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瞳言
但是股价依旧令人绝望地疯狂下跌着，而且看起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向。人们彻底疯了, 所有人都拥挤着争分夺秒把手中持有的股票抛出, 一向被视为充满了黄金梦的华尔街此刻变成了恐怖的炼狱。
这一天华尔街的崩盘成为了这场史无前例的经济大危机的开端, 而这一天也被后世称为“黑色星期四”。
……
芝加哥——
当华尔街崩盘的消息迅速传遍全美国后，格威家也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
顾不上其他任何事情，奥利弗当即一边紧盯着情况发展一边把手头所持有的股票能抛就抛，用最快的速度抛出手。
“你是对的。”奥利弗在公司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合眼，当周五深夜回到家时, 有些疲惫无力地对艾琳说道。
孩子们已经睡觉休息去了，今天白天他们在学校里也都听到了同学们之间激烈的议论。虽然也许他们对这些还不太懂, 但他们知道, 是一场关乎金钱的非常糟糕的事情。
此刻，客厅里只有夫妻二人。
艾琳虽然恼火于奥利弗没有听她的劝把股票全都抛出去，只是此刻看着他疲惫的样子, 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客厅徒留的一盏昏黄的灯下, 看着他单手支着鬓角坐在沙发上休息缓解的样子, 艾琳也蓦然间意识到……他老了。他已经快四十五岁了，虽说还并不是个多么大的年纪，但毕竟已经不是曾经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仿佛什么都无法将他击溃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
时间确实是太可怕了，它带走了许多，而且任谁都无法与它对抗。再加上她和他之间还有着十岁的年龄差，艾琳有些时候真的会忍不住担心，如果有一天他抛下她先走了，会变成怎样……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干吗这么看着我？”奥利弗抬起头时，看到艾琳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禁惊讶地问道。
艾琳下意识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害怕有一天你要是丢下我，先走一步的话，我该怎么办。”
而奥利弗却是会错了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我不至于亏了些钱就自杀去。”
艾琳瞬间觉得自己刚刚那的伤感都喂了Kiki……哦，Kiki是她们家里养的一条柯基犬，饭量还挺大。
在奥利弗身边坐下后，艾琳也正色问道：“亏了多少钱？”
奥利弗用手比出了一个“五”的数字。
“五亿？！”艾琳瞬间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貌似要先走一步的人该变成她了。
“是五千万！五千万美金。”奥利弗轻戳了她脑门一下，接着又吻了下她的额头，“幸亏你之前一直让我抛，之前抛掉的那些也算减少了点损失。”
当然，那点减少的损失同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危机相比，只是杯水车薪。
艾琳：“我今天打电话问了克里斯，他告诉我就光昨天一天，华尔街那儿就有足足将近一千三百万股的股票被抛出……现在华尔街已经彻底疯了。”
“恐怕不只是华尔街，接下来全美国、甚至全世界都要疯掉了。”奥利弗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忧愁，“股市崩溃只是第一步，之后可能就是银行倒闭、工厂停产、无数人失业……整个社会怕是都要乱掉了。”
对于奥利弗终于顿悟过来、彻底看清了时局，艾琳还是很欣慰的。当然，欣慰也没什么用了，不仅仅是已经有所亏损，更重要的是，即使看破了一切，却也无力去阻止这场经济大危机的蔓延。
“后天我就启程去纽约一趟。”奥利弗开口道，同时也深深注视着妻子，“艾琳，我们得有所心理准备了……接下来，恐怕全美国人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我们也一样。”
……
“黑色星期四”只是一个开端，美国的经济体系仍然在以令人绝望的速度崩溃着。
