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凭栏远望
江余的手法很娴熟,没多大会儿,便用着简陋的工具完成了补妆。
见着红绫盯着卢小姐的脸张大嘴,江余轻斥:“快些穿线,穿完后替你主子重新梳头盘发。”
可能是被江余影响,红绫的速度快上许多。江余正缝外袍时,红绫已整理好卢小姐的头发。
“凤舆已收拾妥当,请卢小姐移步。”外面传来正使持节的声音。
江余手一抖,针戳到了指间。
“我还未梳妆完毕,再等……”卢小姐见着江余的口型,说道,“半刻钟。”
正使持节应声后,也不催促,但从车内看得出,他就站在外边。
卢小姐凑近江余,轻声安抚:“只缝补上就成,这也没多大口子,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江余让卢小姐脱下外袍,由红绫先替她穿上系好里面的衣裳,手上继续穿针引线。
“我能行!”江余语气肯定。
还不到半刻钟,正使持节见着红绫扶着卢小姐下来,顿觉眼前一亮。
卢小姐好似比之刚才还要夺目许多,难道是刚上了脂粉的缘故?大老粗正使持节心中揣测,他夫人常说,每日刚梳妆完是她那日最美的时刻。
那些侍女女官便要看的细得多,在整队时,拉着红绫问卢小姐的冠服为何看起来要更合身,更好看了些,还有妆容居然也比之前要更突显卢小姐自身的美貌。
负责妆发的侍女酸酸道:“以后主子的妆容还是由你负责吧。”
红绫笑而不语,由着她们追问,并不将刚开是由江余替卢小姐缝补衣服,重画妆面的事说出来。
很快仪仗重新前进,因着之前的耽误,这会儿的速度快上许多,跟着走的人只能跑着才跟的上。
那些侍卫还好,一些侍女平日里跟着主子过的如同小姐一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各个面色惨白,咬紧牙才不掉队。
特别是原先走的慢时还乘着轿子,这会儿却只能跟着跑的人心中无限委屈。
之前凤舆上的变故很快结束,她们未瞧真切,加上正使持节封口,又将那名面上染了辣椒粉的黑衣人收押,她们只知道拉凤舆的马突然发疯,将她们主子与郡主一并甩了下来。
然后郡主因着脚扭伤,占了她们的马车。
自认为主子是未来皇后,自己也高上一等的侍女心中对江余又生了一份恶感。
红绫也是属于被江余“占了车”的侍女,见着旁边的人面色苍白中暗含着一丝怨愤,轻轻勾动嘴角。
车上的江余这会儿虽是坐着,但并不轻松。
心中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松下后,太阳穴突突地疼了起来。抬手欲按压,却发现手也使不上力气,手腕酸疼的厉害。
就这么瘫坐了一会儿,从被风吹起的窗帘间瞧见快到宫门,江余才咬牙坐起身,对着梳妆镜随意整了下仪容。
这是江余两辈子以来第一次进宫,但之前的疲累已经让她没心思打量这座象征着皇权的宫殿。与卢小姐分开后,又行了一会儿,江余下轿,由着宫女引她入交泰殿。
此时交泰殿已经坐满命妇,江余有着大长公主撑腰,直接无视周围人的打量,就这么微垂眼睑,跟着走完全程。
等所有礼走完,出宫时,江余见着面色苍白的陈明轩,上前欲搀扶他,但没想到陈明轩也同样伸出胳膊,两人的胳膊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一旁的大长公主笑道:“你们夫妻俩哪里都默契十足!”
旁边还未离去的命妇跟着打趣:“小年轻感情好着呢。”
江余不甚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调侃,脸上泛起红晕,挽着陈明轩的胳膊不吭声。
夫妻二人郎才女貌,养眼的紧,惹得远处的人也扭过头来张望。
张馨宁独自坐在车上,掀开车帘静静看着这边,心中五位陈杂。
她的计划又失败了,全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江余。
自江余进京起,她便开始不顺。
江余刚进京不久,蒋尚书斩首,蒋家落败。随后她被揭穿身份,遭到蒋太妃,府中妾室的冷嘲热讽。卢府布局白费,桐柏山别庄据点被毁。现在连最后一搏也失败了。
张馨宁睁开眼,见着黎王朝这边走来,将车帘放下。
连她原本自认为的好亲事也变的令她厌烦。
凭什么江余那般相貌,陈明轩后院却只有她一人。她却要忍受妾室不提,还有侧妃!
