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这会儿,折晚是真讨了她喜欢。
齐婉君咽下一口气,宽慰自己这丫头是傻人有傻福,呆呆傻傻的让人信她不会说假话。
下了马车,人就多了,齐婉君自然跟着黄夫人一起去认人,她也不忘记这次来的目的,连着折黛一起捎带上,留了折晚在后院跟小姑娘们一起吃茶果子。
——夫人们都拖家带口了。
折晚.......折晚有些尴尬。
她发现,留在这里的人,她最大,第二大的事一个叫桂枝的,今年十二岁。
桂枝特别真诚的问她:“这位姐姐,你多大了啊?”
怎么不在前面相亲,跑到后院来了?
折晚:“.......”
她也疑惑啊!
她这时才恍然回过神来,她都十五了,她阿娘和平妈妈,都没想着给她找婆家。
她只好解释道:“我有些不舒服,就来坐坐。”
然后就不说话了。
小丫头们也不愿意跟她玩。
不让自己特意去奉承讨好一个人后,她又回到了孤僻的小模样。
好在没一会儿,折黛就回来了,折晚几乎是一瞬间就奔了过去,高兴的问:“怎么样啊?”
折黛点她头,“没怎么样!”
折晚有些失望,可又觉得姻缘不是一蹴而就的,她劝慰道:“不着急,好的在后头。”
然后就干巴巴的换话题,悄悄的问:“你看见那个人了吗?”
折黛好笑:“你就这么惦记啊。”
折晚立刻绷紧了身子:“我没!我就是想看看他过的惨不惨。”
当然还是在意的,她可做不到风轻云淡。
折黛就看看四周,“我没问,前院后院都没看见,估计是观主也知道我们跟黄夫人一块来,让他特意躲起来了呢。”
这让折晚有些失望,她颇为遗憾的道:“我还想着让他给我倒茶水呢。”
折黛瞪她一眼:“别惹事。”
折晚就有些不服气,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来烧香,那是客,折图作为一个新入观的萌新老道士,不得出来端茶送水啊?
她嘀咕道:“你说他到底图什么啊?”
折黛倒是明白,好笑又好气的道:“还能是图什么,先头是图家人一抛,就再也不用负责了,灾荒的时候不用顾咱们也没人说他,不仅如此,还有人会养着他,所以就被人一哄,什么都不要了,屁颠屁颠的来做了道士,结果好嘛,做了道士之后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要自己煮饭吃,还要给别的道士洗衣服。”
折晚就惊奇的看她姐,“你怎么知道的他还要自己做饭自己洗衣裳啊?”
折黛心里就道,当然是上辈子亲眼看见的,可这辈子,她可没出过门,于是忽悠道:“自然是猜的,可道观里不都是如此吗?”
折晚就相信了,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畅快,“你说的对,不然谁给他洗衣服做饭,佛祖啊!”
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出呢!
折晚继续补充:“他也不会写字!他也不能抄写经文!他只能洗衣服劈柴了!”
啊,她真是太高兴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折图的狼狈样子。
折黛其实也挺想看看的,两辈子了,她都记不清她爹的样子了。
她就站起来,道:“我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她也有些幸灾乐祸,对折图一点儿心软也没有,“这太虚观后面有条河,他没准就在那里洗衣裳。”
河离这里不远,也不偏僻,附近的农家也常在河边洗衣裳打水,河边还有一片梅林,漂亮的很,刚刚就有一些姑娘们去看梅花了。齐婉君听说她两也想去看看,倒是也没拒绝,只将秋沁派了过去,“让她跟着你们两个,我也好安心。”
秋沁是个能干的姑娘,走哪里齐婉君都喜欢带着她。
折晚就高高兴兴的挽着折黛的手出发了。
梅林确实有很多人了,折黛带着妹妹跟人打过招呼,两人就使了眼色,跟做贼似的,慢慢的走到了小河边。
还真让折黛猜对了,这里不仅有折图,还有当初上折家为折图讨衣服和银子的道士。
折晚啧啧出声,“果然都是没用的道士,否则怎么都混到来洗衣服呢?”
