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富茶礼
司徒芊芊带她到一处桌子坐下,让小厮帮忙送些零嘴过来,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自己近日学棋的心得,眉眼张扬,雀跃不已。
沈宴秋认真倾听,在她说到有意思的地方也会跟着附和两句。
司徒芊芊说到后面不由有些口干,咕噜咕噜灌了两杯水才继续道:“哎,总之我最近棋艺大涨,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师,届时一定将我的所学所得全部传授于你!”
沈宴秋也不客气,调笑道:“那我就先谢谢师傅了。”
司徒芊芊前面自吹自擂了一大通,反听到这声“师傅”变得有些害臊,难为情地捂捂脸,扯了个旁的话题继续:“再过四个月就是年关,我家那口子今年怎么算也都该回京了,我接下来一定继续好好练练,到时候才能让他刮目相看嘿嘿。”
沈宴秋微不可见地沉默了一瞬,拿过茶杯在指尖把玩,液面随着她的倾斜来回摇摆,状若不经意地出声提起道:“对了芊芊姐,你近些时候忙吗,我最近在筹办戏班子的事,你有没有兴趣过来与我一起?”
无论司徒允文一事的结果如何,她都不希望芊芊姐接下来把太多的生活重心灌注在一个男人身上。
既然横竖的概率都是百分之五十,与其把机会押注在一个结果上,还不如从中跳脱出来,至少在眼下的时间里,只为了自己,活得开开心心,毫无芥蒂。
司徒芊芊并不知道她的用意,认真听她讲了关于戏台子的构想,瞬间勾起兴致,连追问了许多细节,不断称赞:“好啊好啊,既然是与虞少主合作,那我每日去帮你监管那帮戏角儿排练,还能在风满楼免费多蹭几顿饭!”
沈宴秋见她答应下来,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下一点。
两人又就别的事聊起几句,这时一个提着竹篮的美娇娘路过,冲不远处凉亭里头的人唤了声“段之”。
沈宴秋起先只是随意看去一眼,最后莫名觉得对方容貌有些熟悉,所以多停顿了两秒,直到低头从盘里拿了花生在手上剥时,才猛然醒悟过来,这种熟悉是源于对方与自己肖似的眉眼。
司徒芊芊其实从那姑娘走过时,就一直盯着对方的背影瞧,即便那人走进凉亭与人会合也没收回目光。
末了还悄咪咪地凑到沈宴秋耳边道:“宴秋,你之前知道段老板的全名叫段之吗?”
沈宴秋愕然,联系方才那女人叫的“段之”,猛地抬头望向凉亭的方向,这才发现里头背对着她坐的身形正是段老板。
司徒芊芊没注意她神色的不对劲,只顾自己继续:“我之前就听说段老板近来和城里一个丧偶的美妇来往很近,也是这阵子来棋斋下棋才发现,两人经常在此碰面。”
“你还真别说,这美妇长得确实漂亮,所以即便有过一个夫君,也依然入了段老板的眼。”司徒芊芊啧啧感叹,蓦地想到什么,道,“欸,等等,我怎么觉着那女的和宴秋你长得很像呢。”
沈宴秋心中有些五味杂陈,淡淡收回目光,平静道:“只是巧合吧。”
司徒芊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是遏制不住内心的八卦猎奇:“你和段老板共事那么多年,应该知道点内情吧?他和那美妇是真有点什么,还是纯粹误会一场?”
