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茶礼
心儿和婆婆闻声望去,因为许久不见怀信,感到些许欣喜,拉着人雀跃说了几句,便张罗着到院子旁的小庖厨,准备帮人热点酒菜。
沈宴秋看到他也有些意外,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大明宫参宴才是,但还是笑着抬手招了招:“快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刚让我成功剥出一个地瓜,就便宜让给你吃了。”
薄易缓步走到她跟前,看到她帕子里包的惨不忍睹的物什,不禁哑然失笑,温润柔声道:“你若不说,还真瞧不出来这剥的什么名堂。莫不是早算计好了,想祸害到别人肚子里去。”
硕大的地瓜连皮剔没了大半,剩下不多的还都是破破碎碎的,金黄喷香的果肉堆在白帕上,染了少许没清理干净的泥土,瞧着莫名心酸和好笑。
沈宴秋被他无情戳穿,作势想要踢他,末了低头看看帕子里的地瓜,随手捻了块到嘴里品尝,小声反驳道:“味道不错不就行了嘛……”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想想用这玩意儿招待人,确实过意不去,于是把堆着果肉的帕子放到一旁的矮桌上,一副“不跟你一番计较”的大度语气:“罢了罢了,我再给你剥一个便是了。”
说着用木棍往土堆里挑。
薄易被她逗得好笑的紧,搬了矮凳在她边上坐下,顺过她手上的木棍,道:“还是我来吧。”
沈宴秋半信半疑:“你能行吗?”
“你说呢。”薄易只是无声地笑,眉眼温柔的仿佛能沁出水光来。
沈宴秋全程歪着脑袋看他,原想着他一介首辅,一定干不好这种事,到头来还得由她出马才行,谁想最后真让他完成的有模有样。
“好了,吃吧。”薄易将掰好的地瓜肉递给她。
沈宴秋接过,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品鉴似的长“嗯”一声,得意点评道:“主要还是我烤的火候好。”
“是。”薄易眼底含笑,顺着她的话应道。
自己则转而拿过她放到矮桌上,已然被寒风吹得有些冷冻的地瓜块,也不嫌弃那破烂沾了干泥的卖相,裹着帕子小口小口地吃着。
沈宴秋瞥见阻止:“诶,别呀,都放凉了,方才不还嫌弃我剥的嘛。”
“没嫌弃。”
薄易低低应了声,轻若风声。
颀长的身形倒映在婆娑的院石地面,随着四周灯笼的烛光,静静摇曳,蕴藏无边深沉。
沈宴秋微怔,心脏无声地紧了紧,眼睫不自然地躲闪而过,转头望向皇宫上方的流光溢彩。
明明是个温馨美好的夜晚,整个世界都在喧哗吵闹,但不知为何,她方才看着怀信,总觉得有一瞬穿过他浅润温和的外表,看到一个在孤海里求生的人,好似孩时的他,沉溺在永不见光亮的海水里,夜以继日地与悲伤孤独做斗争,却无人拉他一把。
脑海里莫名划过无数片断碎片,均是她这些年从旁人嘴里听到的,有关怀信的零散形象。
“天才首辅,惊艳绝绝。”
“十二岁弑父,世间少有冷情无血之人。”
“阴鸷多诡,可远观而不可共处谋之。”
“……”
所有人都冷漠旁观地站在岸上对他评头论足,却无人愿意踏入冰冷海水,牵着他的手,带他浮出海面。
一时间胸口钝得厉害,沈宴秋闷头将手上的红薯分几大口吃完,道:“你在这儿等等,我进屋有东西拿给你。”
薄易有些茫然,直到怀里被人塞了满满一袋用红纸包着的压岁钱,这才启唇失笑开来。
指尖捻着袋口捏了捏,按触感至少十张银票起步,分量还挺足,笑道:“这是把我当成孩子来哄了么。”
“怕明日见不到你,便提早给你了。”沈宴秋说着冲人摊了摊双手,活脱脱像个耍赖冲长辈要糖的小孩,“你呢,有给我准备我那份吗。”
薄易被她这一问给难到了,怔了怔,摸摸腰间与袖袍,有些局促地道:“抱歉,今日出来没带银两在身上。”
沈宴秋本就没想从他那儿得到红包,故作大方地决定道:“好吧,那你明年要记得包份大点的给我。”
薄易身形顿了顿:“明年?”
沈宴秋斜剜他一眼:“怎么,今年得了好处,明年都不愿来与我拜年了?”
