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茶礼
沈宴秋嘴角划开一抹讥诮的弧度,凉凉道:“父亲,有些话,宴秋不想重复太多次。暂且不提我与殿下并无那层关系,即便哪天我做了摄政王妃,您真觉得我会好心至此,把自己的姐姐送到自己夫君床上?相比之下,您不如祈愿我永远别嫁入那官家,否则按您女儿这小肚鸡肠的记仇性子,少不了一阵枕边风,让沈府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今日。”
沈群怒得神色崩盘,当即拍案,连带桌上的墨宝都跟着震了震:“孽障!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实话实说罢了。”沈宴秋面上平静,不痛不痒地继续道,“您可能真的不大了解我,但我确实是个言出必行的人。都在一个屋檐下做了那么些年的陌路人,想必您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近来随便往我府里送些珠宝,我便会像孩童时那般,给颗糖就开心地抱在您膝下叫爹了吧。既然如此,还不如省了这些功夫,将钱花在该花的地方。您在我这处已经是个失败的父亲了,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还不如对大姐好些,老后还有个体己的小棉袄常伴身旁。”
沈群双拳紧攥,手背青筋怒起,也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痛点,脖子涨得通红,紧绷的嗓音微颤:“你当真以为有殿下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了是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拖下去家法伺候!”
“信,怎么不信。”沈宴秋笑了笑,眸底清亮澄澈,带着惊心动魄的光芒,慢悠悠道,“宴秋势单力薄,您要做什么自然阻拦不住。不过您最好打死我,不然即便留我一口气走,我也会让您知道,有些后果是您承受不了的。”
沈群被激怒的眼眶龇裂,抬手指向屋门的方向:“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沈宴秋耸耸肩,不甚在意。
裙摆轻动,临到门前,又侧了侧目,补充道:“麻烦您给老太太带句话,让她日后莫在我眼前晃悠,若真叫我心烦了,像她这样年纪的人,想必是经不住我一推一绊的。”
说着不再给沈群训话的机会,已然迈出门槛,将身后的门扣上。
不过沈宴秋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沈南卿不期而遇,回身时与人眸光交错,脚步一时顿在台阶,居在高处,忘了动作。
站在堂下的沈南卿显然也有些躲避不及,攥在衣摆处的指尖紧了又松开,薄唇嗫嚅了下:“抱歉,我来唤父亲用膳,并不是有意要听的。”
沈宴秋抿抿唇,轻应了声:“嗯。”
原本还打算再说些什么,想了想,只是冲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拾级而下,径自离开。
沈南卿稍侧过身,目送她的背影,心中一片错杂难言。
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没忍住小声嘟囔了句:“二小姐可真够自私的,才刚攀龙附凤上,就对老爷说出那样大不敬的话来,真是白眼狼一只。”
沈南卿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冷声道:“巧儿,莫不是我平日待你太好,让你忘了做下人的分寸。掌嘴自罚五下。”
丫鬟惊愕瞪大了眼,意识到自家小姐不是说笑后,连忙俯首:“对不起小姐,巧儿知错了,我那也是为您抱不平啊。”
沈南卿面不改色,不容置喙道:“掌嘴。”
丫鬟咬咬牙,只得照做,五个巴掌下来,虽控制了力道,依然火辣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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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秋回到上泉苑时,尽管她离开前有交代过让心儿和婆婆先吃,但两人还是守在饭碗边,等她回来。
从书房带出来的烦闷心情一扫而尽,在温馨简陋的小屋中,原本还没什么胃口的她只觉得一阵饥饿,连带米饭都多吃了一碗。
想到什么,问道:“对了心儿,早间我让你送到沂兰楼的画卷怎么样了?”
心儿提到这稍,神情变得几分激动,急急将嘴里的饭菜咽下,眉飞色舞道:“月霜姑娘看完您写的信,一直夸赞地停不下来!若不是您不在场,她铁定能开心地抱您转上几圈呢!她还让我一定叫您抽空去趟沂兰,好生感谢您一番。”
沈宴秋笑了笑,她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以古人的思维,可能不太容易接受这套运营模式。不过现在想想,沂兰本就是个打破陈规,破除门户偏见的学习圣地,作为当家的月霜在这方面的接纳能力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心儿又兴奋地继续道:“月霜姑娘说她很快就会按您的法子交代安排下去,到时候还要邀我和婆婆一并去听书呢。”
沈宴秋听言感激月霜心细的同时,不由暗骂自己从前的疏忽,怎就忘了自己院里还有两个自己的资深书迷呢,两人平日呆在府里无趣的要紧,虽然嘴上不曾说过,但心里想必一定是希望多出去走走的。
于是道:“我今日从将军府回来,将军夫人邀我廿七的时候进宫听戏,你们随我一同前去。届时回来后,我再带你们去沂兰听书。”
心儿惊喜地瞪大了眼,交握上婆婆的手,喜出望外地看向自家小姐:“真的吗?”