另外一个道士叫张悬,见了人来,尴尬的拧衣服的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他有些头疼的对折图道:“折图师弟,你两个女儿来了。”
然后又想起了上次被折晚用弓箭射出折府的事情,不得不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你们聊,你们聊,我这就走了。”
于是就只剩下了折图在那边手足无措的站着。
他比之前更瘦了。
瘦的成了一根竹竿,脸上的皮子耷拉在一处,皮包骨,一点儿红气也没有,蜡黄蜡黄的脸,看着就像病入膏肓似的。远远的瞧了,还以为这人受了什么苦痛。
之前他没入道之前,就有人拿折图的瘦暗地里说过齐婉君:“定然是个母老虎,不给折家兄弟饭吃,但凡吃点饭,也不至于饿成那般,可她自己倒好,面色红润,还有些丰腴,啧啧,所以说啊,夫妻夫妻,夫在前(钱),妻在后,妻怎么能比丈夫还有钱呢?”
齐婉君每每听了这话,就气的睡不着觉,要让她说,满天下最能吃的便是折图了。
当年灾荒,家里的粮食几乎没有了,他还只顾自己每天要吃饱,一不给吃饱了,他就作。最可恨有一回,当时平妈妈还没来,折晚半夜里发烧,身上都烧的烫手了,她半夜里不敢出门,又遣散了奴仆,家里无人,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她只能叫醒呼呼大睡的折图,让他去唤大夫,可折图呢,翻个身继续睡,最后还来来脾气,爬起来哐当一声响,将门一关,自己跑书房去睡了,气的齐婉君差点晕厥过去。
就这般,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她立马起来背着人要去医馆,恨的牙痒痒,拍着书房门让他起来一起走,结果折图慢吞吞的出来,道了声:“急什么,吃了早饭再走吧。”
他都不让人伺候,自己跑厨房淘米去了。
齐婉君:“.......”
她当时恨不得将一把刀剁在折图的脖子上。
不过这些事情,齐婉君告诉了折黛,折晚却不敢告诉,不然她真做的出磨刀霍霍向折图。
所以这时,折晚只是恨折图一个人跑了不负责任,她将瘦脱相了的折图上下大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元始天尊的饭,也不是那么好蹭的。
第26章 入V通知
折图之前的人缘很好。
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要是不讲究一点,端碗饭蹲下吃,活脱脱就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乞丐。如今再添上那蜡黄的皮,冬日里干燥极了的脸,简直是见者落泪。
折黛上辈子见他的时候就有一种满腔怒火发不出,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
折图这会子缓过来了,倒是挺欢喜的,他将湿湿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近乎有些近乡情怯的道:“黛姐儿,晚姐儿,你们来了啊。”
这神情,倒是他是那个受尽委屈的人了,若是常人见了也能为他鞠上几把同情泪,问问他遭受了何种人生折磨。
可惜他大闺女活了两辈子,二闺女也不是原装的,两人的心都似钢铁,一点儿软化的语气都没有,折晚更是目的明确——她今天就是为了嘲笑他来的啊!小炮仗的威力大的很,两眼瞪得像铜铃,噼里啪啦就数落就来,“这儿是道观,又不是你家,凭什么你能来,我们不能来啊?”
折图:“.......”
他有些无奈的道:“能来,能来,那你们玩,我回去了。”
还似十分关怀两人一般,嘱咐不说话的大女儿道:“黛姐儿,今儿天冷,你早些带着晚姐儿回去吧,别给冷到了。
折晚好不容易找到他,自然不肯让他轻易走了,她力气大,又着急,于是直接一拎,就将刚迈开脚步的折图给拎了回来,这丫头还挺得意,“你走啊?你倒是走啊!”