黎王进了轿,见张馨宁脸色难看,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今日布局本就仓促,失败也没什么,你不必放在心上,往后你专心经营剩下的人,照顾好晖儿便是。”
张馨宁将手挣脱,问:“母妃留你说的就是这些?”
黎王未听出张馨宁语气中的不快,眉间的喜意快漫出:“母妃说皇后那里她有布局,不必我们操心,往后再送一个宠妃进去便可。”
张馨宁握紧拳头,猜出了蒋太妃的意图,她不能送一个能控制的皇后进去,便送一个能控制的宠妃进宫,将功抵过。
瞥见旁边板着脸一幅威严模样的黎王,张馨宁心中暗骂,样子货!没主见!还没有寒门出身的陈明轩有魄力!
被夸赞有魄力的陈明轩这会儿正耸着肩,与江余一起听大长公主训斥。
“这一个月,你们虽应对得还算可以,顺利护送皇后进宫,但是其中也犯了不少错,幕后之人出招后迟迟才接招,处在了下风!我已替你们请了三日假,你们就在院中好好思过!思过后……”
江余暗忖,不会是写反思吧……
“此后的一个月,每日都得给我在训练场练三个时辰!”
江余试探开口询问:“不用写反思吗?”
“自己的错误,自个儿记在心中,关旁人何事?不过你俩一个思虑过多,一个想的太少,需要互补,倒是可以交流交流。”
交流?江余偷瞥旁边面色不变的陈明轩,脸上渐渐染起绯红。
唔,这个词好生容易想歪。
作者有话要说: 辣椒应该是明朝后期传入中国,这里架空,反正就是有了!
文中太阳穴那里,我查了一下,古代有太阳穴这个说法,也有叫颞(nie四声)颥(ru二声),感觉怪怪的,就没用。又查到太阳穴在中医经络学中被称为“经外奇穴”,emmm有股武侠味,也没用。
话说我确实有很多拿不准的词,不知道古代有没有,时常要去查,有些我发现了,有些没察觉,欢迎指正呀~
对了,这两章帝后大婚皇后进宫前的礼仪我是借鉴的清朝,因为我只找到了清朝的规矩ORZ
第40章
回到大长公主府后, 江余见着被锁上的院门,以及空荡荡的院子,没想到是来这么个思过法。
江余往院子里的厨房走去, 见着里面的不仅有一筐的新鲜蔬菜,肉, 还有已经分装好的药。
“你在殿中应也没吃饱,我去做两个菜, 你将药熬上。”江余对着仍站在院中沉思的陈明轩说完,便风风火火地忙了起来。
自入京以来,诸事繁杂, 江余一直未得空隙下厨, 现在在井边理菜,清洗食材,她感到一股难得的平静。
将菜沥干, 放入背篓, 进了厨房, 江余将洗净后需要切的菜切好装盘,辣椒,葱姜蒜等调味切末放入碟中,随后将这些一一摆放在灶边方便取用。
陈明轩就在灶旁的炉子上熬药, 见江余快收拾完, 将炉子的火关小后, 坐在灶前生火。
江余性子急,加之这会儿院中只有她们夫妻俩,因此只将外袍脱去,将宽袖绑好,但没想到一贯很讲究形象的陈明轩也是这么一副落拓模样, 将衣摆扎在腰间。
好像更般配了些。江余嘴角不自觉勾起。
夫妻俩配合默契,很快做完一荤两素。
“不用做汤,我用炉子熬了粥,再过一刻钟便好。”陈明轩拦住江余取水的手。
江余往旁边的两个炉子看了眼,没想到陈明轩也会做饭,虽说只是熬粥,但这也是第一次。
因着她手艺不错,家里的饭食都是由她料理,她也习惯如此,现在陈明轩突然插手除了生火以外的事,她先是一惊,随后上前揭开盖子,用放在一旁的汤匙搅了搅。
竟然意外的不错,水和米比例是对的,里面搭配的青菜与肉也没问题。
陈明轩见着她的动作,无奈道:“我是农家出身,也是会做饭的。”
