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川上羽
宋雅言一介野鸡,自然看不透江雪声和谢芳年的隐匿符,全然不知身后缀上了一串尾巴,就这样拖着一个郊游团七拐八绕,穿过层台累榭,玉砌雕阑,以及一片种满名贵木材的小树林,一座养着莲花和锦鲤的池塘,最终抵达了位于凤仪门后山的一座洞窟。
洞窟十分深邃,其中昏暗无光,道路崎岖曲折,不知藏有多少陷阱。
舒凫入洞之前,特意让手脚不够仔细的白恬和菡萏守在洞口,自己屏息凝神,足尖落地时比矮脚猫的肉垫还轻,唯恐发出一点声响。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谨慎是多余的。
因为在这座洞窟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鸟雀悲鸣声,野兽嘶吼声,痛苦的呜咽呻.吟之声,还有用爪子抓挠、用身体撞击岩壁的声音……
“…………”
两个人,一条龙,再加上一只猫和一只肥啾,在黑暗中无声地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怒火。
或炽烈汹涌,或冰冷沉静。
唯一的共同点在于,其中都带有一线清晰的杀意。
毋须多言,毫无疑问。
在凤仪门捕获灵兽之后,将他们投入秘境、送往各门各派之前,这座洞窟,就是用蛊毒驯服灵兽的“教化场”。
宁死不屈的灵兽,将会一直被关在这里,至死方休。
在不见天日的洞窟深处,他们听见宋雅言一字一句,温柔文雅地开口道:
“唉,瑾瑜。你又何必与我闹呢?你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
“我怎会不爱你?为了你,我将凤仪门里里外外翻新一轮,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尽数改造为你记忆中的模样,甚至改换了仙山和宗门的名字,只为缓解你的思乡之情。”
“栖梧山,凤仪门,这就是你的家啊。你为何不肯安心留在这里,非要离开我不可呢?”
“瑾瑜,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庸碌无为,你看不起我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只要你像以前一样,放血吸引灵兽,凤仪门便能发展壮大……”
“虐待?蛊毒?没有的事。只是这些妖兽凶悍难驯,需要严加管教而已。瑾瑜,你想太多了。”
“不错,我一直瞒着你,从未告诉你我有婚约,这是我对不住你。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我能违抗的?即使我与盈翠成婚,我的一颗真心,也只会系在你身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何必在意名分呢?”
……
漆黑的石牢中没有半点声息,宋雅言就这么一个人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地说了半晌,一会儿软语哀求,一会儿疾言厉色,怒斥风瑾瑜“心比天高,冷酷无情”,“为了一群畜生与我为难”,变脸技术炉火纯青,整个修仙界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对于他声情并茂的表演,涕泪俱下的演说,石牢中那人照单全收,只回了柔软而坚定的一个字:
“滚。”
“你——你叫我滚?”
宋雅言猝然变色,城墙厚的脸皮微微抽搐,第一次流露出事态脱离掌控的愤怒:
“瑾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举目无亲、走投无路之际,是宋家冒险收留了你,供你吃穿用度。我更是对你一往情深,毫无保留,你怎能这样绝情?你以为施舍一点点凤凰血,就能还清我对你的深情吗?”
“至少,你得为我们宋家留个孩子,我们好聚好散……”
他言尽于此。
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意识到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有多恶心,每一次呼吸都是在污染环境。
而是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不可忍受的剧痛直冲脑门,犹如大坝决堤,一瞬间就将他所有的语言、思绪、理智冲了个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
他僵硬而惊恐地低下头,向剧痛传来的位置望去。
本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却有阴森森的寒光一闪,像是断头台刀刃的反光。
——那是一道琴弦。
琴弦缠绕在宋雅言不可描述的部位,在他吐出“孩子”这个词的瞬间骤然收紧,将他不可描述的物件齐根绞断,鲜血像喷泉一样溅射而出。
“啊……啊……”
宋雅言徒劳地张大嘴巴,却只是嘶嘶吸气,发不出半点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里面那位姐姐,你待他太客气了。”
身后有女子清朗的笑声传来,音色悦耳如同天籁,还带着些少女特有的柔亮宛转,落在宋雅言耳中却不啻惊雷。
谁……是谁……
这女人到底是谁?!
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怎么会找到这里,还一出手就没收了他的作案工具???
“你该这样骂——”
那女人言笑晏晏,俏面如花,吐字却像指间的琴弦一样锋利,每一个音节都将他切割得体无完肤。
“——你说个几把呢,崽种?”
“哦,不好意思。现在你连个几把都没了,当然更不会有种。”
“恭喜灭门,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