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堰桥
大姐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说：“除了技术部老赵那个脑子坏掉的。讲出来的话，你不要放心上。”
“不放心上，第一次面试就领教过了。反正就是那种怪里怪气的人吗？”
“一种米养百样人，反正你随便他去就行了。”
“知道了！”黄聆已经明白，这个赵主任是个奇葩，不过公司也离不开他。
看完宿舍，又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了，继续整理订单，先列出订单的明细，这些整理完成之后，再根据入库情况核对出那些已经到货了。
“小黄，帮我把这些单据贴一下，等下交到财务去。”傅师傅教她怎么把票据、订单和入库单贴在一起，最上面做汇总信息，然后拿给主任签字，再交给副总，如果金额超过五万的，要给总经理签字。
从上亿投资可以直接签署，不用给聂修谨过目，到现在做这么小的票据，只在一夕之间。
白色的浆糊瓶，竹片刮板，把一张一张票据贴好，金额对上。
拿给傅师傅，他签字之后：“先给主任去签字，再去找吴副总，签完这一张找杨总。知道吗？”
这个链条明显过长，作为供应科的主人手里没有权限，尤其是里面很多都是螺栓螺母、铭牌、铁丝，这些东西一张一张几十块钱，还要签到副总级别？国企流程长，果然是名不虚传。
民营企业也有问题，聂修谨信任自己，所以放权放得很大，大多数人都知道，只要她同意了，基本上到聂总那里肯定没问题。老板的想法，决定了企业的方向。
拿了单子去找吴副总，吴副总是一个中年知识分子，说话笃悠悠，慢吞吞，一张一张看下去，反正他问她就答，汇总信息的时候已经仔细看过了，能答的答了，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怎么没有见到过你，什么时候进咱们公司的？”
“我叫黄聆，是今天刚刚报到的，还没毕业，现在算是实习期。”
吴副总皱眉，略有疑惑地看着她：“今天刚来的？”黄聆带着浅笑点头。
杨总那里就一张单子，给了他的秘书，秘书姐姐拿进去签了，拿出来给她。完成之后交到财务花大姐手上。
剩下的时间继续整理那些海外采购的订单，一团乱麻理出思路不容易啊！
下班跟着班车走，回到学校宿舍，大家都在打包了，她原来还想蹭两天，现在也可以整理了。听黄聆说公司有宿舍，有人羡慕，也有人说不自由。
“罗佳佳说她现在在总厂实习，意思上跟你是两条路，不是顶了你的名额。”
此地无银三百两而已，她当时在二厂技术科实习，也不过是轮岗，轮一阵子回总厂。这种话说出来，骗骗没有经验的这帮子同学而已。
“我没兴趣知道她在哪里实习，我现在也满好的。”黄聆笑着说，不去总厂，怎么认识浦立辉？他们之间的缘分才刚刚开始呢！
黄聆连着两天回宿舍把东西搬空了，接下去就等拿毕业证书了。
住宿舍的好处是上下班方便，八点半上班，睡到八点起床。食堂里的饭菜不怎么样，总算是管饱，早上一个肉包子，一点榨菜或者是咸菜加上一碗白粥。买早餐券只要三毛钱。
时间省了，黄聆把心思全部放在整理订单上，反正只要傅师傅不让她做事情，她就去仓库跟对，又去车间找人问，不用赶班车，下班之后她都有足够的时间，把白天问到的资料，按照逻辑整理出脉络来。
整栋办公楼里，晚上加班的科室，以前只有技术科，现在又添加供应科这个新来的小姑娘。
黄聆不明白了，自己看见再烂的工作，都能静下心来，把工作整理干净，就会超有成就感。从上辈子掌控集团第二把手，到现在拿着刮片贴单子的小职员，都一样。
但是，看见男人，在别人眼里都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在她眼里就受不了。
她的寻呼机接到一条信息，回拨过去。那边是应擎的声音：“黄聆，在干什么？”
“看文件。”
“明天是周六，你们也是大小周休息吧？我会去北浦区，有空吗？”
黄聆看着手里的资料，告诫自己，上辈子的经验已经证明，工作上她游刃有余，感情上她就是个白痴，这辈子要恶补的是感情，所以她必须扔下工作：“我休的，那我们在哪里见面呢？”
“下午三点左右，我来你们厂门口。”应擎在那里问。
“没问题。”黄聆一口答应，她挂了电话，抬头看见办公室门口，技术科那位赵主任站在那里，不知所谓地摇了摇头，嘲讽似的冷笑了一声。
冷笑个什么？黄聆莫名其妙，继续整理手里的资料，打过电话给那位前任，那位实在没有一点点的责任心，很厌烦地挂了电话。这种人要是在职场上走得远，她的黄字倒过来写。
几张大单子整理出脉络了，下周给英国人和法国人打电话，就有东西可以讲了。