沈宴秋低头饮茶水,眼底晦暗不明,近月不曾去过童话镇,倒不知他已经将心上人找回来了。
半晌,她若无其事道:“段老板喜欢过她很多年,也是为了她进的京城,旁的我就都不知道了。”
司徒芊芊惊讶地张了张嘴,似乎没料到个中内容会那么劲爆。
那美妇进了凉亭,传来絮絮的低语说话声,音线娇柔低软,惹人怜惜,也难怪那人惦记了那么多年。
沈宴秋说不上自己此刻心头具体什么感觉,她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抹情愫就是寄托在段老板身上——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瑞雪天里将她从雪地里救下,悉心医治数日,这样的人让她想不动心都很难。
山海林回来后的单方面决裂其实一直让她感到自己很卑微,这些日子也刻意不去与他接触,一些必要的传话都是派心儿去童话镇代劳,说来已经好久不曾想起过他了。今日在此撞见这双璧人,她发现自己与其说是没放下,还不如说是女人骨子里想要较劲却发现自知不如人后的挫败感。
第86章
万圣棋斋经常邀请段老板主持此处的围棋赛事, 与他一同坐在凉亭里的男人便是棋斋的幕后老板棋远,三十不到的年纪,说话间自带一股风流神采, 充满时间岁月的沉淀。
江念走进亭子后与两人熟稔地笑聊了几句,将点心放下, 又拿起篮子里剩余的,分去给附近的客人。
约莫是经常跟段老板成双入对的缘故,客人中有人玩笑地叫起她“段夫人”,沈宴秋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 特意留意了下对方的神情与反应。
看得出来,江念是个教养极好的女人,羞赧时会先用帕子掩在鼻尖以下的位置, 然后轻声细语地跟人解释起其中的误会, 言明她与段之只是要好的表兄妹。
段之,段之……
沈宴秋听她用软糯娇哝的江南小调,一遍又一遍叫起那个名字,果然是养自一方水土的表兄妹,连周身沁出的温润清和之感都如出一辙。
沈宴秋神思飘远, 模糊想起从前心儿还与她玩笑说起,段老板的真实名姓必能排上临安城的十大未解之谜其一, 如今看来,能叫一个女人破解的谜都不能叫做谜。
这不,她记挂猜想了三年的名字,就这么自然而然、没有任何事先准备地从这个女人的嘴里听见了。
“姑娘。”
江念脸上挂着盈盈的温柔笑意, 将盛着桂花糕的瓷盘递到沈宴秋和司徒芊芊桌前,“这是奴家做的一点点心,二位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 可以尝尝。”
沈宴秋听到她以“奴家”自称时,眉梢微不可见地轻挑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尽数收敛。她表现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道谢的同时,从盘子里拿过一块糕点,细尝了一口,并非常真心地夸赞道:“江小姐好手艺。”
江念讶异:“姑娘认得奴家?”
司徒芊芊闻言正打算帮忙介绍一句沈宴秋与段老板的合作人关系,原本在凉亭里的段老板不知什么缘故,突然迈着台阶走下,朝她们这个方向唤了声:“阿念,你帮我到……”
江念下意识回头想听清表哥说什么,却发现表哥话到一半,蓦地停顿下来,接着垂眸定定地看着她身侧的地方。
还是沈宴秋主动地打起招呼:“段老板,好久不见。”
江念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原来姑娘与我表哥相识啊。”
段老板站在两米之外的青石板砖上,一身青衫随着林间飘过的清风微微晃动,他徐徐走上前来,先对司徒芊芊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凝着沈宴秋沉沉开口:“来学棋?”
沈宴秋笑了笑:“没,来找芊芊姐。我定性那么差,到棋斋看棋学棋恐怕一刻钟都待不住。”
段老板也跟着扯开抹浅润好看的笑来:“连你都说自己定性差,这世间就没有定性好的人了。”
他说着想起站在边上的江念,同她介绍道:“这是我表妹,江念。”
这是段老板第一次同沈宴秋说起这个名字,但在过去的三年里,她从书坊的伙计口中已经听过无数次。
“江小姐幸会,在下沈宴秋。”
江念眼角弯成月牙状,似乎十分欣喜:“段之你有个那么漂亮的朋友,怎么从前都不曾与我提过。”
段老板没作答,径自道:“阿念,我有副棋谱落在外头棋厅了,你帮我去找找。”
“噢,好。”江念点头应下,先绕回凉亭把篮子和瓷盘放了放。
棋远已经坐那儿看戏看了好久,看她进来,托着下巴挑眉示意了一下外头还在与段老板说话的黄衣女子,啧声道:“阿念,那女的和段之什么关系?”
“表哥的朋友,姓沈。”江念解释了一句,因为还记着表哥让她去办的事,所以没和棋远多聊,走出亭子直奔棋厅。
……
段老板涵养地看向司徒芊芊,谦润道:“不知可否向夫人借一下宴秋。”
司徒芊芊自然没有意见,只是看向沈宴秋。
沈宴秋沉默一瞬,说实在她虽能与他在人前装得和气相熟,但却不知道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时该聊些什么,指尖顺着杯沿轻抠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芊芊姐,我去去就回。”
沈宴秋对棋斋的地形并不熟悉,随段老板穿过一小片竹林,到另一处清净的院落。
段老板率先打破沉静:“听说你与虞少主也合作了。”
沈宴秋愣了愣,反应过来他问的应该是戏台子的事。有点没料到他消息这般灵通,她才筹措几日就知晓了。虽说古代没有现代那套复杂的版权体系,什么话本改编还要遵循出版书坊的意见,但还是道:“抱歉,我应该提前与你知会一声的。”
段老板知道她会错意了,哑然失笑道:“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他说着自然无比地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发心,却被沈宴秋下意识地退开一步躲了过去。
