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诗情
无端的,她想起来一句话,有些人,一抬眸你就知道他是被欺负过的。
“这法子你想的?”分门别类几个字看似简单,实则要费心思的。
“是。”小太监躬身回。
问了几句,见他答得一板一眼,姜照皊就又问:“这些材料日日都要从你手里过,你有什么想法吗?”
说起这个,小太监的眼睛亮了亮,转瞬又暗下去,却还是认真道:“这石英砂出来的东西跟别的不一样。”
说着他来到废料区,拿出几块废掉的成品,轻声道:“这是张大人用灰石和草木灰做出来的,瞧着极为浑浊且里面全是泡。”
“这是李大人用贝壳做出来了,瞧着混沌了些,但奴才想着,总是有那么点意思在的。”
小太监如数家珍,这什么样的原材料,怎么烧出来的,他都记录的一清二楚。
姜照皊就听他接着
说道:“奴才查到,早古时期,也是有玻璃存在的,只是不如玉石天然灵性,便没有流传开来。”
“原本没想着用灰石贝壳等,后来还是一个老匠人瞧着瓷器的釉层有些像,这才试探着烧一下,但是没有成功。”
小太监话说到这份上,姜照皊心中一动,接过他手中的废品,又观察着边上的瓷器,他这么一说,釉层和玻璃之间,确实有一种奇妙的联想。
“你会烧吗?”她问。
小太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顿了顿才低声道:“奴才家里原本就是烧瓷的,后来落败了,奴才也被卖……”
姜照皊多问了几句,了解到小太监叫欢喜,今年十八,跟她差不多的年岁,只是小时候被卖进宫当太监,吃穿不大好,故而没长个子。
他家里头烧了几代瓷窑,打从他记事起,便开始捏泥巴玩窑,纵然长大了,小时候的事忘了许多,但是这些相关知识,他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那要不你试试?”姜照皊道。
这话一出,周围伺候的太监面上表情都变了,时下讲究老资历,不管什么事,总觉得年岁上来了,办事才牢靠,可她听着欢喜讲话,就觉得他心里有数,若是上手试试,说不得就成了。
“奴才领命。”欢喜沉声道。
不管周围老师傅的神色,他认认真真的问负责人要排班,毕竟这样的机会难得,若是他能做出玻璃来,就能脱离目前的生活情况。
姜照皊环视周围,朗声道:“英雄不问出处,这玻璃谁能试出来,谁就是这个英雄,但凡有谁觉得有想法,便可以找掌事排班。”
在这个时代,没有一定把握,都是不敢出头的。
特别是这种在皇宫里头做事,无数只眼睛盯着,容不得丝毫差池。
欢喜昂头看向立在那侃侃而谈的主子,神情莫测,他素来是个谨言慎行的性子,可瞧见她的时候,恨不得将心理所有话都给说出来。
他想,玻璃他一定会烧制出来的。
姜照皊随口又问了几句,就回去了。她在这里,众人都拘束的不成样子,手都不知道怎么抬了,说起来也就那个叫欢喜的自如些。
等到回去后,她又叫人去查欢喜,将他的详细资料报上来。
不
管怎么说,玻璃的事不是小事,这烧制的人,也必须身家清白,免得给他人做嫁衣。
等拿到资料之后,她才知道,那小东西轻描淡写的表情下,藏着到底是什么。
他家里头落败,也不是因为客观原因落败的,而是被叔伯联手坑了,最后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才卖了祖产,就连他这个中间不大不小的儿子,也被转手卖给人牙子。
后来辗转卖进宫,做了太监。
他心性沉稳,但是身量不高,瞧着细弱,旁人都爱结群欺负他,后来听说这玻璃窑的事,就被排挤着扔这里看原料,但是他并没有沉寂,而是将手下的差事办的井井有条,瞧他处理起来有条不紊的样子,慢慢给他管了原材料,后来连做出来的废料、废品,一并交给他保管。
直到今日,谁都知道他在姜妃跟前挂上号,若是有点什么,定然是要问的。
