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兮冉
“娘娘回来了?”右扬本还算平静,一听到左竹提莺莺脸色瞬间变了。
左竹点了点头,察觉右扬情绪不对解释道:“你话都不同我说清楚,刚刚我也不知该不该拦着娘娘,索性就放她进去了。”
“怎么了?难道……”
不等左竹把话说完,右扬就道了声不好急急往寝宫内闯,焦急之下都没了解释。
都怪他当时走的太急,没同左竹说清楚情况,眼下他家主子情况很不稳定,因内力彻底失控隐有走火入魔之兆。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莺莺,就算是武成帝亲来,也不一定能让钦容控制住自己。
“殿下!”几人进屋,入目的就是背对着他们的钦容。
不知何时,钦容的后背的伤口崩裂血染衣衫,而他好似无知无觉,正紧搂着怀中的莺莺。几人一开始并未看清,老御医甚至误会转过了身,还是右扬眼尖发现了不对,靠近时看到钦容的手正掐在莺莺脖子上,而莺莺脸色涨红已经没了反抗之力。
好在陷入失控状态的钦容没有防备,右扬情急之下直接抬手劈晕了他,救下即将窒息的莺莺。
“……”
钦容的情况很不好,莺莺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钦容的内伤一直都没好。
她又被钦容骗了。
这个男人骗了她一次又一次,而每次得知实情的莺莺不仅舍不得怪他,甚至愈发的心疼。他就是因为救她,身上的伤才会反反复复无法好转,哪怕是伤的这般重,他也一声不吭没同莺莺说过一句疼。
想起昨晚莺莺对钦容的‘挟持’,不知情的钦容险些就对她出了手。他失控的内力泄出又被强行收回,如此之下钦容明知自己会被反噬的更加厉害,他却只是毫无斥责说了一句不准再这样同他开玩笑,甚至在被戴上脚铐的时候,反问莺莺有没有解气。
“你干嘛对我那么好……”莺莺守在钦容的榻前,想着这一世的种种泪水湿了眼眶。
想着前世这个时候的发生的事,她擦了擦眼泪质问:“你前世不是总爱锁着我吗?我每次胡闹你都要罚我,怎得这一世你就变了呢?”
还是说,莺莺前世就从未看懂过钦容的心,不知他沉默之下做出的种种事情是如何为了她。
眼下就算她再想了解上一世的钦容,都没机会了,而这一世钦容为了她昏迷不醒,伤重隐有性命之忧。好在,钦容因这伤总算有了几日休养时间,两天后钦容醒了过来,那时莺莺正趴伏在他手侧补眠,感受到脸颊上的痒意,她睁开眼看到醒过来的钦容。
“三哥哥!”莺莺太过于高兴,直接抱住了钦容的手臂。
也不知那王御医找来了什么灵丹妙药,钦容服下后体内失控的气息就平复了。
初初醒来的钦容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比先前已经好太多,坐起身轻轻碰了碰莺莺的脸颊,他在看到莺莺脖间青红的手指印时,动作僵住哑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莺莺愣了下,发现钦容正盯着她的脖子看。
第84章 囚八十四天
钦容不记得他伤过莺莺。
或者说,对于那晚的事他记忆模糊, 并不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莺莺明白后没给钦容说实话, 她笑了笑故作无所谓, “什么怎么回事?”
“啊,三哥哥是说我的脖子吗?”莺莺临时编着谎话,眼睛眨了好几下四处乱看。
“昨晚莺莺做了噩梦, 梦里总觉得自己喘不上气,三哥哥你猜我醒来怎么着?我发现自己正掐着自己脖子呢。”
“真是太丢人了, 三哥哥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以往莺莺瞎扯,总能哄钦容笑上两声,或无奈或生气, 总归钦容会对着她笑。而这次预料中的笑声没有传来,莺莺只能自己干笑,她垂下目光不敢同钦容注视,总害怕他能通过眼睛拆穿她的谎话。
“三哥哥……”莺莺正要寻些别的话题, 下巴上忽然落了一只手。
脸颊被迫仰起, 莺莺看到钦容还在看着她的脖子。
莺莺脖子上的手指印淤青暗沉,很明显是落了几天才形成。看清她脖子上的痕迹,钦容眸里似含了冰渣, 他想不出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对莺莺出手, 语气控制不住的泛冷, “是谁?”