九点多，技术科的两个住宿的小伙过来敲门：“小黄，我们下班了，你回宿舍吗？”
“回的。”
“那我们等你啊！”
“马上来！”黄聆把资料放好，把办公室的灯给关了，拉上了门。
走了出去，见到隔壁的老赵，她忙露出笑容：“赵主任辛苦啊！”
“哼，不如你辛苦啊！”这种话里有话的阴阳怪气的腔调让人听了很难受。黄聆不得不说，哪里来的傻货？换成她上辈子，管你多有能力，一定立马开掉，好歹弄个会说话的过来。
现在她是实习生，这位是公司骨干，形势比人强，不跟他计较，反正老王同志成天背后骂他诸如脑子有缺口，戆地已经没有边了之类的话。听多了老王背后的叨逼，黄聆也就没有必要再去骂这个脑子坏掉的技术主任了。
几乎整个技术科加班，可见压力之重。老王这样心宽体胖的人，也在那里叨叨，如果图纸和材料表再不出来，这个单子不是来不及，是又要拖整个项目后腿了。
现在他们每天加班到这个时候，有些要回江城市区，回市区的坐中巴走。个把小时的车程，回去十点多，第二天又要上班，也真是辛苦。
舍不得每天浪费两个小时在路上，好几位同事索性就住公司宿舍里。
“我们出去吃碗桂林米粉再回来睡觉吧？”一个同事提议。
“好啊！小黄，你去吗？”
黄聆欣然：“去的！”
因为CW的缘故，外面这条马路对过开了好多饮食店，经营到CW中班下班的时间点，九点多倒是他们的空档期。小小的铺子，八张板桌，大家开始点米粉。
“我要双份酸笋尖加上一个卤蛋。”黄聆点道。
那位满脸痘印的高波兄弟，要帮她付钱，黄聆先一步付了：“波哥，我自己买单。”
“哪有一起出来，小姑娘自己买单的道理？”
“话不是这样说的，男孩子挣钱要攒起来，娶老婆，女孩子反而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压力，我还吃你的老婆本，就不对了！”黄聆笑着说。
一边吃着米粉，高波在那里说：“小黄，你放心啊！我这张Face，再说了T大甩江城理工八百条街，我从来没想过要吃天鹅肉。咱就是照顾照顾新来的妹子。”
“波哥，这样说是个什么意思？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你有一颗有趣的灵魂。说说我自己，我这个人脑子也是有点坏掉的。做朋友，我觉得谁都好，可真要谈了，横挑鼻子竖挑眼。我知道这样不行，可脑子就是转不过来。最近在相处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处地下去。”
两辈子下来，黄聆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她是条颜狗，其他人她下不下地去嘴，目前不得而知。波哥个头不高，满脸痘印，哪怕相处下来，这小伙很有趣，可她真下不了口。借着话题，说出自己已经有在相处的对象，免得别人对自己有想法，浪费感情。
这个话题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没什么好继续了，大家开始聊项目，从工况到压力等级再到选材，经过这几天几本册子放在床头，加上现场去看公司的产品，她能够听懂个大概。偶尔插上几句嘴，他们都会认真回答。
“小黄，你真的想要了解这些产品，不如明天来我们科室吧？我们都加班的，给你好好讲解讲解！”
“你们老赵，把你们当成金疙瘩，防我跟防贼似的，不许我进你们科室。”
“明天大礼拜，他休息的，不会过来。你过来，我们帮你讲讲，你那么聪明一学就会了。”
“好啊！那谢谢波哥和年哥了！”
第13章
吃过米粉，回厂区跟他们分别，黄聆上楼拿了脸盆去打水，关了门在房间里擦身。公司里有公共浴室，就是那种一间浴室，除了出入口，挨个排着龙头，大家脱光光，不管身材好与坏，在一起洗澡，要是龙头不够分，两个人还要合用一个，肥皂掉下去，还要撅起屁股捡肥皂那种。
她这个已经豪了很多的年的人，这一点是她回来之后最不能忍受的，比姨妈巾没有小翅膀还要无法忍受。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一个小窝，单独的厨卫就好。
第二天，彻底打扫了小屋子，在盥洗室里把衣服洗干净，晾晒好了。她又跑去办公楼，站在技术科门口。
今天加班的人来了七八个，高波招手让她进去，这个年代出图真的很累，手绘白图，描底图，再出去晒蓝图。对每个工程人员脊椎和颈椎都是挑战。
“这是最新一个项目的总装图，你先看一下，等我画完手里的这一块，给你解释。”
“好！”黄聆坐在边上的空位上，看着手里的图纸。来了一个礼拜，问问傅师傅，下楼看看，基本产品原理已经清楚了，里面几个细节还是需要问清楚。
小伙子手里的工作做完，过来问：“看得怎么样了？”