又允了他排班,这若是真能做出点什么,这小子就一飞冲天了。
所有人都觉得,姜妃娘娘说什么叫人有想法都可以去排班的话,就是为了叫众人不嫉妒这小子,给他铺路呢。
掌事拍了拍欢喜的肩,笑道:“你小子出息了,既如此便不要辜负了贵人的一片心意,好生的合计合计才是。”
欢喜躬身垂眸,点了点头应下,脸上一片郑重。
过不久的功夫,姜照皊就派人将她看过的书籍,都拿出来叫众人看,这其中其实有一点玻璃发展史的,但是只有其形状描写,并无具体的制作方法。
将这事办了,她就没再接着关注,毕竟对她来说,这玻璃想要做出来,也是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意思,在她浅薄的认知里,她总觉得,没有玻璃品,也是大清工业发展比较落后的元素之一。
毕竟旁人都用上显微镜、望远镜等等,一切可以察觉微观事物的东西,但是大清没有。
一个放大镜,都属于比较厉害的了。
等回过神才看后宫,她就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不知道从何时起,这后宫就流传出一则消息,说是她无法烧制出来玻璃,只有天降洪福之人,才能得到天神指点,从而烧制出玻璃来。
也是她这段日子往玻璃窑跑多了,又没有捂着瞒着,故而后宫都知道了。
姜照皊想了想,她当初问康熙求恩典之后,这在御花园西北角、漱芳斋后头就开辟出来了,要说有心人自然是知道,但是她不怎么去看,也没玩出点什么,自然没有人上心。
这一次看她出真章,真真切切的关注起来,这宫里头便开始人心浮动。
“天降洪福?”姜照皊嗤笑,说这话也不怕被风闪了舌头,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这话是原女主说的。
但问题是小说里并没有这一茬,江北晚对这些并不敢兴趣,她的所有想法,所有人生选择,都是系在晋位上,以荣登太后为目标。
“去查查出处。”她吩咐。
这后宫里头,你要说能瞒住什么,只要不说出来,自然能瞒的死死的,但凡开口,必然雁过留痕。
田田领命去了,对于他来说,这样的事,着实手到擒来,不过两日功夫,便把调查的详细内容呈上。
姜照皊猜的没错,就是江北晚放出来的消息。
原文中她一举生下龙凤胎,破例都养在她跟前,自然不疾不徐,可以等身子养好了,又去招惹康熙,再怀孕生子,并不需要弄出其他事端。
而现下不同,直接生了一对公主,刚落地就被抱走了,她连人都见不到。
这膝下空空,自然着急。
更别提姜妃弄玻璃,只是提个名头罢了,皇上就对她多有赞扬,口口声声都说姜妃心怀大义,不似小女儿心态。
她想分一杯羹,对于她来说,是有天然优势的。
毕竟她虽然没有烧制过玻璃,但是她学过化学,知道玻璃的化学反应,甚至现在还模模糊糊的记得化学公式。
她已经想好了,等到舆论发酵好,便直接抛出这一点,当然她会拿捏着,以换回两个孩子为条件,才真正的做出玻璃来。
江北晚叹口气,她原本想要蛰伏,不想做这么多,生怕被人看出她的不同。
但是土著都能做到这一步,为什么她不能。
她需要做的,是抢了土著的功劳,按到自己头上去,再说这都一年还未有任何进展,说明她就不是这块料。
姜照皊不知道她内心的三曲八绕,还在想她的重点应当在‘天降洪福’几个字上,这时候还是有些迷信的,若是知道谁是福人,那也是宽
宥几分的。
这么想着,她也没往心里去,只要知道事情始末就成。
谁知道传进康熙耳朵里,他倒不高兴了,直接对皇贵妃道:“姜妃便是那天降洪福之人,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上贴,这后宫言论这一块,你且把严实些,怎能流言横飞妄议主子。”
皇贵妃憋着气应下,不管这江贵人是不是天降洪福,反正她这是天降灾祸。
