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茶礼
等他走进七楼走廊末的雅间,郝哥儿已经趴那儿不知苦哈哈地叫唤了多久。
看人进来,一个激灵地坐起身,指着外头的太阳控诉道:“虞二你可算来了,你看看咱约的什么时辰,现下日头都偏移到何处了!”
虞优心虚地挠挠眉心,没办法,他这几日早出晚归地接送小姑娘去童话镇做活,一次懒觉都没睡过,缺眠得很。得知小姑娘今日告假,一不小心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家母亲见他没像往常一样出门,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拉他说了半晌体己话,这当儿才逃出来,自然晚了。
“咳,对不住,家中有事稍微耽搁了点时间。”
郝光远不拘小节摆摆手:“罢了,你也真是,不是说前阵子染了风寒嘛,还一日日地往外跑,累得我和九黎去府上扑了好几次空。找你过来就是想说一声,过几日就是夏猎的时候了,你要跟我们一块儿不?届时我找礼部多讨个名额。”
虞优没骨头似的在边上软榻坐下,打开腰间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扇风:“算了,往年跟你们凑热闹每回都跟要了我半条命似的,况且夏猎夏猎,也没见我能猎到什么,就不去自找不痛快了。”
郝光远还有些惋惜:“你确定不去?听说陛下今年花重金置办筹奖,你平日不是最爱收集那些稀奇古怪的宝物嘛,只不准过去能瞧见什么心仪喜欢的……”
虞优弱弱地心动了一下,默默将目光瞄准姜九黎,打探道:“九黎,你和陛下是亲兄弟,往年都是由你帮忙准备置办筹奖的,此番是否也知道点什么内幕?”
要是有他中意的,那他便勉为其难参与一下好了,虽然历年的筹奖都与他无缘,但有九黎和郝哥儿在,最后总归能落入自家兄弟腰包里,他央两句,便到手了。
姜九黎淡淡然地酌了口清茶,平静无波道:“今年我哥说要自己安排,没让我插手。不过他跟我提过一嘴,头筹大概是他近来花两年时间熬出的那锅仙丹里的其中一颗吧。”
虞优:“……”
全城百姓都知当今陛下热爱从事“大型民间迷信活动”,但这玩意儿怎么也算不上是嘉奖吧?
郝光远:“……”怎么办,他听完也没什么想去的兴致了。
第35章
次日, 沈宴秋照常去书坊报道,因为吉云被段老板派去买东西了,所以她临时上阵顶了他的活。
看展厅书架上的空位没有及时补上书目, 便主动请缨去书库清点。
在她点书正起劲的时候,二爷突然走了进来。
今早她本着习惯在沈府外的小巷口等了某人一阵子, 按理说答应人的事就该风雨无阻遵守才是,但这位大少爷显然懒癌上身,才几天就坚持不住了。
因为一开始就认定了这场过家家的追人游戏应该跟龙卷风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快, 所以她并没有感到多少惆怅。
就跟现代交友时抱的心态一样,饭友、酒友、歌友,走一批换一批都是流水般自然的事, 而虞优不过是陪伴几日的“路友”, 是以等了小半盏茶时间,觉着自己仁至义尽,便没再等人,独自来的书坊。
却不想这人现下又出现在了这里。
沈宴秋眨了眨眼,隔着书架的空隙, 望向门边的位置,愣怔道:“你怎么来了?”
虞优穿过层层书架, 来到她身边站定,看她吃力地踮着脚,指尖有一大摞书目卡在高处的隔板,摇摇欲坠。轻而易举地抬手帮人搭了搭, 顺势垂眸看人:“早间怎么没等我?”
沈宴秋耸耸肩,耿直无比道:“我等了啊,是你迟了。”
虞优轻啧一声, 舌尖懊恼地扫过唇腔内侧,他不过是昨日贪睡了会儿,今晨便有些习惯性犯懒,抿唇认真保证道:“下次不会了。”
沈宴秋板着脸应了声:“噢。”那表情好似在说你要如何都与我无关。
虞优也不在意,想到什么,嘴角痞痞地向上勾了勾,脸侧出现了个浅淡的梨涡,与他放肆张扬的性子有些违和,却又说不出魅惑。
他逼身上前,两人之间距离压得更近了,哑着嗓沉沉道:“听说你昨日带着我那块玉佩出门了?”