江余这才想起陈明轩出身贫困,她刚重生回来时,那间土屋里除了书,东西少的可怜。
才过去两年,江余已经忘记当时的感受,现在忆起,记忆也有些缥缈。
回过神来,已经坐在桌前,隔着氤氲的雾气,看见对面的人,竟然产生一阵恍惚感。
两年前重回这一世的那天好似也是这般情景。
这两年过的很快,快到她觉得那天仿佛近在眼前,但又觉得过得很慢,因为她只能忆起当时情景,已经开始记不清当初是何想法。
“在想什么?”陈明轩已经将粥端了上来,并给江余盛好一碗。
江余这会儿的思绪仍旧陷在迷雾之中,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反问:“你说母亲为何让我们这样呆三日反思?”
陈明轩替江余夹菜的手一顿:“让我们冷静下来,回想这些日子的失误吧。”
冷静?江余没听出陈明轩语气中的不确定,直接回想起她这些日子所做的事。
在桐柏山的自作主张,新平山的暗卫营抓奸细只抓到小猫三两只,回府后轻易被调虎离山……
一桩桩一件件,都显示出她的急躁,想一出是一出。
以往场面较小,又有人提前吩咐她应如何做时,她都完成的很好,现在独立完成一件大事,需要她命令下属时,她犯错太多。
江余想到大长公主令她独自在京外的命令,那应当不止是让她稳住外面的暗卫营中人,还让她借桐柏山之事揪出剩下的奸细。
可她的手段太粗糙,用了惯来依赖的药剂,只抓到几个小喽啰。甚至连幕后之人都知道了她太信赖自己对药粉的了解,在今日利用这个对她调虎离山。
好在他们对宫内插手有限,不能对皇后礼服动太多手脚,只是做了版型的调整,很轻易就能一下子解开。若是在里面某些特殊的地方藏针,皇后在中途昏倒,她也无计可施。
从这里,江余也看出幕后之人对自己调查详尽,知道自己精通医术,擅制衣,并针对她特意做了布置,如若不是她有上辈子的记忆,有未展露出来的针线功夫在,今日就算及时接招,也防不住那内监最后的故意使坏。
皇后仪容有损,需回府休整,这将成为京城的笑话。
好在当时在场的都是仪仗中人与皇后的亲信,不会有人将凤舆遭袭的事透露出去,仪仗失职,亲信失去靠山,大家将都得不到好果子吃。
但其实她是可以在前面避免这场袭击的,在大长公主府上时,已经察觉皇后冠服有问题,应当便有所推测,万不该让那蒙面女子藏匿在车下。
她见着幕后之人出招,才会开始接招应对,不会事先做出预判。
这毛病她一直便有,在金陵时,就算做好规划,遇见出乎预料的情况时,她习惯于自作主张地莽。这在金陵这个小地方还能应付,但到了京城,她的本事明显不足以让她应对背后的敌人。
来到京都这个人才汇聚之地,她需要有所进步,不能因为一直的顺遂,便吃老本,什么情况下都头脑一热便热血上头。
“母亲说的对,我就是不爱动脑,都依靠着直觉,横冲直撞,这样误了好些事!我以后不能总是这般,你教教我这些情景应如何处理……”江余直接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说给陈明轩听。
陈明轩注视着江余充满活力面庞,感受到他与江余的不同。
他就算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也只是沉思,并不会如江余这般直接表露,果如大长公主所说,两人确实很互补。
“你在笑什么?我洒药粉很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