婆婆也跟着笑呵呵的,只是出声道:“老奴年纪大了,宫中戒律森严,跟着瞎凑热闹不太合适,小姐还是带着心儿一人去吧。”
沈宴秋不赞许地敛敛眉,安抚道:“婆婆不必多虑,入宫女眷身边谁不是带着七八个嬷嬷丫鬟的,届时您和心儿站我身后,无人会说什么的。”
婆婆面露迟疑,最后看看心儿期冀的目光,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心儿顿时开心地拍手:“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过戏呢,没想到人生中第一回 听戏,竟是到皇宫里头去!”
婆婆道:“我年轻时曾跟着前主人家的夫人去听过戏,偌大的戏台子上,一个个脸上画的五颜六色,可好看哩。”
“……”
沈宴秋浅笑流离,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到最后惴惴兴奋地开始商量起穿什么衣裳,心间柔软不已。
晚膳后,婆婆和心儿在庖厨收拾碗筷,沈宴秋独自提灯去了隔壁富贵窝。
不像往常那般直奔主题的到桌案前写字作画,而是来到墙边,将一个个囤满了奇珍异宝的大木箱子打开,收拾些适合小孩儿家玩的东西。
这回得以机会进宫里一趟,她记得小友的父亲是在宫中守卫巡逻的,正好可以托人将礼物带回家给小友送去。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窗外传来“咕咕”的几声鸟叫,大帝在窗沿处蹦跶了两下,红色的眼珠子机敏地一转一转。
沈宴秋听见声音迎了出去,亲昵地给大帝顺了顺毛发,这才解下它脚边绑着的信纸。
“太太!我前阵子把您的书给我一个哥哥看了,他可喜欢您写的东西了呢,夸您思想上有见地,文体也别具一格!太太简直是世界上最棒的太太,连我哥哥那般聪慧高傲的人,都由衷钦佩您厉害。也就我那小叔叔脑袋死板不通变化,体会不到您书中的个中意味。
听说太太在沂兰楼中的听书展举办得十分顺利,可惜小水家中长辈管教极严,一直得不到机会溜出门,只能在此祝贺一下太太了。
——永远支持太太的小水”
沈宴秋看着信纸,不自觉间笑意爬上眼梢。想到什么,转身回屋里的书架上翻了翻,《谁是真千金》的下半场虽然还未在沂兰展出,但已经将稿件递去童话镇让吴管事帮忙送去加印了。如今只等着听书展结束,便在城中发行。
刚好前几日吴管事定了书面,派小厮送来两本善本给她,一本留着给心儿,一本便送给小友好了。
这么想着,便到桌案上寻了笔墨,在宣纸上写回信。
皇宫里。
十一刚洗漱完,穿着雪白的寝服,趴在窗台边迟迟不上床睡觉,远眺漆黑的夜空,也不知在等些什么。
屋门轻响,十六从嬷嬷怀里蹦下,刚沐浴完的玉团子般的面容白白净净,蹭蹭跑到姐姐跟前:“皇姐,孤今晚想同你一起睡,母妃已经准了。”
十一摆摆手,看都没看自家弟弟一眼:“你自己先上床,我还有点旁的事要做。”
十六努努嘴,并没有直接走开,而是学着皇姐那般,小大人模样地双手扒在窗台处,踮着脚四处张望道:“皇姐,您在看什么呢?”
今夜连月亮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点都不好看。
十一没搭理他,冥冥中仿佛听到了两声“咕咕”叫,眼睛一亮,果不其然看到一道白影从黑处掠来。
不等她拆下信条,帘幔外芸贵妃走了进来,仓促下只好将纸条飞快藏在袖子里,假装只是在爱抚大帝。
芸贵妃见此无奈轻叹一声:“十一,快去洗手和弟弟上床睡觉,明晨还要起早去上书房学课呢。”
“知道啦。”十一生怕露出破绽,蹬蹬跑到丫鬟端来的脸盆前洗了个手,小心不让纸条掉出来。
十六难得靠谱地没拆穿,只是上床后等到母妃离开,就迫不及待地凑到姐姐身边,缠着人道:“皇姐,纸上写了什么?孤也想瞧瞧。”
小太子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个江湖梦,看到飞鸽传信,脑中难免一阵天雷碰地火,想入非非地以为是什么机密要件或是刺杀威胁。
“睡你的觉去。”十一虽这般嫌弃着,但也没把弟弟脑袋推开,而是趴到床沿,借着外头没熄的夜灯,细细读信。
看到太太说过几日要把善本送来赠与她时,当即激动的恨不得现场表演个吞拳头,嗷嗷大叫。
这边十六刚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趴过来,信上一个字都没看全,就见皇姐把纸条收了起来,末了拍拍他肩膀:“明早去上书房前,你先陪我去趟御道找狄远。”
“噢。”小太子乖乖应道。心想着果然是件了不起的大事啊,要不然怎会同御林军都扯上关系呢……他也要快快长大,日后才能参与到这等事情中来!
