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第23章 长大
第二天,沈汀又送了些东西来。
这回是给折黛和折虎的,折黛得了本书,折虎得了本书。
折晚脖子伸的长长的,等见到那两本平平无奇的书之后,高兴的掏出扇子扇风,给家里一干人等总结:“所以说,让抠门的人出血,一定要趁其不备。你看看,你们看看,这回去有了准备,送来的就是书喽!”
齐婉君就白了她一眼,气道:“人家这是知礼,给你送了东西,又怕有人说闲话,便将其他两个的礼补上。”
没准这书是人家压箱底的存货,她看着书名都不觉而厉。
平妈妈给出肯定,“是前朝孤本,真是难得。”
折晚便立刻冲了过去,一只手摸摸书,一只手摸摸扇骨,幸灾乐祸的道:“想来小沈先生现在应该心如刀割。”
一想到这个,她就彻底不生小沈先生的气了。
别人不好过,她就好过了。
她甚至很大方的跟平妈妈道:“可怜见的,连件衣裳也没有,上回送去的都是初冬穿的,如今天更冷了,也不知道怎么过,人家好心好意的送来了这么好的书和扇子,我们也不能小气,阿娘,咱们便将那个人的衣裳都送了过去吧。”
齐婉君淡定的弯起嘴角,好似很为闺女突然间的懂事高兴,道:“那都是旧衣裳,要送就送新的,这样好了,趁着这次,咱们一家人都做一身。”
这可不是折晚想要的,她努力的道:“那多浪费啊,那个人的衣裳那么多——”
齐婉君打断她的话,“那个人是谁啊?”
折晚不情不愿的道:“他。”
齐婉君手重重的拍了拍桌子,“他是谁啊?”
折晚这回不怕了,大声道:“折图!”
这一嗓子吼的,气的齐婉君就要打她,平妈妈拦着躲出去,折晚还犹自不服,冲着屋里喊:“我不喜欢他的东西还在家里,又不好扔出去,想送给小沈先生怎么了?不是正好吗?”
她气哼哼的,觉得自己一点儿错也没有,跟平妈妈抱怨齐婉君:“她还护着他!”
折晚穿越以来,默默的原谅了上辈子很多人,孤立她的同学,说她神经病的邻居,甚至连诬陷她作弊的班主任都原谅了,可就是没法子原谅她爸妈。
这是一种很难说的情绪,就像折图走了,折黛伤心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提起过他,折虎跟着小沈先生读书之后,也渐渐看开了,就连最该恼恨他的齐婉君,好像都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将他挂在嘴边骂了,整个家里,只有她,依旧这么强烈的,恨不得见不到折图的所有东西。
大家应该跟她一样啊!
她抱着平妈妈的胳膊,不高兴的道:“你快安慰安慰我。”
平妈妈还能怎么办,给她做了一堆好吃的,然后将她吃剩下的要送去外院给齐潇然他们。折晚就主动领了这个活,“我正想散散心,我送过去吧。”
她还想跟小舅舅抱怨抱怨他那不长心的姐姐!
齐潇然正好在跟小沈先生下棋——虽然齐潇然是个臭棋篓子,小沈先生十分不愿意跟他一起对弈,但谁让他昨晚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夜,想明白了自己那“肮脏”的心思,因为肮脏,所以就不要风骨了,齐潇然下的再烂,他都殷勤的陪着。
他连折虎都不敢骂了。
这就是想做人家女婿的代价。
折晚来的时候,他先是耳朵红了红,然后期期艾艾的看过去,等看到她手里的食盒时,笑着道:“是平妈妈做的吧?我又有口福了。”
沈汀是个聪明人。
即使一开始因为没人教着这婚嫁之事懵懵懂懂,可是昨晚上该明白的,也都想明白了,他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着,因为折家是愿意他当女婿的,可是这兴奋里也藏着一半的不安:在年龄都合适的时候,没人上来说破这件事情,那便是折二姑娘不愿意了。
他坐起来,又站起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最后觉得也不是,他也不是没跟折晚接触过,若是她不愿意,那便是天皇老子,都不能让她来送一回糕点。
沈汀便有些忐忑了。
他战战兢兢的来折家,送了书,送了礼,就等着平妈妈遣了人来送糕点。
结果姑娘放下食盒就拉着齐潇然在一边嘀嘀咕咕,沈汀不动声色的竖起耳朵听了会,一点儿信息也没得到,他是只敢坐着偷听,折虎小胖墩却已经噔噔噔跑过去站在旁边不走了,没一会,也加入了说话大军。
这让小沈先生心里第一回 生出些失落感。
等三人说完了话,沈汀便笑着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能帮的上忙?”
