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有位名作家 第77章

作者:富茶礼 标签: 市井生活 穿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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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次日, 夜里上泉苑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沈府的各房各院。

  在场的嬷嬷、随从将事情添油加醋地往外传,只道摄政王殿下与二小姐孤男寡女,于深夜相约私.处一室, 若非老太太误打误撞等在屋里,或许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传到最后, 直接变成了沈府喜事将近,府里多了个将要做摄政王妃的二姑娘。

  沈群一开始对此事并不知情,他天没亮就做了轿辇去皇宫参加早朝,还是退朝后摄政王对他意有所指地道了句“管好府中大人, 莫要对小辈的东西贪得无厌”,他起先没懂,塞了几枚银子向清风询问, 这才知道昨夜摄政王曾造访自家府邸, 他那不争气的娘贪图二女的衣裳珠宝,被人当场抓了个正着。

  沈群每每忆起摄政王说那话时的语气和眼神,就感到一阵丢脸羞惭,他好歹一届朝廷命官,家中母亲如此贪得无厌、毫不遮掩, 实在是让他下不去台阶,面子里子碎了一地。怒气冲冲地回到府中, 二话不说便朝老母的院落走去。

  老太太这时候还在院子里气急败坏,如今全府都知道她在沈宴秋面前出了多大的糗。人言如流水,破坝而出拦都拦不住,一半的人在嘲笑她这个老人家, 一半的人则趋炎附势地商量着如何讨好那个孽女。

  气到头上,只能靠丢杯子聊以解气。

  “那个孽女当真以为自己攀龙附凤,就一辈子骑到我头上去了?就凭她那货色, 摄政王妃?呵,能做个妾室就感恩戴德去吧!”

  “不行,我一定要把卿儿送入宫中,狠狠压她一头!”

  “贱蹄子,你就等着和你那早逝的娘一样,身败名裂而死吧!”

  沈群刚进屋,只听到一声破口大骂,紧接着一个青瓷杯落在他的脚边,摔成无数片,发出刺裂声响。

  抬眼望去,大厅里更是混乱不堪,难以入目,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以找到。

  眼看着老太太又要抱起一个古董花瓶朝地上砸去,沈群严声呵道:“够了!您还要丢脸丢到什么时候!”

  老太太似乎被吼得懵了懵,脸上出现一丝恍惚,仿佛天塌了的神情,脚下一软,无力地撑着一旁的桌案,不敢置信道:“连你这个做儿子的都嫌我丢人?”

  沈群脸色黑沉,没有因为老人一时露出的可怜相感到丝毫心软,自顾抬手呵退守在两道的下人。

  屋里的嬷嬷和丫鬟们因刚才那声吼,都吓了一哆嗦,早就想着逃离这是非之地,一得到指令,连忙垂首纷纷退了出去。

  ……

  屋门一阖,里头发生了什么便无从得知。

  守在院外的下人只听屋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大约一炷香后,沈群愤愤甩袖离去,而嬷嬷进屋服侍时,只见老太太瘫坐在地上哭作一团,涕泗纵流。

  沈宴秋听心儿手舞足蹈地跟她讲起这件事时,好笑之余只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老太太一直以为自己儿子是个大孝子,不论做什么都会千依百顺地由着她,殊不知沈群实际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丢了脸面比要了他的命还严重。平日里私下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可一旦把事情闹到外人面上,尤其是皇室中人,估计连要了她这个母亲性命的心思都有了。

  晚上风满楼正式首映,沈宴秋没打算出席,但司徒芊芊那里总归是放心不下,所以还是带着莲巧外出了一趟。

  镇远将军司徒允文叛国一事在早朝时便传遍了朝廷上下,即便有骠骑老将军死守边线、守家卫民,依然对司徒家产生了巨大的打击。不少命官想借此削弱司徒家的势力,据说还是姜九黎在朝堂上力挽狂澜,才免去司徒芊芊被押送至大理寺审问的环节。

  到了将军府,府里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只是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透出颓丧消靡的气息。

  门口带路的侍从告诉沈宴秋,夫人天亮才回来,进府后便一直呆在祖宗祠堂里,谁也不接见,一天下来滴水未进。同来拜见的南阳小王爷、摄政王、长公主一众也只能候在外头。

  进了院子,还是长公主姜寻安先看到她,迎上前来,软声道:“宴秋,你也来了。”

  沈宴秋颔首,看向紧闭的祠堂门:“芊芊姐还没出来吗?”