“没, 没有谁。”
王御医特意交代过, 钦容体内的气息虽已平复, 但未完全压下,所以尽量不要让他有情绪上的波动。
见钦容似有生气的征兆,莺莺连忙去抱他的手,她用脸颊蹭了蹭他语气可怜巴巴道:“真的是莺莺自己掐的。”
“三哥哥你别这么凶,莺莺会怕。”
不是故意这么说,莺莺习惯了那个温柔好脾气的钦容,是当真害怕这样的他。
钦容大概没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波动,被莺莺这么一提醒他怔了下,很快恢复平静。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这般难以控制了?
长睫垂了垂,钦容心中有了思索,在这片刻的功夫莺莺一直在缠着他说话,她刻意避开刚刚的话题,抓住钦容受伤的手背嘱咐:“三哥哥能不能对自己爱惜些,不要总受伤了好不好?”
钦容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五指张开时轻易就能将她的小手拢入。而此时这只手的手背上横挂着一条伤痕,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但他白皙的手背衬的红痕很是明显。
钦容循着莺莺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的手,隐隐约约记起那日的一些事。他记得莺莺走后他头疼难忍,挥手打翻了桌子,他还记得自己胸口闷疼的厉害,内力反噬再次崩裂身上的伤。
那晚他脚上戴着脚铐行动不便,满室的黑暗里焦味浓郁。随着莺莺的离开,他情绪起伏不定愈发暴躁,然后……
钦容眸色加沉,自认记性极好的他,竟记不起之后发生的事了。
耳边莺莺还在同他说话,小姑娘抓着他的手想要逗他开心,声音放软也不敢太大声。见钦容久久沉默,莺莺顿了下开口:“三哥哥是又头痛了吗?”
……钦容不记得,他告诉莺莺自己头痛。
莺莺以为钦容又觉得她吵了,可她声音明明已经放得很轻了,有那么几分委屈盘旋在心头,她把声音压得更低道:“那莺莺在帮三哥哥揉一揉吧。”
才抬起胳膊,她的手腕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三哥哥?”莺莺小心翼翼询问了一句。
钦容薄唇紧抿着,眼前莺莺瑟缩小心的样子刺痛了他。结合眼下莺莺的表现,钦容心里有了猜测,抬起胳膊再次抬起她的下巴。
这次不再只是查看,钦容的指腹触在了那几片淤青上。当他五指展开把手掌扣在莺莺的脖子上时,莺莺睁大眼睛想要后躲,那晚的记忆涌上,莺莺以为钦容又要掐她。
“别……”太过于紧张,莺莺推拒着钦容想要躲开。
钦容目光直直落在莺莺的脖子上,当他发现自己的手掌张开的程度刚好能与那些淤青贴合时,他动作僵住,失了力气被莺莺一下子推开。
“乖,别怕。”钦容回过神来,见自己无形中又吓到了莺莺,赶紧把人搂入怀中。
莺莺也是反应过度了,她刚刚还以为钦容又要掐她,抬眸见钦容没什么异常,她抓紧钦容的衣襟抽了抽鼻子,“三哥哥吓死我了。”
钦容没问她在怕什么,手掌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沉默把人抱紧。
“……”
钦容昏睡期间,莺莺把他脚上的锁链摘了下来,如今随着钦容醒来,莺莺怕他顶着伤到处乱走,于是又重新将锁链扣在了他的脚腕上。
有了时间休息,在王御医的医治下钦容的身体很快有了好转。只要他脚上的锁链不摘,他就没办法随意出东宫,莺莺乐意见钦容老老实实窝在寝宫休养,她也乖乖窝在房中陪他,无事还会让钦容教她下棋。
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莺莺怕钦容在意她脖子上的淤青,所以每次都要避开他偷偷擦药。
今日趁着钦容在厅里同右扬交代事情,她赶紧拿出药膏擦涂自己的脖子。钦容不清醒时下手实在太重了,这淤青随着时间不仅没有消退反而越加严重,莺莺拿着手镜仰头看着脖子,只见皮肤上指印已经青紫。
他也是真的狠。
莺莺叹了口气,蘸了药膏想要擦拭淤青。她伤的位置不太方便,每次都要折腾好久才能上完药,手中拿着镜子左右找着角度,莺莺忽然在镜中看到一抹白色衣角。
回头间,钦容自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腕,倾身圈紧把人拥入怀中,钦容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问:“还在疼吗?”