可是人家姑娘却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走了。
尽管折晚很讨厌折图,希望折家人跟她站在一边骂他,可是她一点儿也不想外人知道这件事情,她恨不得天下人都不知道折图是她爹。
沈汀:“......”
更忐忑了!
还是齐潇然解释道:“跟家里人闹脾气呢。”
不是跟你生气哈,别被吓走了。
沈汀:“.......”
好叭,他确实是个外人,不配姑娘跟他闹脾气。
少年人第一次心动,就是如此的牵肠挂肚。
另一边,折晚气的都要爆炸了,她咚咚咚踩着重重的步子,将廊下的木地板踢的一响一响,然后冲上床,将被子一盖,嗷嗷大哭。
她委屈的都不行了。
她本来是告齐婉君的状去的,可是小舅舅却告诉她:“你阿娘过几天还得去太虚观上香呢,说不得还会碰上你爹。”
这可将折晚激怒了,“不是说好了再也不去那个破道观了吗!”
因为一个人,破了一座观,折二姑娘的脾气依旧大的很,齐潇然就叹气道:“但黄夫人要去还愿啊,之前是你阿娘跟她一起去的,还答应了要跟人家一起还愿,她要是不去,将来黄夫人求的事情出了纰漏,没准还会埋怨起你阿娘来。”
折晚就被气的说不出话了。
她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就不能不去吗?”
齐潇然就肃起脸道:“晚姐儿,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做事再不能任由着自己的小性子了。”
见小丫头气的满脸通红,他又软了些语气,“这次黛姐儿的事情,黄夫人可是出了力气的,于情于理,你阿娘都不该因为自家的事情而不陪着一起去。”
他叹了口气,跟她讲道理,“咱们胥江镇上,最有权势的便是黄大人了,你阿娘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跟黄家搭上线,不说其他的,要是这回黄夫人生气了,下回咱们铺子里出了事情,咱们还有脸去求不成?”
这些道理折晚都懂。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她也不是不懂事,人在世上活着,哪里就能随心所欲了?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她躺在床上,眼泪水流个不停,一会想着要是自己有本事就好了,那阿娘就可以不用去奉承黄夫人了,一会想着将来虎哥儿考上了状元,就把太虚观里的折图给拎出来好好骂一顿,气死他!
可她脑子里想了千百种逆袭报仇的法子,等哭完了,鼻子不通气了,她不得不坐起来让鼻子好受些时,才发现自己仍旧是一个娇气的弱者,虎弟也依旧是个小胖墩。
活着,也太难了。
平妈妈在外面等她哭完了才进去,抱着她哄道:“你的气性就是太大了,你阿娘阿姐那样的才好,虎哥儿最近也懂事多了,能屈能伸,怎么就你这样哟,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哟。”
她倒是扯起了调子。
折晚就挣开她,嚷嚷着:“都不能呼气了。”
平妈妈抱的也太紧了些。
她叹气道:“那要是在太虚观里遇见了他怎么办?”
平妈妈就道:“还能怎么办?他活的好好的,难道要你阿娘活的凄凄惨惨?”
折晚立马摇头,“不行!他才是该悲惨的那个人!”
平妈妈笑:“那就是了,为什么要因为他在那里,你阿娘就要忍让吞声的不去太虚观呢?你阿娘不去,他还以为咱们怕了他呢。”
折晚就被忽悠了进去,握着拳头道:“对!不仅要去,还要穿的光鲜亮丽的去!”