没得她做下事,反叫她吃了一顿挂落。
“江贵人素来无事,便绣一套佛经来,给太皇太后祈福。”皇贵妃冷着脸吩咐。
这绣佛经也是有讲究的,重点在套字,没个一年半载,黑天白日的加班加点,别想能绣出来。
她蹙了蹙眉尖,突然意识到,这后宫里头,进来闹事最多的就是江贵人,许多事情背后,都有她的影子。
能瞒得了旁人,瞒不了她。
所有人员调度,所有人员行动轨迹,她这里都是有备案的,光是串一串,就能串出来了。
当初把还是贵人的姜妃弄进冷宫里头,也算是她默许的了,毕竟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宫里头一个的存在,谁都忌惮。
后来张氏的事,这其中江贵人也掺和了一脚。
包括郭络罗贵人突然撺掇颜秀女入宫,她冷眼瞧着,这也是跟江贵人接触过后发生的事。
皇贵妃在上头将所有的事看的一清二楚,她原以为,以姜妃那性子,不搅的后宫天翻地覆不算完,甚至苦恼到时候皇上偏袒她,又该如何是好。
谁能想到,她竟然是最安分的,谁犯到她头上,她生气了,当时就捶回去,若是捶不动,或者不解气,自然有皇上助她。
皇贵妃甚至在心里生不出任何劝诫的情绪,毕竟这样的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那都是无法接受的事。
她能反击,说明就不是个有心机能忍的,倒是更叫你无话可说。
这样没心机大剌剌的,倒是好,不用担心她仗着帝王宠爱,会给你致命一击。
姜妃是她的心头大患,比低调不争的佟贵妃更甚,有些人看着没有一点心机,可满宫几十个妃嫔,偏偏叫她一人把皇上的心给拢住了。
她冷眼瞧着,如今皇上瞧其他人,那是眼角都不带夹一下的,就算跟她说宫务
,三句五句都要扯到姜妃身上去,一会儿是她性子柔弱,不知道怎么反驳别人,让她瞧着别被人欺负了,一会儿是她生完孩子身体不好,有什么好东西,先给她送过去。
简直方方面面全部都考虑到了,她当时就想反问一句,那她呢?
她这个做皇贵妃的,现下跪在地上跟他禀报宫务,替他照看整个后宫,从未得过一句关心的话。
就算偶然夸赞一句,那也是她对姜妃照拂的不动声色,叫万岁爷瞧着满意,这才夸她。
一身荣辱系于姜妃。
这谁能甘心。
皇贵妃慢条斯理的接着禀报,后来顿了顿,在康熙看过来的时候,才轻声道:“臣妾这些日子,身体偶有不适,但新妃嫔入宫的时候,又着实耽搁不得,臣妾想着,左右姜妃妹妹现下身子养好了,不如将这事交给她如何?”
康熙想着姜妃整日里无所事事的样子,便点点头:“给她找点事做也成。”
这说定了之后,皇贵妃这才躬身告退。
她唇角勾出一抹轻笑,若是旁的差事,她自然会紧紧的抓在手里,怎么也不会放的。
但是这妃嫔入宫的事,一个处理不好,直接就会惹恼众人,毕竟如今宫里头基本满员,谁愿意压缩自己的生存空间,来给旁人让位。
再者姜妃被皇上宠惯了,如今也叫她尝尝,亲自给皇上安排女人的滋味。
等姜照皊接到通知的时候,果然一脸懵,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做这样的事。
而且这宫里头跟外头不一样,不是说你辟个屋子就成。
摸了摸下巴,听到说是皇贵妃身子不好,才把差事给她,她也没怎么怀疑,毕竟在历史上,好像两位皇后都不长久,这身子垮掉自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现下许是初现端倪了。
这么想着,她鼓了鼓脸颊,叫人拿来六宫堪舆图,哪里住了谁,都一一点出来,这么一排布下来,倒发现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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