  姜寻安长叹了口气,有些心力交瘁:“这孩子平日里随性洒脱,唯把司徒允文一人最放在心上,如今遭到心爱的人背叛,不知要多久才能放下往事走出来。”

  沈宴秋又听姜寻安絮絮说了说,才知司徒芊芊昨夜回了白府——也就是她真正的娘家,呆了一晚。

  司徒芊芊原名白芊芊,出身武家,三岁时父母便战死沙场,成为遗孤,是司徒允文牵着年幼的她带回家中,养在身边。对她来说,司徒允文是她的全部,成为他的妻子曾是她最为骄傲的一件事,她无比欢喜能在自己的名字前贯上他的姓氏。

  如今,欢喜不复,骄傲不复,剩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伤害与痛苦。

  沈宴秋从前只知他们夫妻俩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还不知晓中间的这层缘故。

  沉默片刻,道:“我进去劝劝她吧。”

  天边的日头已经渐渐下移,再这么放任她独自待下去,只怕身子先一步承受不住。

  姜寻安犹豫,朝自家弟弟看了一眼,姜九黎默许地冲她点点头,这才让开身来。

  ……

  沈宴秋进屋后,没过一盏茶时间就将司徒芊芊带出来了。

  姜寻安原本还愁眉不展地来回踱着步,被郝光远示意提醒了下才发现,不由面露欣喜,上前拉过司徒芊芊的手,又气又骂地责怪了一通,说到最后眼眶都红了,开始抱着人哭鼻子。

  司徒芊芊拍着姜寻安的背,周身的气质都变得内敛深沉了些许,也不知是谁宽慰谁地安抚了她两句,这才让姜寻安在一边稍等,独自朝姜九黎走去。

  “殿下,芊芊有个不情之请。”

  司徒芊芊异常庄重地行了个叩首礼。

  姜九黎默了默,眼睑低垂,眸色漆黑:“你说。”

  司徒芊芊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我想去洪化,请您把我编入征战秦国的军队中,我要亲自将叛领司徒允文带回朝中,向大启百姓谢罪。”

  “芊芊姐你疯了!”郝光远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洪化州现在情势那么焦灼,你一个姑娘家,倘若遇到危险怎么办!”

  司徒芊芊面不改色:“父亲还在洪化,境遇危险,我不可能让他独自面对那个背家弃国的负心汉。”

  她说着再次叩首,额头贴在地面,沉声道:“望殿下恩准。”

  姜九黎拧眉,思虑良久,方道:“本殿可以将你编入军队,但你需答应,遇事不得鲁莽冲动,万事皆以自身安危为准。假若你为了问罪司徒允文,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那本殿也会让司徒家的门楣随之彻底陨落。”

  姜九黎知道,这么多年来,司徒芊芊的血肉骨子早就融入了司徒家,没有司徒允文后,她可以站起来,但司徒家也同时会成为她最后一片逆鳞。

  司徒芊芊怔忪,活了那么多岁数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威胁”,胸口涌过一阵暖流,拜谢道:“臣遵旨!”

  边上郝光远仍有些难以接受这个决定,跺跺脚,知道难以扭转,索性破罐子破摔道:“罢了,既然芊芊姐要随军参战,那也算上我一个好了!不然我放心不下!”

  姜九黎神情淡淡:“随你。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家就你一个独苗,死前记得替列祖列宗想想,倘若没那个能耐打至凯旋,那本殿还是不建议你去。”

  “艹。”郝光远被姜九黎这话说的,直接笑啐着爆了句粗口,“你丫能不能盼着点我好,老子明明很强的好不好。”

  姜九黎听上去没什么诚意地搭腔道:“嗯嗯,很强,那芊芊就交给你照顾了。”

  郝光远一边扶司徒芊芊起身,一边笑:“那还用你说。”

  沈宴秋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望着姜九黎。

  这男人真的是个很好的王,爱子民,爱臣子,不掺杂一丝虚假。

  ——尽管表达的方式格外口嫌体正直。

  但不失为一种可爱。

  沈宴秋这么想着扯开嘴角笑了笑,谁知正好与姜九黎侧目过来的视线对上。

  两人面面相觑一瞬,空气说不出的怪异。

  沈宴秋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快速敛下嘴角的弧度,佯装无事地别开目光,但不知为何,耳根灼得有些红。

