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蜜语心言
“就是说说,谢将军煞气重,到现在,我还没听谁敢夸过口,说那天一定要打的,都是一句肯定不敢。”
王舲一边说一边笑。
“六娘子,已经快到院门口了。”喜娘从门口回来,笑着提醒。
“我到外面看看。”
李苒抬手在王舲肩上按了下,站起来往外走。
李苒避在厢房里,看着院门被咣的推开,一群小娘子拿着缠绸裹棉的麻杆,你推我我挤你,麻杆打麻杆。
霍文灿和几位伴郎极其配合,在一群根本打不着他们的小娘子中间,唉哟着求着饶。
整个院子里弥满了喜庆和热闹。
王舲从上房出来,踩着红毯前行。
李苒跟在一大群小娘子的最后,在喜庆热闹的鼓乐声中,远远听着司仪的宏亮的喊声,一直听到外面响起落雨一般的铜钱落地声。
李苒悄悄出来,和周娥一起,回去了长安侯府。
……
河间郡王府一派热闹喧嚣。
杜王妃浑身上下抖落着抖不尽的喜悦。
她这三个媳妇儿,个个都是她最想娶回来的那位姑娘,尤其是这个三儿媳妇,她从她七八岁起,就看进眼里心里,心心念念想到现在,总算娶回来了。
这会儿,这份满足和高兴,让她看什么都觉得美好无比,顺眼无比。
她这一生,哪怕从今天以后都是坎坷,也能算得上一辈子称心如意!
宾客逐渐散去,霍文灿带着几分酒意,进了新房,被一堆喜娘推着拉着,成了结发礼,再被一群丫头侍候着收拾好换了衣服,满屋的喜娘丫头如潮水般退出。
满屋的耀眼的喜庆中,通红明亮的龙凤烛下,霍文灿微微眯眼,看着已经换了衣服,端坐在床边的王舲,有几分怔忡恍惚。
王舲抬头看着霍文灿,见他神情怔忡,微微蹙眉,仔细看着他问道:“酒喝多了?”
“我什么时候喝多过?”
霍文灿下意识的一句怼回去,呆了呆,嘀咕了一句,“没多。”
“还是喝些醒酒汤吧?”王舲看着霍文灿,试探问道。
“不用。”霍文灿皱起了眉,“真烦。”
王舲眉梢挑起,霍文灿迎着王舲有了几分不满的目光,一碰而闪,后背却赶紧挺直起来,声调往上,透着强硬道:“你该知道,我没看上你!我这是退而求其次!”
王舲低低哈了一声,斜睨着霍文灿,慢吞吞道:“长安侯府那位老夫人,曾经在皇上面前,替我向谢将军提过亲,这事你知道吗?”
“嗯?”
霍文灿一脸愕然,这事他真不知道。
“谢将军能看上你?”
“瞧你这话说的,谢将军要是能看上我,我还能嫁给你?
不就是没看上嘛。
谢将军没看上我,四娘子没看上你。”
王舲手指点向霍文灿,又指了指自己,“咱俩都是人家不要的。”
霍文灿呆了一瞬,瞪着王舲,“唉你……”
话没说完,噗的笑起来,一声长叹,几步过去,侧身坐到王舲身边,“你说得对,这也算缘分是吧?”
“可不是!”王舲一边说一边笑。
“我跟谢将军比,差得挺远,你跟四娘子差的不多。”
霍文灿回转了一句。
“嗯,我不嫌弃你。”王舲点着头。
“你真不嫌弃我?你从小一直对我这样。”
霍文灿用力往下扯着嘴角,扯出一脸的鄙夷。
“我背错几句书,你这样,我破题破歪了,你也这样,你一直都是斜着眼看我。”
“我觉得是你想多了。
要是因为念书不好就瞧不起人,那这天下,哪还有我能瞧得起的?”
“嗯?”霍文灿呆怔片刻,猛的哈了一声,“你可真够自大的!”
“那是!我这学问,就跟你那风仪一样……”
“你敢笑话我!”