五天后，10月29日这天，华尔街股市暴跌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在这之后的两个星期里，美国所损失的财富甚至已经达到了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总开支。
一切都彻底乱套了，政府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有效方案来阻止这场灾难。不少激愤人士强烈炮轰着政府，甚至高喊着总统下台。
股市彻底崩盘后，也正如奥利弗预料的那样，银行倒闭、工厂停产、工人失业这些连锁反应很快都出现了。无数的家庭陷入了绝境中，甚至沦落到了全家露宿街头的地步；大街上的流浪汉、暴力社会分子也越来越多，早已没什么社会治安可言。
而格威家，奥利弗和艾琳在内部，安抚孩子们不要受影响，我们还是过着原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保持之前的家庭生活水准还是没问题的。当然，也提醒他们如今要格外注意安全，毕竟现在社会已经变得很混乱了。
至于在外部，在各自的公司里，二人自然都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艾琳的AIN已经基本处于停产状态了，尤其是走高端路线的系列。毕竟曾经高端系列的客户们都是些阔太太贵小姐，而那些阔太太贵小姐们的家中如今不少都在忙着低价卖车、卖房了。
奥利弗那边更是如此，当下跌幅最狠的就是机械、化工之类的传统重工业了，格威集团旗下不少这方面的产业都亏损得厉害，甚至令奥利弗不得不关停了一些产业。如果不是因为原本的家底雄厚，恐怕这次还真的会挺不过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以格威航空为核心的军工产业并没有受太大影响。既是因为军火产业的特殊性，更是因为航空制造业对技术的要求很高，一项以高尖端技术为核心的产业是不会轻易崩溃的，更何况格威航空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掌握着这方面尖端技术的佼佼者了。
1929年的圣诞节，绝大多数的美国人都不好过。比起像过去那样其乐融融地度过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今年人们更多的是在虔诚而炽烈地向上帝祈祷，祈祷这场噩梦很快就能过去，祈祷一切都会好起来。
格威家虽说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还不至于把圣诞节过得寒酸，然而今年的圣诞节还是一切从简，过得并不像往年那么盛大。这还是米兰达最先提出来的，已经十五岁的她很清楚如今所有人的日子都过得很挣扎，她班里甚至有同学的家人因为破产而自杀。艾琳对此也很赞同，毕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什么的，她也不想格威家当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朱门”。
平安夜就这么在一种很平和的氛围中过去了。
“你不嫌冷啊？别告诉我你是在等着凌晨，圣诞节第一秒的到来。”艾琳裹着大衣走进一地积雪的院子里。
已经是深夜了，奥利弗却是没有回去，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抬头仰望着夜空，一副思绪都已经飘到宇宙尽头的样子。
“要是真的有圣诞老人存在的话，我一定会向他许愿，让他赶快结束如今的这种乱况。”奥利弗撇了撇嘴角。
艾琳在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调侃道：“居然有这么崇高的情怀啊，未来要不要去考虑竞选总统？”
“总统的话还是算了，那绝对是世界上最糟心的职业。我们那位总统阁下，这两个月来怕是每天都过得像在火上煎熬一样吧。记得今年年初他竞选成功发表就职演讲的时候，还放言要让美国家家户户都吃喝不愁，结果连这头一年都还没有熬过去，就出现了这种危机。”奥利弗冷笑着说道。
艾琳半开玩笑道：“那么，充满智慧的奥利弗.格威先生，你能够比总统阁下更棒吗？能有什么办法去解决这场大危机吗？”
经济大危机爆发后，艾琳努力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想想这场大危机美国后来是怎么度过的……得出的结论就是，怕是也只能到1933年罗斯福总统上台，通过实施一系列新政来将这个国家从地狱里捞出来。
“办法……倒的确是有，而且会对身为军火商的我很有利。”奥利弗突然幽幽地开口。
这倒是让艾琳惊讶了一把，“什么……办法？”
奥利弗：“战争。”
“战争？”艾琳忍不住拔高了嗓门。
而奥利弗的神色也严肃冷峻了下来，“没错，通过对外战争。”
第104章