平妈妈拉着她的手起床,给她洗脸,上粉,牵着她去齐婉君的屋子里,“见到你阿娘,好生些说话,她多不容易啊。”
折晚的眼泪水就又要流下来了。
她阿娘确实太不容易了,三个小的没了爹,散了一个家,可是将来孩子们都会组成自己的家庭,还会再组成一个家,只有齐婉君,这会子没了丈夫,少了一个家,将来孩子们成家后,她还会少三个家。
折晚流着眼泪,颤抖着嘴唇,慢吞吞的走进屋子里,有些羞愧,又有些委屈,就那么惨兮兮的站在了齐婉君的面前,吓得她一魂出窍二魂不保,“晚姐儿,怎么了?啊?谁欺负你了啊?”
折晚一头扎进齐婉君的怀里,嗷嗷大哭,“阿娘,我对不起你。”
阿娘这么难,她还埋怨她。
平妈妈从她门后探出一个头来,挤眉弄眼,无声的说了三个字:太虚观。
齐婉君就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怎么就长不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大早上爬起来好难,但是早上码字真的好舒服啊,特别是开着窗吹着风,嘤嘤嘤,一天好心情!早啊,作者菌洗漱完就赶地铁去了,明天早上见。
第24章 性子
折晚今天哭的很伤心,齐婉君也不敢骂她,还趁机给上了一回“人情世故课”。
天晓得,其实她很早就想给折晚说这些事情了。
“你还记得你八岁那年,有一回江夫人来咱们家吗?”,齐婉君细声细语的道,“她就是那性子,喜欢上别人家里去说是非,你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她,可是她也没做过什么得罪你的事情不是?你就气哼哼的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折晚看看齐婉君,低下头,她记得那个江夫人。
江夫人说话声音像杠铃,不仅声音大得像破了的烂铜铃,还喜欢杠人,齐婉君说什么,她就杠什么,为什么啊,不就是因为那时候江家比折家好吗?好家伙,因为几个破钱,不得了了,还指着齐婉君的脸说:“好妹妹,你的脸上怎么这么多褶子,唉哟,可不得了,看着比我还老呢。”
齐婉君还不得不去奉承她,“我要是有江姐姐这般的容貌,也就不用愁了。”
听的折晚心中火大,暗暗的瞪了江夫人好几次,还故意在她跑回去的路上洒了小豆子,让人摔了个底朝天。
她自己挺得意的,可是齐婉君却被气死了,第一次抽了木条要打她,要不是平妈妈护的快,准要吃一顿木板炖肉。
不过那次,也让她再一次感受到两辈子母亲的不同。
江夫人来折家贬低人,齐婉君从来不在子女面前说,还会乐呵呵的说起江夫人的好,要不是折晚自己听着了,还以为江夫人是什么大好人。可是上辈子的妈就不同了,每次折晚放学回家,从进门开始,就要接受她所有的抱怨。
“就因为你爸没用,人家都笑话咱呢。”
“住在咱们隔壁的那个贱人,你知道吧?被包养的那个,我呸,狐狸精,还敢嫌弃咱们家穷,那她怎么不住别墅啊?”
永无止境的抱怨,咒骂,让折晚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她上辈子也做过坏事,她也曾偷偷撒过黄豆子让人滑倒,可是人家追到家里来了,她妈就夸奖她:“做的好,我早看她不爽了,你爸跟她眉来眼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站街的,你爸给了嫖资呢!解气。”
.........
这些上辈子带来的臭毛病,被齐婉君和平妈妈一一改掉。
折晚从心底感谢上天,让她来到了这个家。
齐婉君见她不说话,就又掰开了细细说:“江夫人是嘴碎,可是做起生意来也爽快,咱们家后来跟她家的那几次生意,可是养活了这一大家子人。人家做生意坦坦荡荡,就这么一个喜欢人奉承的毛病,你怎么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