一时间空气静谧沉寂的可怕。
段老板的指尖虚搭在空气中,白皙的肤色在日光下有点透明,手指微僵地拢了拢,过了片刻方垂下。
他侧了侧身,面向竹林,继而嘴角扯开他一贯的温和笑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清浅道:“我只是替你感到开心。可能你自己不曾注意,你过去终是无欲无求了些,仿佛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致,死气沉沉的,今日见到你,感觉变化了许多。”
段老板转头看向她,眸底潋滟轻烁:“宴秋,你在发光。”
“你看,从前的你总是习惯妄自菲薄,但事实上只要你愿意,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做到最好。”
听书展的一票难求也好,法定寺祈福的豪赠万金也好,又或者是接下来将开办的戏班台演,他这段时间通过太多人的口,拼凑出鲜亮跳跃的她,但都不及眼下见到的耀眼。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但也好像终于不再需要他。
沈宴秋双手垂在身侧,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到头来,他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他的一句认可,依然能在她的心池激起荡漾。
这个男人太温柔了,她现在相信他对她的好都是真心的,无关与江念相似的长相,因为他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呀,三年多的时间,他早已把她视为书坊里重要的一份子,像关心了解吴管事、吉云那样,也同样关心了解着她。
“谢谢。”
她的声音有点抖,也很轻,像是被风一吹就散。
……
最后沈宴秋凭借她那仅剩的一点镇定跟段老板提出告辞离开,找到司徒芊芊后,随便捻了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与她约好下次再见,便走出了棋斋。
站在棋斋门口,看着过路的人群往来,这座她已经生活了将近四年的城市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连阳光照到身上都凉凉的没什么温度。
候在门旁的小厮看她发呆,走上前来询问:“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宴秋迟钝地眨了眨眼,恍惚想起自己与怀信约了要到茶馆找他。呆愣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像这才记忆起茶馆的位置。她平复了下心情,让自己语调听起来尽量平稳一些,同小厮道了谢,拾步朝对街的茶馆走去。
薄易坐在茶馆角落一个靠窗的位置,刚好对着棋斋大门的方向,本以为她不会那么早出来,所以一直翻看着堆积已久的公文,以致没能及时注意到她出来。
等他有所察觉时,沈宴秋不知站在一根柱子旁看了他多久。
属下注意到他的视线,接着看他将公文阖上放回桌案,无需多言,了然地整理起桌上的文书退下。
沈宴秋等那侍卫打扮的人离开了,这才走向怀信所在的桌子。
薄易面具下的神情微凝,正思考着要怎么跟她解释刚才这幕,就见她停在自己身前半步不到的距离,脊背挺得笔直,自顾来了一句:“怀信,我想喝酒,你知道哪家酒楼比较好吗。”
薄易怔忪,盯着她的眼睛细量些许,眉心缓缓蹙起,却什么也没问,起身牵过她的手腕,道:“跟我来。”
广月楼。
韶玉书命下人把酒菜送进厢房,还是没忍住将好友拉到走廊上腹诽了一通:“薄易我管你叫大爷好不好,我这儿他妈是地下组织的非法拍卖楼!不是外头随处可见的酒肉茶水楼!你带你心上人私会踏青游湖的什么不可以,非跑我这儿凑热闹。你知不知道我家厨子都不会做熟食,给你整桌菜有多不容易!”
薄易有些心不在焉,他有什么办法,她从棋斋出来后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她平日并不喝酒,印象里只有之前带心儿和婆婆去听书时贪杯喝醉过一次。方才突然让他寻间酒楼,这个时间正好赶在人多的午膳期间,别说定个厢房了,能不能在大堂找到空位都难说,他又不能让她呆在那些嘈杂混乱的地方,只好找来这处。
烦躁的想要捏捏眉心,但碍于脸上的面具没摘下,叹了口气,把手垂下:“就当我欠你的。”
“知道就好。”韶玉书用鼻子哼了哼,这才摆摆手,“行了行了,你进去吧。看你烦归烦,但你难得追一个姑娘,这点忙兄弟还是要帮的。”
作者有话要说: 等正文结束,会给段老板来张回忆的番外。
第87章
薄易折身重回屋里, 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饶是他呆在边境闻惯了将士们喝的烧刀子,依然感到呛鼻不已, 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都被浸的醉醺醺的。
薄易修眉轻蹙,上前拎过沈宴秋手侧的酒坛闻了闻, 眉间皱得更深了,韶玉书这厮是不是脑子不好使,给姑娘家送酒,竟送了坛少说有三十年的女儿红, 当真以为自己大方,他会感激不成。
他将女儿红的酒塞盖上,桌上还整齐摆放着数种不同的酒, 依次看过, 最后留了瓶度数稍低的梅子酒,便把其余剩下的全部扫到一旁墙边的展柜上,好叫她碰不着。
沈宴秋手上还留着一杯,是以没太理会他做什么,只顾自己一点一点的呷着。
上一篇:空间之超级农富妻
下一篇:在虐文里做龙傲天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