“如果发动一场对其他国家的战争的话, 不仅仅可以转移国内人们的注意力, 缓解如今社会的矛盾，更重要的是打仗的话就会需要大量的士兵, 这样就能吸收当下社会上大量的失业人员入伍。而战争一旦打响，各种物资自然都得跟上, 这样还正好可以消化掉如今囤积着的那些过剩产品。到时候国内军事设施、军火工业一开展，又会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样就又解决了一批失业人员的就业问题。甚至在攻占的海外土地上，我们还可以在那儿销售国内过剩的产品。这样一来, 这场经济危机就可以渐渐化解, 一切都会恢复成过去那样。”
当耐心听奥利弗把他的想法全部说完后, 艾琳一瞬间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
是，没错，他说的的确是个办法，历史上后来也的确有国家这么干了, 比如德国、日本、意大利……然后这些国家就走上了法西斯道路！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她没想到她丈夫居然也有这种想法，既令她意外更让她觉得可怕。再加上他在美国社会的影响力, 她真的担心会演变成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听着, 把你这些疯狂的想法通通都从脑子里清除掉。”艾琳两手拍着奥利弗的脸颊，异常严肃认真地说道。双眼也是瞪得又大又亮，眼神透露着不容眼前人有丝毫反抗的决绝。
奥利弗也因为她的态度而愣住了, “亲爱的, 你知道吗, 你现在的眼神有多吓人……你真应该拿面镜子照照。”
“要是能把你那些疯狂的想法给吓得灰飞烟灭就再好不过了！”
艾琳也顾不得此刻自己的表情算不算得上狰狞，只是很依旧坚定而认真地说道：
“奥利弗，你听着，无论什么时候，战争永远都不会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你还记得吗，当年曼弗雷德写给你的那封信——‘我更希望的是和平的到来，我不知道战争能否带来和平，但我会一直期待着’。奥利弗，你给弗雷德里克起的这个名字，意思不就是‘和平缔造者’吗，是你对曼弗雷德的纪念，是对曼弗雷德没能看到的遗愿的寄托，也是你的心愿，不是吗？”
之前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虽然从经济上而言让美国大捞了一笔，但战争所带来的残酷并不会因为经济获益而抵消，同样带给了无数人创伤、让无数青年人在这个时代中感到痛苦迷茫。就像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中的题词那样——“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美国刚刚决定参加一战，那时候米兰达还很小，当时米兰达问奥利弗“什么是战争”，因为一个叫做托尼的小伙伴的爸爸应征入伍要上战场了，不能陪他过马上到来的生日了。而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叫托尼的小男孩的父亲死在了欧洲的战场上，再也没能陪伴儿子度过下一个生日。
而奥利弗似乎是在沉思艾琳说的话，半晌，却突然兀自笑出声。
“你笑什么？”艾琳可不觉得正在说着的话题是什么值得笑的事情。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当年罗德尼老先生去世前，我最后去医院看他时，他对我说的话。”奥利弗的神情带着几分回味。
“啊？”艾琳有些不明白，奥利弗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十六年前的事情。
“当时，那晚，罗德尼老先生除了跟我讲了关于伊娃的身世、恳求我不要对肖恩动手外，他还说，如果他年轻个十岁的话，一定要除掉我，因为我太过危险。他说，得有一个人能用缰绳套住我，牢牢把我牵制住，能够在我疯起来的时候把我拉回来……我想老先生他如今在天国大概可以放心了。”
奥利弗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捏了捏妻子的脸蛋：
“就像现在这样，我刚有一点危险的念头，就被你给打没了。你说的没错，战争永远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我曾经还跟曼弗雷德说过，即使是为了国家而杀人，但仍然要敬重那些被自己杀死的敌人，并且要对活着的生命更加敬重……要是曼弗雷德知道我居然有了那种为了自身利益而想要煽动战争的念头，大概也会鄙视我吧。”
总算把奥利弗那有些蠢蠢欲动的“法西斯思想”掐灭在萌芽状态后，艾琳也是松了口气：
“不用担心，这场经济危机……最终总是会过去的。况且，美国国内的市场这么大，能自己消化掉的，用不着发动战争来对别的国家转嫁危机。”