第59章
到了廿七这日, 沈宴秋才起床,就见心儿和婆婆已经整装待发好,神色紧张地相互检查仪表妆容, 连说话都带着点忐忑结巴,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她哭笑不得, 让两人平常心放宽些,便自己到衣柜里随便寻了身衣服换上。
吃完早饭再加上收收东西,感觉没做些什么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看天边的日头差不多到了时间,让心儿帮忙提了她准备给小友的礼物盒, 便带着她们出门。
到了府门处,将军府的马车已经候在道边,只是没想到沈群也在。
司徒芊芊下了马车, 正和沈群说着些话, 看到她出来,笑着又道了句:“若是时辰太晚,我便带着妹妹在宫里住下,沈大人无需忧心。”
沈群点头应是,瞥见沈宴秋时, 神色却是稍稍冷了下来,许是还记恨着在书房的不愉快, 脸色微沉,但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把场面闹得太难堪,只是盯着她道:“你和司徒夫人相识怎么从前都不曾与我说过,既然夫人好意带你去宫中听戏, 你便好好跟着,切记谨言慎行,别在外惹了事端。”
沈宴秋还没说什么, 边上的司徒芊芊却是蹙蹙眉,对沈群字里行间的用词感到一阵膈应不舒服。
拉过沈宴秋的手,若有若无地将她挡在身后,带了点不甚明显的护犊意味。
神情还是原先那般,却少了些亲和,平添几分威仪,提出离开道:“时候不早,那宴秋就交给我了,沈大人不是还有公务要忙吗,我们这厢就先行告辞了。”
沈群抱了抱手,颔首应下:“有劳夫人照顾我家小女。”
……
马车宽敞,心儿和婆婆原本坐在柔软的榻上还有几分拘谨不自在,但不消一会儿就被司徒芊芊爽直的性子活络得开始说起话来。
因为听夫人说很喜欢皮影,心儿便手舞足蹈地跟人讲解起制作工艺,虽说有两年不曾碰过,但表演起来依然有模有样。讲到有趣时,几人不约而同掩嘴轻笑,好不欢乐。
车子很快过了宫门,沈宴秋没忘自己要给小友送礼的事,但拉开帘子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御道,不禁有些犯难,她也是第一次入宫,不知该去何处寻那巡逻侍卫,只好出声向司徒芊芊询问。
司徒芊芊经常混迹军营,无论是禁军还是御林军,都相熟的很,想了想道:“乾正殿附近有个御林军的驻扎休憩点,我们把东西寄放那处,再跟守卫说一声,届时守卫会帮忙转交给你说的那位朋友。”
说着就半扯开帘子,对外头的车夫道:“先改道去趟乾正殿。”
沈宴秋感激道:“麻烦芊芊姐了。”
司徒芊芊一副她太见外的样子:“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无需跟姐姐这般客气。”
乾正殿东面的矮瓦房内,刚交换了一批巡逻士兵回来,正在喝水补充体力。
虽说还是巳时,天光算不上大热,但足以照得人昏昏欲睡。因为是自己人的地盘,所以守在驻扎地边的侍卫稍显懈怠,三三两两地斜靠在墙边,打瞌睡偷懒。
沈宴秋下了马车,身后心儿帮她提着木盒。
正好从矮瓦房里走出一个侍卫来,沈宴秋迎上前去问道:“小哥儿,请问你们这处有个叫狄远的兄弟吗?”
侍卫愣了愣,循声侧目望去,还以为被日光晃眼看错了人。要知道宫里多的是嫔妃娘娘,个个争奇斗艳,但他却觉得没一个比得过眼前这个谪仙般的漂亮姑娘。耳根蓦地微红,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对方直呼的是副指挥使的大名,结巴道:“有,有的。”
沈宴秋欣喜地笑了笑,从心儿手上拿过木盒,跟人拜托道:“可以麻烦小哥帮我把东西转交给狄远兄弟吗,只需说是赠给他小女儿的。”
侍卫舌头跟打了结似的,有些老实,又有点像榆木,脑袋一热,当即将东西接过应了下来:“您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沈宴秋再次感激地道了声谢,这才携心儿回到马车上。
侍卫目送车轱辘滚远,还觉得脸温未散,莫名一阵紧张。
回想起姑娘方才的请求,突然后知后觉地品出点不对味来——他们家副指挥使明明还没成婚啊?何时多出了个女儿呢?
边上其他侍卫开始只敢扒在窗边、门框边远远地挤眉弄眼地瞧着这幕,现在看马车走远了,不由一个个蜂拥过来:“卫林!刚刚那姑娘同你说什么了?你小子好福气啊!这么漂亮的姑娘让你给撞上了!”
叫卫林的侍卫显然有些脑袋疼,按了按太阳穴,还是有些没消化过来道:“等等,我想问一下,咱副指挥使成婚了吗?不对不对……我想问的是,副指挥使有孩子了吗?”
“啊?你这问的什么鬼话?你不是副指挥使的表弟吗,他成日孤家寡人的呆在营里与你我共住一处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那个功夫生孩子啊?”
卫林禁不住怀疑人生:“是这个道理没错,但……”
不等他感慨完,只听兵甲铿锵地摩挲声传来,接着就听到副指挥使浑厚有力的声音:“你们一群人围那儿做什么呢!休息完就继续去巡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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