到了阴曹地府。
反正这种感觉令人不大舒服,像是心中发了毛似的。
林纨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她不明所以,问向他:“子烨,你怎么了?你是生我的气,觉得我太鲁莽,弄伤自己了吗?”
顾粲摇首,视线却不离她的那道伤痕,“纨纨在这等着我,我还有些事要做,一会再回来陪你。”
林纨听着顾粲的语气还算温柔,心中暗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便点了点头。
顾粲出室后,香芸和香见站在外面,也是觉得气氛不大对。
世子的脸沉着,她二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顾粲开口,问向那二人:“世子妃是被谁弄伤的?”
“扑通”——一声,香见香芸忙跪在了地上。
外面的檐角虽悬着灯笼,但仍是掩不住夜的漆黑。
恰时一阵夜风吹过,灯笼左右摇着,门窗也“吱呀——”地开阖了几下。
第38章 037:鬼夫君
林纨没让香芸和香见对今日之事缄口, 二人一听顾粲要询问此事,还是支吾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顾粲俯视着地上跪上的二人,问向了香芸:“你就由着世子妃被她打?连主子都护不好, 要你有何用?”
香芸的心跳似是骤停了一下,她声音微颤道:“奴婢知罪, 都是奴婢的错,没有护好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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