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吃糖包
沈莞趁李弘禹不注意,偷偷把自己的书折了几下,好让人看起来像是认真翻阅过的。
沈莞坐下来,抬头看向李弘禹:“快来呀,你准备怎么写文章?”
见沈莞问的真挚,李弘禹眼神微暗。
他自小是读过书,但跟世家子弟没法比,沈莞这么问,是要他难堪?
李太傅给的题目是,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
意思非常浅显,可以从各个方面论述这句话的意思。
也许对别人来说简单,但李弘禹却知道,这是他第一道考试。
不仅要做出来,还不能平庸。
却又不能张扬,让那位新生警惕。
这个度,要如何把握。
李弘禹慢慢坐下来,反问道:“你呢?打算如何写。”
丫鬟把茶点伺候过来,便去外间绣活计,不打扰两位主子。
没了旁人,李弘禹看似更加随意,靠在小凳旁边,伸手逗小红。
那八哥在李弘禹手底下乖巧的很,半点看不出顽劣。
“我打算就写为什么周公让学生们学六艺!这个简单。”沈莞下意识咬着笔杆,“你觉得呢?”
沈莞忽然看过来,让李弘禹有点不自在。
沈莞身上似乎有股特殊的香味,无时无刻钻到李弘禹的鼻子,让他注意力有些飘忽。
“可以,那你写吧。”李弘禹道,半点没有讨论的意思。
沈莞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乖乖提笔就写。
但刚写几句,李弘禹忍不住道:“你就这么写?”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礼者,不学“礼”无以立。故人人皆学礼?”李弘禹点点桌子,“你这么写,就不怕李夫子生气?”
沈莞写的东西,看似有道理,其实都是些总结起来的废话。在李弘禹看来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沈莞偷懒惯了,下意识把之前的坏习惯带过来,低声道:“可以凑字数嘛,你看,这么一写,课业都快完成了。”
果然,沈莞洋洋洒洒写了不少,看似句句在理,实则言之无物,不过是把旁人的论述给拼凑上去。
看着李弘禹的眼神,沈莞丧气的爬在小案上,随便把写满课业的纸张团起来:“你别这么看我,我好好写还不行吗。”
沈莞语气里带着委屈,活生生像被欺负了一般。
李弘禹张张嘴,他没想让沈莞重写。
沈莞课业完成的怎么样,跟他没有关系。
但沈莞这个委屈的模样实在受用,李弘禹装作没看见,开始写自己的文章。
沈莞本来就是找个借口过来接近李弘禹,没想到还真的被逼着认真写课业,实在让人头疼。
重新铺开一张纸,沈莞写了几次,都不满意,注意力被桌上的茶水吸引。
这是李弘禹房间分的茶,不知道好不好喝。
沈莞见李弘禹写的认真,偷偷倒了两杯水,一杯小心翼翼推到李弘禹手边。
另一杯则自己拿着,像只小兔子一样,抱着茶杯尝了两口。
喝了一肚子水,沈莞眼神又黏在糕点上。
这糕点是厨娘亲自做的,新鲜的羊奶糕,香香甜甜的。
沈莞偷偷再看李弘禹一眼,手摸上羊奶糕,娇嫩的手指比奶糕还要白皙,让李弘禹不由叹口气。
怎么会有这样的娇小姐。
喝茶也要撒娇,吃个奶糕更是娇气的不行。
沈莞嘴里还含着奶糕,被李弘禹叹气吓得呛到。
“咳,咳。”沈莞急着想咽下去,却被噎着了,难受的眼泪都要掉出来。
李弘禹连忙端了茶水送到沈莞嘴边:“别着急,慢慢吃。”
一口茶顺到嘴里,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泪珠似掉非掉,显得十分可怜。
原本沈莞就够难受了,那边八哥大声道:“糕点好吃!糕点好吃!”