  最后司徒芊芊由郝光远和姜寻安陪着去用膳。

  姜九黎和沈宴秋则提前告退离开。

  沈宴秋这个时间要走,是担心天黑了遇到危险、难以逃脱的概率变大。

  姜九黎则纯粹是为了化解她的危险,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打算再一次把她送回府。

  沈宴秋也顾忌回去途中会遭遇不测,是以没拒绝姜九黎的相送,好在今日有马车,两人倒不必再徒步在临安城的街头遛上一圈。

  车轱辘慢慢前行,姜九黎想到什么,递了只火信子给沈宴秋:“遇到危险就放这个,本殿看到后会尽快赶来救你。”

  沈宴秋挑挑眉,拿到手心观赏了下,不客气地收下塞到袖子里,嘴上却是道:“能再多给两个么?防患于未然,我担心弄丢、打湿什么的。”

  她虽不愿进宫,但这种人道主义的救助却是不嫌多。

  姜九黎无言,打开桌案下的一个暗格,直接拿了一木盒递去:“这样够了?”

  沈宴秋咋舌,忙不迭点头:“够了够了。”这分量都够她办个小型烟花晚会了吧。

  姜九黎把木盒移到她手边,自顾扯开话题,问道:“你方才进祠堂后,和司徒芊芊说了什么。”

  虽说让沈宴秋进去劝解是他应允的,但他还是有些好奇,她到底说了什么,能在那么短时间让司徒芊芊恢复正常,并向他请命出战。

  沈宴秋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没什么,就给她讲了个故事,念了首诗。”

  姜九黎没反应过来:“嗯?”

  沈宴秋望了眼窗外,淡淡道:“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最后那首诗是卓文君的《白头吟》,典故是她和司马相如的故事。

第100章

  到头来, 虞优的生辰宴反而成了司徒芊芊与郝光远的饯行礼。

  因前往洪化的大军出发在即,姜九黎案边堆了数不尽的政务,原打算直接让宫人送去一份厚礼, 便推开不去了,但转念想到沈宴秋一定会出席, 烦了烦,念着她在外的安危,索性叫傅朝帮他把公文搬到马车里,便一边批着折子, 一边去沈府接人去了。

  沈宴秋一直惦记着虞优的生日,毕竟两人相识以来她就颇受他照拂,是以礼物也准备的异常丰厚。除了两套绥喜镇金川家的瓷器, 还亲攥了一本用于风满楼菜品更新的现代厨艺食谱, 因为之前给大家做得红豆沙冰备受好评,所以在大启现有工艺的基础条件下,又想了好些甜品样式,虽说古代没有烤箱,但吊炉可以替代个七七八八, 是以不愁风满楼的大厨做不出这些点心。

  鉴于东西太多,沈宴秋特意让莲巧找了几个府里的侍卫一同帮忙把东西往外搬。

  出了沈府大门, 这才发现自己原本约的朴素马车旁,多停了辆金碧辉煌的房车级马车。

  因为前两天刚坐着它回过府,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里头坐着的主人是谁。

  像是为了印证她心中的想法,金丝边车帘往边上掀了掀, 露出姜九黎的半边侧脸,只听他声线清冷地道了句“上来”,车帘便重新垂了下去, ——完美契合他一贯的高冷寡言风格。

  沈宴秋默默为他事无巨细的“敬业”精神啧叹了一下,边上莲巧小声问道:“姑娘,我们坐哪辆。”

  沈宴秋以前总觉得麻烦人不好,但马车都接到门口了,再把人赶走也怪矫情的,用下巴点点方向,道:“跟他一道儿吧。”

  莲巧颔首,让后边的侍卫帮忙把木盒往姜九黎的马车上搬,自己则跑去跟约来的马车夫说明缘由,塞了两枚碎银,以示道歉。

  沈宴秋上马车时,给她递矮凳的是个陌生小哥。平日里看清风跟在姜九黎身边看惯了,突然换了个人,还觉得有些不适应,所以钻进马车时,随口朝姜九黎问了句:“清风呢?今日怎么没瞧见他?”

  姜九黎正斜倚在软榻上批奏折,闻言抬眸看她一眼:“告假出城去了。”

  沈宴秋“噢”了一声,在旁边的榻上寻了个位置,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看的是公文,此外桌上还堆了一大摞,俨然一副百忙之中抽空护送她的样子。

  呆视两秒,莫名觉得有些愧对于人,连话都不敢说了,生怕打搅到他。

  姜九黎却是不知道她那些心理活动,视线复落回折子上,边批字边道:“架子上有书,无聊了可以自己拿去看。”

  沈宴秋应了声“好”,想着坐着也是无事,便凑到架子前翻了翻,谁知上头摆放的均是些晦涩难懂的地理经注、史学典籍,光对着书名就让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