薄易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没敢奢望跟她多过几个除夕。
去年的上元节是躲在她上泉苑的墙头一同过的,今年大军出发在即,等不到上元节了,见她没出现在筵席上,便借故离开,想着至少与她守岁半宿,往后怕是再无机会。
谁想她会对他说出“明年”这个词。
沈宴秋自顾望向不远处的庖厨,婆婆和心儿、莲巧忙碌的身影时不时在温暖的烛光中晃过,隐隐飘来点菜香。
她道:“你、我、婆婆、心儿、莲巧,我们五个人怎么说也是生活在一起好长一段时间的大家子,除夕夜哪有一家人不在一起的道理呢。”
薄易缓缓笑了:“是啊,明年……等明年。”
他喃喃低语两句,眸光也随之坚定下来。
今日来本是打算与她告别,想说那六个月的约定终是没办法遵守了。
如今他又改变主意了,她的身边有了旁人又如何,上天入地,他依然会陪在她身边。
到了戌时,空中烟火越绽越多,如流星般直蹿而上,五光十色,绚烂夺目。
“秋秋。”
他在爆竹轰鸣声中唤她。
音量不响,却足以听见。
“嗯?”
她侧眸对上他的眼睛。
“岁岁平安。”
沈宴秋与他相视一笑,也道:“岁岁平安。”
半晌,她又盯着他嘴角浅润温和的笑,轻轻道:“怀信,要永远那么温柔快乐下去噢。”
“好。”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做到。
……
过了子时,薄易嘱咐她们关好门窗早些歇息,这才离开。
走出院落两步,像是早就有所感应般,在园廊不远的围墙处停了下来。
姜九黎在黑暗中不知候了多久,看他过来,淡淡支起身,道:“喝一杯?”
薄易颔首,稳声道:“正好我也有话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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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是夜, 到了后半程,空气中也没了鞭炮烟火声,漆黑的夜空恍若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伸手不见五指。
梅花林里,灼灼梅花漫天飞舞, 与之相伴的是凌厉的兵刃相向声。
长剑削过,枝头颤颤巍巍地扬开数瓣花瓣,缤纷一地。
清浅的花香中还伴着少许醉人的酒香,仔细看, 便能发现一棵粗壮的梅花桩旁还散乱倒着几个酒瓶子。
傅朝提着灯笼站在一旁,看得很是心焦。
殿下和薄爷起先只是叫他热几壶酒,说要对饮, 但饮着饮着, 又让他拿来佩剑,说要对武。他想当然地觉得二人是酒后兴之所至,想要比试一番,是以没有多想,便帮人把剑呈了上去。
谁想两人提了剑就像见了面的仇人, 分外眼红。出手即杀招,层层逼近, 丝毫不给人以喘息空间,攻速之快,只余残影。
半个时辰过去了,梅林里长剑相击的清脆声响依然没停下, 火光电石间,还能瞥见兵器摩挲出的细弱火花。
满地梅花被他们卷的如同下了一场梅花雨,几欲乱眼。
傅朝几次想上前劝架, 但二人招式密密麻麻,毫无招架空间,倘若冒然插足,稍有不慎还会害得三方都受伤不浅,只能站边上干着急。
……
姜九黎和薄易的武艺皆为世间数一数二。两人从小比到大,虽说中间有薄易去边境历练空缺的几年,但他们在不同的地方同样的成长着,最后都长成了世人望而畏之的存在。
这样的两人,或许从小就注定了他们更适合相辅相佐的角色。
一意以扛之,只会落得两败俱伤,平白陨落两位旷世惊才。
……
傅朝眼看着两人身上零散挂了彩,即便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得体力不支,也依然不要命似的朝对方攻去,心中那叫做个焦急。
这二位祖宗到底哪来的别扭,除夕夜的不好好休息要置那么大的气。莫不是觉得明儿大年初一顶着一脸伤的去拜年接见客人很光彩。
再说了薄爷过几日便要领兵出征,两人明知这点,还如此手下不留情,到底犯的哪门子糊涂。
傅朝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地踱来踱去。
到头来跺了跺脚,还是决定跑去把姑娘找来。
薄爷那儿不清楚,但殿下这儿,姑娘说的话应当是管用的。
一炷香后,梅林外响起窸窣跑动的脚步声。
薄易几乎是在听到那熟悉的江南侬语的一瞬,便以风驰电掣之势收了剑。
姜九黎的剑梢没能止住,竭力一转,方堪堪与他眉心命门交错开。
长剑势头直指,顺着惯性从掌间脱离,最后扎进不远处的树干,陷入枝干三寸有余。
薄易面上平淡无痕,低垂的眼睑透着几分薄凉,仿佛上秒差点与阎王交错而过的人是别人而不是自己。
他背身踉跄走了两步,蓝色锦袍上有几道剑痕,隐隐的有暗色血迹往外渗。
长剑拖在干枯草地上,发出斯拉枯朽的难听声响。
走出几米,屈身从地上拾起一罐酒坛,一边喝,一边步子破碎凌乱地从另一道的出口往外走。
他道:“九黎,我不是输给你,是输给了她。”
“你要好好护着她,倘若让她伤心难过了,无论我在天涯海角,都会随时回来带她离开。”
姜九黎沉默注视着他缓步走开的身影,直到他的背影陷入另一片黑暗,彻底融入夜色消失不见,方无声攥攥拳,侧身朝林外走近的沈宴秋走去。
他不会给他那个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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