李弘禹忍不住笑出声,眉眼都笑出光芒出来。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鸟。
蠢死了。
沈莞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弘禹这么笑,拼命眨眼,但开口就是:“你尝尝奶糕,真的好吃。”
最后在沈莞满脸通红下,李弘禹真的尝了尝。
其实李弘禹很烦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他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有时母亲去画舫上唱曲,周围都是甜腻腻的脂粉香,让人觉得恶心。
李弘禹强忍恶心咬一口奶糕,意外的不让人觉得烦。
反而有股清香,带着甜味的清香。
沈莞笑的眉眼弯弯:“是吧,可好吃了。”
“嗯。”李弘禹点指指桌子,咽下糕点,“继续写吧。”
还写啊。
沈莞有点写不下去。
其实李弘禹也是。
他拿不准要怎么写,才会让那个人知道他不平庸,但又不让他起忌惮之心。
沈莞倒是认真起来,开口道:“我们去找我祖父吧!”
沈莞的祖父,沈首辅?
“让祖父指点我们啊!”沈莞道,“走吧,祖父这会肯定在喝茶,等会就很忙了。”
李弘禹其实想拒绝,但又觉得沈莞说的没错。
以沈首辅的学识,他们两个的问题在他眼里,再简单不过。
可让堂堂本朝首辅,来教他们做一个课业,颇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李弘禹心情复杂,跟着沈莞到沈首辅身边时,才觉得自己冲动了。
见着孙女跟李弘禹一起过来,沈首辅顿了顿,随后笑道:“怎么了?又想找祖父做什么?”
沈莞撒娇道:“哪有啊,我是想祖父了。”
沈首辅笑,摸摸沈莞的头:“就你调皮。”
沈家三代单传,沈首辅只有沈莞父亲一个儿子。
沈莞父亲也只生了沈维,然后就是最小的沈莞。
故而全家不由自主宠着最小的沈莞。
沈莞也生的讨喜,让人忍不住喜欢。
“祖父,今天李夫子给了一句话,让我们写篇文章出来。”沈莞丧气,“那个题目看着简单,但我总觉得写不出来。”
沈莞说完,李弘禹心里赞同。
那句话看似简单,但涵盖的东西太过广泛,根本不能用一篇文章概括。
这才会让他们这么难下笔。
沈首辅看了看李弘禹道:“题目是什么?”
李弘禹答道:“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
题目说出来,沈首辅忍不住笑了:“好个李匹夫,竟然这么为难我们沈家的学生。”
沈莞疑惑的看着祖父:“祖父,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沈首辅没说话,转而继续问李弘禹:“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李弘禹心里警惕,沈首辅是要教自己,还是试探?
不管如何,要答的漂亮才是。
“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出自周礼。此为开篇,看似简单,实则囊括了方方面面,先问养国子之道,再说教六艺。”李弘禹答道,“分开任何一个字,都可为文章。养是如何养,国子是何等国子,道又是什么道。如何教,为何教,又为何要教六艺,此六艺再细说下来,怕是三万篇文章都不够写。”
沈首辅含笑点头,又对沈莞道:“莞儿觉得呢,你可有写出文章?”
“写了一篇,但不大好。”沈莞不好意思道,“我只把自己学到的给写上去,旁的没有了。”
沈莞刚刚的文章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差,不过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写上去。
沈首辅又问李弘禹:“你呢?可有写出?”
“晚辈愚钝,并未写出一字。”李弘禹道。
以沈首辅的身份,就算是皇子过来自称晚辈,也是受的住。
沈首辅也没说什么,让沈莞给自己倒杯茶,这才慢慢道:“你们都想太多了。”
沈莞跟李弘禹一愣,对视一眼。
“弘禹说的没错,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看似简单,实则涵盖面太广。并不是个好题目。”沈首辅慢悠悠道,“李夫子怎会不知?他不过是想考察你们的学识罢了。”
“今日私塾第一天开讲,每人学习进度不同。他出这个题目,不过是让你们写出自己知道的东西,好让他以后因材施教。不过李匹夫不说明白,搞得含含糊糊,就是戏耍你们罢了。”
想的简单的人,自然会老老实实如同沈莞一般,写出自己知道的东西。
思想复杂的人,则会跟李弘禹一样,半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个李太傅!还真不是常人能推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