黄聆开始提问，高波显然没有想到黄聆问出来的问题不是基础的问题，而是对设计关键点的疑惑，边上的张师傅听高波回答不清楚，他帮忙回答，答着答着就变成探讨了，黄聆问题还真多。
“小黄，你画图纸怎么样？”张师傅听她问的不算太外行，就想试试她有多少水平。
“会，这是学校里的专业课。”还有一点是她在博达的时候，什么都要干，反正别人会的她全会，别人不会的她先学了再教给别人。
老师傅过去抽了几张图纸出来，又拿了一本项目合约过来，翻开抽出里面一份资料，里面有合同复印件，具体的计算参数，小样图，听张师傅说：“这是一个已经完成的项目，跟我们现在这个新项目有七八成类似，里面有这些……，差异就是这些，你参考这张小样图，试试看画一下这个项目的小样图。这样等于过了一个项目，还能知道差异，由简入繁吗？”
“好的！”
张师傅拿了绘图板和工具给她，黄聆先削铅笔，再按照着参考图纸开始画，里面需要修改的地方留着根据项目具体参数进行修改，小样图比较简单，吃过饭，第一张已经出来，张师傅看了之后：“没错，就是这样的。”
张师傅侧过头叫那个小伙：“高波，过来看看，人家画出来的小样图和你的图纸对比看看？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读机械的？”
“册那，张师傅啊！你搞搞清楚，黄聆是T大机械学院的，我是江城理工机械系的，我们看他们学校是要仰望的，她的考分甩我老大一截了。老赵眼睛瞎掉了，不要人家进技术科，你真当人家T大是假的啊！”高波用手比划，示意差距老大的。
“你进来两年了，小黄刚刚进来一个礼拜。”
“我就是进来十年，你让我写字写得跟她一样漂亮也是不可能的。”高波看着黄聆小样图上近乎跟印刷体似的字迹。
跟技术科的同事在一起，听他们探讨问题，她反正脸皮一直厚，不懂就问。直到看挂钟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两点半了，她得回去把衣服收了，准备赴约。她摆了摆手：“今天就到这里了，我还有点事情，张师傅，剩下的那些，明天我也没什么事情，能明天来画完吗？”
“你这是免费帮忙，能帮忙就好了！明天过来，中午我们不吃食堂，我请大家一起出去吃饭，周一叫老赵签字报销。这个逼样子，成天跟领导拍胸脯承诺，我们累得跟狗似的！”
“好啊！那我明天来蹭饭。”黄聆摆手出去，先回宿舍，收了衣服。
*
一大早，聂修谨开着他那辆已经换了电容的小面包去T大接应擎，接了应擎过来。这两天聂修谨先把前世的一些想法整理了一遍，在之前挂地图的位子，挂上了白板。
上辈子有黄聆在一起，具体操作她做得多，自己主要还是战略方向，不过刚开始也无所谓战略。他们基本上都是混在一起做的，打个比方，应博士的思路说出来，黄聆转换之后，再教给大家，他督促下面的人严格执行。现在他要把之前黄聆做的事情全部都做了。
这几天他走了好几家国营的橡胶制品厂，一家家都是要倒不倒，基本上都处于半停产阶段。有上辈子的经验，只要博达能把CW的审核过了，他可以跟几家国营橡胶厂谈承包的事情，只要承包下来。这些厂其实能力都在的，最大的问题还是体制造成的效率问题，只要到他手里，肯定能赚钱，这样就比前世财富积累的速度可以加快了。
自己再去读书，在文化上想要跟黄聆能够比肩，这种梦就别做了。只能社会地位上提高，让两个人站在一起，差距不要太大。
应擎过来看这家厂，发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老板思路清晰，而且他说的很多建议，一点就透，比起给大企业做项目灵活，原本还担心钱收了人家，最后这家人家改不出来，反而来怪他，现在他放心了。
“聂总，这个礼拜也不要改太多，就我们商量的这些，怎么样？”
聂修谨是一点小差都不敢开，比他上辈子做几个亿投资的项目还小心，认认真真听完应擎的说法，仔细把这些要求记在小本本上。
下午两点半，应擎说：“那我先走了，下下个周六再过来，刚好半个月，可以帮你看看改进的进度？”
“可以，应博士，今天真的辛苦您了！我们这种小公司，很难请到高级人才来”
“聂总客气了！”应擎出身山区，虽然已经是博士，但是这个年代博士也清苦，家里还有兄弟姊妹要照顾，利用休息时间出来赚点外快，何乐而不为呢？
“我送您！”
“不用了，我去江城电气成套厂见一个朋友。这边过去不远吧？”
“不远，就七公里路，我送您过去。”聂修谨跟在应擎身后。
应擎本来就客气一下，听他这么说，马上就答应说：“那就麻烦聂总了！”
“您客气了！”聂修谨开车送应擎去成套厂，到了成套厂，厂门口。树荫底下站着一个白底黑色波点裙的黄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