折黛:“......”
她就这么看着她爹的脸从青到紫(被衣领子勒的),然后从紫到炸红。
得了,这小炮仗是真炸着人了。
折黛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直到折图从折晚手里挣扎出来,应该是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了,彻底冷下脸,跟从前似的呵斥道:“晚姐儿!别闹了。”
还不敢还手!
他打不过折晚。
折晚比他吼的还大声,论吼她上辈子还没怕过谁,且自觉小嗓子吼的比折图可动听多了,嚷嚷道:“那你别跑啊,你跑什么啊!你有本事你就说清楚啊,你凭什么跑啊!啊?你凭什么啊?你拍拍屁股走了,倒是一干二净,那你当时就别成婚,就别生孩子啊!”
折图被吼的有些后退,可却不敢反驳回去。
小女儿的性子他是不敢惹的,于是两只眼睛就看向了折黛,希望她能帮着他说句话。
折黛都被气笑了,她嘲讽的弯了弯嘴角,不置一词。
折晚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桃木枝,见折图朝着折黛抛眼神,气的头发都竖起来几根,拿着枝条就一甩一甩:“你看什么看!你以为你做出了这种事情,大姐姐还会帮你吗?做梦吧!”
折图只好苦笑道:“晚姐儿,我做什么事情了?我不过是入道而已,这是我和你阿娘之间的事情,不关你们的事。”
折晚都惊呆了。
这怎么有脸说出来呢?她口出恶言,“你跟阿娘之间的事情?元始天尊给你发媳妇了?你要在道观成婚了?”
折图一张脸唰一声红起来,这是真被气着了,大声道:“晚姐儿!你的礼呢?”
然后好似回到了折家那时候,挥着袖子就要离开,可他如今作为一个并不受重视的道士,根本没有宽袖可以穿,不然怎么劈柴,怎么洗衣裳呢?于是挥也挥不起来了,从背影看,倒像是一只佝偻的百旬老人。
这时张悬终于请来了太虚观的另外一位可以管事的道士,这人是个典型的和事佬,笑眯眯的道:“这会子人越来越多,两位姑娘不如去太虚观的后院处,人少,也安静,有什么话都是可以坐下来说的嘛。”
折黛就拉拉折晚,“咱们去后院吧。”
折晚还有些不愿意,折黛就劝她:“梅林又不远,要是见这里人多过来看个热闹,咱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从小河边到后院有一段路,路上那管事道士还想说些话打岔,都被折二姑娘的技能“嗤之以鼻孔”“翻之以白眼”劝退,暗道一声倒霉。
好生生的,就想等着伺候走了黄夫人得点赏钱,结果被派来做这个!
然后又怨上了张悬,你说说,当初观主发了任务,让大家一起下山劝人做道士,结果呢,别人都是劝的那种饥不裹腹无牵无挂的人回来,稳定又可靠,就张悬,将折图给骗回来了。
管事道士叫孟信,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就道遭了,他指着张悬的鼻子骂,通篇大意就是:丫的,以前折图信道,拿着大把的银子过来给观里供奉,现在可好,一分钱没带来,还要道观给他包吃包住,这笔生意简直太亏了!
可是人来了,死活都不肯走,悟性又低,之前白白净净的还能看,现在又老又糙出去吓着夫人姑娘们,于是就被派到后院去劈柴煮饭,这才让孟信的心里好受些。
结果好日子不长,如今又要解决人家的家务事,这东西清官都难断,可观主却使眼色让他解决清楚了,还不能闹大,这叫个什么事情?
他又狠狠的瞪了张悬一眼。
就是他招进来的!
等到了后院,几个人相应坐下,这么大的阵仗,折晚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好在她始终知道自己的终极目的,喝下一杯茶,就对着折图冷嘲热讽,“啧啧,之前在我家的时候,什么都不要你操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得跟虫一般,现在到了太虚观,你倒是知道了砍柴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