王舲的话被霍文灿一声怪叫打断,霍文灿扑上去,按着王舲,对着近在咫尺的王舲的笑脸,唉了一声,“虽然……那啥,我肯定对你好,能多好就多好。”
“嗯,我也是。”
也不知道是因为霍文灿这句话,还是他离她太近了,王舲一张脸绯红起来。
……
九月的京城还是一片秋意盎然,走了一个月,就是寒天冻地了,路也一天比一天难行。
刚进了十月,赶了将近一个月路,哭了小半个月的李清柔病倒了。
孙大庆连夜赶路,进了座大城,请了几个城中名医,都说没有大碍,不过是心神衰弱,又受了风寒。
休息了七八天,等李清柔彻底好了,这行程就有些紧了。
孙大庆到霍帅军中,是要限期报到的。
孙大庆照客栈老板的建议,在当地买了辆双层车厢带夹棉的大车,又添了辆车专门装上好的明炭,再次启程时,这行程就十分紧张了。
李清柔病了这一场,瘦了一整圈,再启程时,不哭也不闹了,除了不说话,别的都让孙大庆觉得好得不能再好。
紧赶慢赶,总算在限定日期前一天,离霍帅驻守的归原城只有一百多里地了。
“阿柔,还有一百来里地,咱们今天就能到了,进了城,咱们先去大哥家,到家就好了。”
风雪交加中,孙大庆敲了敲车厢板,虽然李清柔从不理会他,可他还是觉得很兴奋。
这一路上,实在太辛苦了,到了姐姐家,至少能暖暖和和的,好好吃一顿,安心睡一觉了。
“大爷,您瞧前头,象是喊咱们?”
走在最前的护卫冲孙大庆挥着手,大声叫道。
风雨中,隐隐听到有人高喊:“是忠勇伯府孙家大爷吗?”
“是!”
孙大庆先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再冲到车子前,用力拍着车厢。
“阿柔,大哥打发人来接咱们了!咱们快到了!”
迎面而来的人马顺着风雪,过来的很快,冲在最前的一匹马,迎着用力挥手大叫的孙大庆,高喊了一声:“大庆?”
“姐!”
孙大庆听出声音,片刻惊愕后,再一声姐里,透着浓浓的哭腔。
“阿柔没事吧?听说病了?”
李家大奶奶,孙大庆长姐孙秀娘马术精良,经过孙大庆,拍了他一下,马速不减,直冲到大车旁。
车门从里面推开,李清柔探头出来,看着骑在马上,穿着厚实长大的皮袄,裹的分不出男女的孙秀娘。
“大嫂。”
“开条缝就行,外头冷,怎么瘦了这么多?你把门关上吧,还有一百来里路,咱们到家再说话,把门关上。”
孙秀娘没下马,把手从皮手统里拽出来,伸手摸了摸李清柔,替她拉上车门,一迭连声吩咐道。
车队比刚才快了不少,午时刚过,就看到了风雪中的归原城。
一队十来个人从城门里冲出来,迎上孙秀娘和孙大庆。
“大哥!”孙大庆一声高喊中,透着浓浓的喜悦。
李清柔听到孙大庆一声大哥,急忙推开车门,“大哥!”
“快关上门!冷得很。到家再说话。”
李清安和孙秀娘几乎同时叫道。
跟在车旁的护卫忙伸手拉上车门。
“你先跟我去帅衙报个地,正好,明天一早要出城哨探,是我带队,你跟我一起去。”
李清安看着车厢门关上了,转头和孙大庆说公事。
“好!”孙大庆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
来前,他阿娘,还有陈家太婆,张夫人,都再三交待过他,到了军中,要听大哥大嫂的话。
孙大庆跟着李清安往帅衙过去,孙秀娘带着李清柔的大车,往归原城的住处过去。
归原城和一切的北方城镇一样,到处都空旷阔大,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片灰白,就连树,也是顶着雪披着冰,仿佛已经被冻死了一样。
李清安的住处,一圈矮土墙围着空大的院子,车子人马全部进了院子,也不过才占了一小半。
孙秀娘下了马,看着李清柔下来,忙上前将她身上那件貂皮斗蓬拽住裹紧,看着紧跟后面的丫头道:“你也裹紧了再下来。咱们赶紧进屋,屋里暖和得很。”
孙秀娘半拖半抱着李清柔,穿过粗陋的二门,进了上房。
屋里温暖如春,李清柔坐到热热的炕上,接过丫头递上的驱寒汤,低头喝着。
“大庆写信说你冻着了,来,把袜子脱了,我看看生冻疮没有,要是生了冻疮,得赶紧揉开,不然就得年年生,又痒又痛。”
裹得比粽子还厚的孙秀娘一层层脱下衣服,脱到一身棉裙薄袄,从到李清柔旁边,脱下她的袜子,托着她的脚仔细看。
“大嫂。”
李清柔鼻子发酸,满肚子委屈里,好象不全是她自己的委屈。
“有点儿冻着了,不过没事,就一点,让她们给你揉了揉,揉上几天,彻底揉通了就好了。
你这鞋不行,大庆也真是,怎么连该穿什么样的鞋都不懂,唉,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