沈宴秋怔忪一瞬,这会儿才正面对上他的视线,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
虞优看她歪着脑袋不解的模样,透着点小迷糊,莫名戳中他心尖,眼尾悠悠上扬,轻笑着揉了揉人脑袋,哄声道:“没,就觉得你表现挺好,让你再接再厉。”
“哈?”沈宴秋是真的被他说糊涂了,连心中的疑问词也出了声。
明明是他追的她,就算是评优评星也应该由她来吧,怎么从他嘴里听到说自己表现不错、再接再厉的词那么古怪呢。
虞优看她扯眉毛歪嘴的模样甚是可爱,没忍住上手戳了戳她的脸颊,眼角笑意流离。
沈宴秋“嘶”了一声,只想将他的贼手拍开。
某人却像是玩上兴致了,仗着身高的优势,各种捉弄她。
“宴秋。”一道疏离寒凉的声音穿破寂静,直击耳膜,没什么情感波动,冷冽平静,却引人心头一跳。
沈宴秋下意识地将虞优推开,侧身望去,只见空气里粉尘微动,层层叠叠的书目缝隙间,正好对上书库门边段老板清冷无痕的视线。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唤自己的名字,却是用那样淡漠疏离的语气。
即使已经将虞优推开,沈宴秋还是有意无意撇清距离的把脚跟往后挪动了一分。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现下望向段老板的视线中充满了忐忑。
虞优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凝着她的小动作,瞳色深了深,很是复杂……
段老板眼神坦荡笔直,仿佛丝毫不在意他们先前发生了什么,只是神色淡淡地知会道:“我一会儿有事要说,你和虞少主结束后便到院子里来。”
说着也没等她应答,便自顾旋身离开,淡渺的影子印在窗棱,一点一点扫过,最终一点痕迹都捕捉不见。
沈宴秋拇指不动声色地在食指指节刻了刻,力道有些重,像是在暗自告诫叮嘱自己什么。
半晌,她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眼底清明一片,对虞优道:“那我先出去了。”说着抱过隔板上已经整理出来的善本,便从他身侧绕过穿出了书架。
虞优在原地拄了一瞬,末了懒怠地靠到了背后的书架上,引起尘点浮动,他嘴角轻扯,很是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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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秋原以为段老板是有事同她一人说,到了院子,才发现书坊所有人都在,连厨娘也规规整整地排了队,候在一旁。
出去买东西的吉云已经回来了,手上捧着个端盘,由吴管事拾起上头的钱袋一个一个给人分发。
没一会儿大家就领到了当月的工钱,此外还附带了些小礼品吃食。众人喜滋滋地聚成几簇,分别散在院子的各处树荫下,分享自己的零嘴。
“公子。”吴管事率先注意到转身离去的沈宴秋,一把将人叫住,斜眼示意边上的吉云把端盘呈到段老板那处去。
沈宴秋身形顿了顿,因为方才段老板说了有事要通知,她才耐心地站边上候了小半天,不过眼看月钱发完也没见人要说点什么。她这段时日没做什么实事,今日做工期间更是直接被人抓到偷懒,再大的脸面也不好意思收下自己那份。这么想着也就觉得没她什么事了,正打算悄无声息离开,谁想会被管事眼尖的发现,不过事已至此,还是转过身去看人。
段老板垂眸看着吉云递到自己眼前的端盘,上头只剩一个钱袋,颜色与其他人手中的不太一样,是他特意嘱吉云买的,因为那人说过她喜靛色。
叹了口气,拿过上头的钱袋,在青石板上走过几步,到人跟前站定,一边抓过她的手将钱袋往掌心塞,一边如若无事地缓缓道:“没事跑什么,上月发工钱时不是觊觎好久了么,这份是你的。”
还是记忆中的清润音色,让人舒服许多。
沈宴秋小弧度地瘪瘪嘴角,又不是她想跑的,分明是他待她阴阳怪气,她才无颜呆着的好嘛。
不过他既没有提起方才那事,她也不好多做忸怩,掂掂手心钱袋的重量,默了默,突然道:“您确定没给多?我先前打翻茶水弄湿了好几本书,还把偏厅一个花瓶打碎过,那些银两您都扣去了吗。”
边上吉云和吴管事被她这话逗得呵呵直笑,尤其是吴管事嘴角的那抹山羊胡,一颤一颤,充满喜感。
段老板脸上也携了点清浅笑意:“你倒是把自己做的冒失事儿记得清楚,这回还按大家一样的发,下月可不能再那般粗心了。”
沈宴秋吸吸鼻子,乖乖应了声“好”,听大家取笑也跟没事人一样,视线却是若有若无地瞥向低处。