“是啊，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否则美国政府大概也不会选择用战争来解决这场危机，但有些国家就不一样了……”奥利弗意味深长地说道，眼神也复杂起来，“如果说有哪个国家想要通过对外战争来转嫁危机，我觉得德国绝对会冲在最前面。要是曼弗雷德在天国知道自己的国家要再一次充当和平毁灭者，是不是会觉得自己早早就离去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不用去当一个完全没有正义可言的刽子手了……啧，想想还真是讽刺。”
艾琳其实很想对奥利弗比个大拇指……神预言！没错，十年后将打响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挑起战争冲在最前面的，又是那群德国人，而且这次这个战斗民族的战斗力会比一战的时候更加恐怖。
“我估计啊，恐怕未来这十多年里，日子都不会好过。”艾琳两手托着腮帮，有些无奈地感慨。
当初刚刚穿越到这个混乱的时代时，她除了恐慌不安其实内心深处还隐隐有些期待挑战。她想要看看，在这个最糟糕但也是最好的时代里，她能够做到哪种地步。然而这么一步步地走来，也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的生活真是太特么地不容易了，步步为营不说还经常被压得喘不过气，也许下一个明天就又有什么危机。
“是啊，肯定不会好过。”奥利弗语气淡淡的，只是眉头却越发紧锁，“如果政府不通过对外战争，而是想要用平和的方式来度过这次危机的话……艾琳，我想，咱们格威家，怕是就要有大麻烦了。”
“什么意思？”这话让艾琳也瞬间紧张起来。
奥利弗摇了摇头，“政府里，也许会有人把矛头指向从事军火行业的人，那样的话，格威家绝对是头号靶子。当然，但愿只是我想多了。”
然而既然会生出这种想法，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奥利弗此刻的担忧也在四年后变成了现实，那将会是格威家有史以来面临的最严重的一场危机。
……
伴随着1929年10月开始爆发的经济大危机，1929年就在这么一场天翻地覆的巨变中过去了。
1930年，依旧没什么起色，经济大危机仍然在以美国为首的整个资本主义世界里蔓延着。各国政府虽然也都做了各种努力，但仍是拿不出什么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人们也只能在这片绝望中越陷越深，仿佛永无天日。
格威家凭借一战中及之后的十年里积累下的雄厚家底，再加上格威航空这个特殊产业所带来的利润，在这场大危机中还能够努力维持住已实属幸运。
而有些家族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五月的一天，刚刚用过晚餐，艾琳突然接到了洛杉矶那边的卡罗琳打来的电话。
“艾琳，你能帮我引见一下克里斯.布尔诺维奇先生吗？”简单的问候过后，卡罗琳也是直奔主题。
“克里斯？你找他做什么……难道是，打官司？”艾琳有些惊讶。
卡罗琳：“是的，非常重要的官司，我需要他这种级别的大律师的帮助。”
虽然过去同在纽约时，卡罗琳和克里斯在圈子里也有些交情。但这些年来卡罗琳定居洛杉矶，纽约那边的圈子也就渐渐淡了。而这次的事情.事关重大，她必须要有一位强力且可靠的律师才行。
艾琳稍微有些为难，倒不是她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克里斯三年前就从律政界隐退了，之后去了在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任职教授，如今已经很少亲自去担任辩护律师了。
“……这样吧，正好过两天我也有事情要去纽约一趟。我们在纽约汇合吧，到时候我带你去见克里斯，你和他谈一下。”对卡罗琳解释完克里斯目前的状况后，艾琳还是尽量能帮就帮，同时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卡罗琳的声音很平静，只是那平静下却是万丈波澜：
“桑顿家……完了。”
“桑顿家完了？”听了这话，艾琳不禁吃惊地拔高了嗓门，“不会吧？怎么回事？”
虽说在这场经济危机中，做房地产生意的桑顿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但是要是真破产了报纸上不可能不刊登这方面的消息啊。
卡罗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带着无限的恨意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