莺莺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摇了摇头道:“已经不疼了。”
只要不刻意去碰,是真的感觉不到疼。
钦容沉默着,隔了半响拿起桌上的药膏。手捧住莺莺的下巴,他指腹蘸上药膏细致为莺莺涂抹。药膏清凉,再加上两人一个俯首一个仰头距离贴的极近,莺莺有些不适动了动,揪住了钦容的衣襟。
“好了。”等帮莺莺擦完药,钦容又重新拥住了她。
莺莺正坐在妆奁前,对面的镜中清晰映出缠绵在一起的两人。莺莺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她眨了眨眼睛,镜中的小姑娘不由也跟着眨了眨眼,莺莺不由又将目光落在镜中的男人身上,结果两人的目光在镜中对视在一起。
“莺莺。”钦容唤了她一声,大掌包裹住她的小手。
就着这样的姿势,他偏头轻吻莺莺的脸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闻着若隐若现的苦涩药香,钦容视线下落又看向莺莺的脖子,缱绻的眸光多了些别的东西。
面容埋入莺莺的脖颈间,他轻轻喃出几个字:“……对不起。”
钦容都知道了,莺莺脖子上的指印都是他留下的,他险些掐死她。
莺莺本还想装听不懂,在察觉钦容情绪不对后,她望着镜子中的他试探问了句:“三哥哥……都知道了?”
钦容嗯了声,尽管他仍旧记不起自己都做了什么,但他通过莺莺和右扬的反应大致能猜得出。
“原来走火入魔,当真会控制不住自己。”钦容只记得他无处安放的杀意,戾意上冲急于发泄,做出的很多事都没有理智。
钦容的师傅玉面罗刹,当年之所以会将自己一身内力传给他,就是因为他痴迷于练武,走火入魔时杀了自己的爱人。
他将这一身内力传给钦容时,还特意叮嘱过钦容不到逼不得已绝不能用,钦容先前不用只是因为他没用的机会,如今真的用了,才知玉面罗刹当年为何轻而易举就肯舍弃这一身武功。
“玉面罗刹。”莺莺跟着重复出声,她先前在崖下听钦容提起过这个名字,如今听钦容重提,她有些好奇,“那三哥哥的师傅现在去了哪里?”
钦容摇了摇头道:“三哥哥也不知道。”
他说走就走,自此江湖上再也没有玉面罗刹的消息,就连赵含芙去世时他也没出现过。
莺莺听完玉面罗刹的故事有些后怕,“那三哥哥以后不准再用武功了。”
反正钦容也知道实情了,莺莺也就不再掩饰,她转身扑入钦容的怀中搂住他的腰身,似控诉道:“那日三哥哥真的好可怕,要不是右扬赶来及时,莺莺真要被你掐死了。”
钦容搂紧她又何尝不怕,一想到莺莺脖子上的掐痕他就心疼,钦容拥紧人低低道了句:“以后再也不会了。”
莺莺点了点头,为了不让钦容自责,她玩笑似加了句:“若再有下次,莺莺就要离开三哥哥,去寻其他温柔的小哥哥恩爱。”
钦容很淡笑了笑,长睫垂落掩盖眸光。
他想象不出莺莺离开他的样子,也定不会让莺莺离开他。
“……”
休养了几日,钦容身上的伤总算开始愈合,内息也逐渐平复稳定。
莺莺担心钦容过度劳累,依旧锁着他不想让他出东宫。除了亲近的几人,其它朝臣只当太子殿下旧伤复发不便行走,可谁能想到呢?北域国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其实是被戴上脚铐束缚在寝宫。
自从崖下回来,钦容就派人去追踪赤风楼和沉雪的消息,如今赤风楼已被他尽数毁掉,而沉雪却像是人间蒸发,踪迹从南音国断掉就再也没了任何消息。
这日趁着裘郁来找钦容,莺莺去凤坤宫陪姑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莺莺太敏感了,她总觉得姑母近日心情一日比一日差,她去时顾曼如正在训斥贴身伺候她的宫婢,询问下才知是宫婢手笨,在帮顾曼如梳发时弄疼了她。
“姑母不气,莺莺来帮你梳。”莺莺安抚着顾曼如,接过梳篦帮她打理长发。
本就是轻轻一梳,结果莺莺梳下来姑母几根长发,她没在意又梳了几下,明明是很轻柔的动作,却又是梳下来数十根头发。
“昨日你哥哥来信,说是已经到达西北,目前一切安好。”
顾曼如不知后面的情况,手指触碰自己的脸颊端详着镜子中的面容,“他没单独给你写信,只是道让你乖乖听太子的话,没事就出宫去看看你爹爹,别总惹他生气。”
莺莺心不在焉应了声,将梳篦上的头发团起藏入袖中。等出了凤坤宫,莺莺询问送她出来的云心,“姑母近日身体可好?”
云心有些疑惑,如实回道:“娘娘安好,只是近几日失眠症又厉害了些,连带着脾气也变差了。”
莺莺心下不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她不由又问了句:“那姑母是为何失眠?”
云心摇了摇头,“娘娘失眠已久,御医只说娘娘是有郁结在心,终日操劳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