看,原来她也会有小心翼翼讨好人的一天,还不敢叫人发现……
段老板又唤了声吉云,后者马上了悟,跑去把矮桌上的金算盘抱来。
段老板将金算盘转递到沈宴秋手上,温和道:“这是先前答应你的,正好趁今日发月钱一并给了,免得你眼馋。”
沈宴秋受宠若惊,接过算盘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但又莫名觉得一阵心虚烫手,想着是不是段老板记岔了,老实道:“可您之前不是说要等我那些算本做完才赏我嘛。”
段老板指尖轻点她额心,没什么教训力度:“那是看你怠惰没斗志,故意激你的。不过现下效果既已达到了,便权当奖励了。”
沈宴秋慢吞吞地应了声“噢”,垂着眼睑看掌心的钱袋和算盘,心间涌过一阵说不出的泉流。
院口的长廊处,有一道红衣不知伫立在那儿看了多久,最后转身隐入珠帘后,消失不见……
吴管事见月钱分发完了,转而拍拍手叫院里分散的众人集合,说段老板还有要事宣布。
沈宴秋也乖乖跟着站了过去,像入学新生般懵懂无知。
倒是周围众人都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仿佛早就知晓段老板接下来要说的什么,并混乱地开始讨论起届时各自要带什么吃的玩的,听得她混乱不已。
刚巧吉云候在她边上,便小声偷偷问了嘴。
吉云反应过来公子才到坊上一月有余,是以不知道书坊的风俗习惯,于是悄声跟人解释了一番。
沈宴秋听他几句下来,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大家方才言语间闪过的“山水”、“游玩”一词实际指的是书坊年中一年一度的团建活动。所谓的团建大抵就是带大伙儿到山林野地郊游几日,感受自然风光,放松身心,顺便增进感情。
果不其然,接下来就听段老板宣布七日后童话镇闭门歇业三日,届时所有人都收拾好贴身物品,于辰时在书坊门口集合,然后出发前往城外的山海林。至于野营所需的帐篷、炊具都将由他这方代为准备。
怎么说也是一年才盼到一次的盛事,大伙的兴致非常高昂,段老板说什么,底下便齐刷刷地应什么,保证外出期间遵守纪律,不给队伍添麻烦。
等事情交代完了,吴管事赶大伙到前院干活,嘴上不停严肃念叨着做活时不准再闲聊外出游玩的事,大家笑哄哄地应过,却估计没几个记到心里。
见院子里人群散光,段老板这才朝沈宴秋走去:“若是那日无事便一并来吧。放心,书坊里的厨娘也去,你还可以把婆婆和心儿带上,人多热闹,不必感到不自在。”
沈宴秋点头应下:“好。”
段老板笑了笑,转而收拾桌上大家吃完零嘴没扔的纸袋:“好了,去忙吧,从今儿开始书坊的账本就交由你来管了,我这个师父当得一般,现下是彻底没用处了。”
听着他的淡淡自嘲,沈宴秋没做声,垂着脑袋盯脚尖思忖了好半会儿,还是抬眸对上段老板的背影。
段老板生得清瘦,因为弯腰整理东西,长衫撑开,总能露出好看的肩胛骨轮廓,腰间的碧绿锦带勾勒出完好的腰线。
说不上宽厚,但这个背影她足足看了三年有余。
沈宴秋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上攥着的算盘,珠子在掌心印出点痕迹来,终是将心中郁结好久了的话说出来:“段老板,其实我和虞少主的关系不是你早间看到的那样……”
段老板怔了怔,回过身来看她。
日头渐渐上移,脚下的影子渐渐缩短。
半晌,他清润地笑了,舒越沉朗:“嗯,我知道。”
沈宴秋抿抿唇,没再说什么。
心中却是略有些难过地想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第36章
夏日炎炎, 烈日当空,群马侧腾而过,卷起漫天尘土。
百米长的方阵由禁军侍卫统龄带头在前方开路, 随后骑着马匹的是朝廷命官和大卿,一个个几近中年的老家伙卸下板正的朝服, 换上干脆利落的猎服,遥有当年羽扇纶巾的风采。
其中有两驾垂着金丝绦的八骑马车并排而走。
左边那驾是当今圣上的御驾,太子殿下和十一公主殿下也都坐在这处,而右边那驾能与天子等同齐驱的则是摄政王殿下的马车。按理说君臣礼制不同, 古往今来就没有朝臣乘坐八骑的先例,不过大启与历朝不尽相同,况且这事是出现在摄政王身上, 百姓们也都跟着见怪不怪。
至于后方那些四骑、双骑稍显朴素的, 则是各宫随行妃嫔的车马。
年轻的世家子弟随在朝臣后头,单看他们的精神气就可以鲜明的划分成两派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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