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卿隐
目前治疗的手段无非是药物,放疗,化疗等,怕囡囡这么小的孩子受不住化疗的副作用,暂且用药物控制着,索性这三年使用靶向药勉强也能控制着那恶性肿瘤不向别处转移。但是这药物的费用也是一大笔,三年来他们家花光了存款,卖了两套房子,借了亲朋好友七十来万,如今差不多弹尽粮绝,吃完了这个月的药,还不知能不能买得起下个月的药。
刘云卿不太明白这癌症是什么,为什么会令人谈癌色变。刘云军便跟她大概解释,是人体中变异的细胞不受控制的无限次分裂,疯狂汲取人身体的营养,直至身体被它们消耗殆尽的那刻方止。
刘云卿还是有些不明白的,但她听明白的是囡囡腿上有个长出来的多余害物,便是这害物才耗得囡囡愈发的虚弱。
心下便又是焦急又是有些无力,可恨自己心法未曾练成半分半毫,否则她便可以真气探入囡囡腿部查看一二,也好知道究竟该如何处理那要害囡囡的害物。
一想到目前还可以用那药物对那害物加以控制,刘云卿心下才堪堪安稳了些,可又一想到家里没了钱,下个月怕买不起药了,心里头又是急的如乱锅上的蚂蚁,只恨不得此刻立马飞奔出去,那个活计最挣钱她就奔着哪个活计过去。
今天已经是三号了,还有二十来天,囡囡就要没钱吃药了,可不要急死她了。
抓住她哥哥的手,刘云卿焦急问:“哥哥,可哪里有能赚钱的,赚钱多的地方?我赶紧去给囡囡挣些买药的钱去。”
刘云军想着这周围的工厂,似乎那纺织厂近期在招人,刚想脱口而出,可待目光所及刘云卿那火柴棍般的骨架子,便改了口:“不急,待年后招工的地方多……”
“那怎么行?”刘云卿焦灼道:“囡囡的药钱可等不了了啊。我以前听那春花还有甜甜她们说,不比在监狱的时候搬砖搬石头什么的都不给我们工钱,好像外头工地给工人的钱可高着呢,一天下来好几百的都有,好几百呢。哥哥,你知道哪有工地招工吗?我可以去工地搬砖呢。”
刘云军难以置信:“小妹你要去工地?那怎么可以!你知道那活有多累吗?一天下来,不,半天下来你就累瘫了。你要是想做工,周围纺织厂有招工的,改天我给你问问去。”
提起纺织厂,刘云卿耳边反射性的响起嗡嗡的机械声。心下有些拒绝,可到底还是问了下:“纺织厂的工钱比工地的工钱高吗?”
刘云军解释:“不高,自然是比不得工地的。可轻松些。”
刘云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纺织厂辣么磨人的活,工钱还没工地高?她是发疯了才会去那纺织厂听那机械的嗡嗡声。
“不,我要去工地。”
“小妹,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一定要去。哥哥不帮我打听,我就自己去打听。”
一听这话,刘云军的心就提了起来,与外面隔绝了六年的妹妹乍然出来,他如何放心她一个人去找活干?更何况工地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要是一个不甚让妹妹出了什么岔子,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倒还不如遂了她的愿,让她随着他一道去工地,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放心些。或许干个两三日,她就受不了那厢苦,就会乖乖去找个工厂的活干干。
第19章
晚间的时候,其他三户租客也都陆陆续续的下班回来。租主卧的是一对外省过来打工的夫妻俩,次卧住的是一对小情侣,而另一个稍小的隔断则住着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人,天天浓妆艳抹的去上班,听她哥哥说貌似是做销售的。
怕他妹妹初来乍到得罪了人,刘云军便将其他三户租客的信息跟她详细说了下,又再三叮咛嘱咐别跟其他人起冲突,便是心有不喜,大不了不搭理他们便是。
刘云卿自然是满口答应。
而其他三户租客见到隔断间新来的小黑脸女人,反应各有不同。
那夫妻俩是嫌恶的,本来这个隔断间有个病恹恹的孩子,还有个能咳嗽一夜的老头,都已经令他们避之不及,现在还来了个刀疤脸的女人,还不知是干过什么事的,瞧着就恨不得让人离她远一点。夫妻俩盘算着,反正这季度的房租过两天就到期了,他们决定不再续租,与这样一户人家租住一起,真是膈应的要命。
隐晦的给了刘云卿个厌恶的眼神,夫妻俩进了主卧,砰的声将门阖死。
小情侣倒也觉得无甚所谓,左右平常与这户人家也没什么交集,大概扫了一眼,就是略微惊奇那面上的刀疤如何来的,两人嘀嘀咕咕一阵后,就进了次卧。
那做销售的单身女人倒是惊疑的看了刘云卿好几眼,可能是职业病见了人惯喜欢说话,凑上前去跟刘云卿聊了几句。
刘云卿也不是那有心眼的,三两句就被人套出来她是刚打监狱里被放出来的,至于入狱的原因嘛……杀人未遂,单单四个字足矣令那年轻女人花容失色,落荒逃入另外隔间。
刘云卿挠挠脑袋觉得又奇怪又委屈,明明刚才聊天还聊的好投机的呢,说翻脸就翻脸,真是的。
刘云军这会去给医院里的刘爸送饭去了,怕她妹妹担心,具体也没跟她细说,只简单说妈做了个小手术,过两天就回来了。
他这般说,刘云卿自然就这般信了。
囡囡这会醒来了,刘云卿便坐在她的小床上跟她说着话。
当听到她的宝贝闺女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安徒生童话》书时,刘云卿就来了兴趣,让她闺女给她讲讲书里面都讲了些什么故事。
囡囡就选了其中一个拇指姑娘的故事给她妈妈讲起来。囡囡很有讲故事的天分,糯糯的声音加之条例分析的故事脉络,便将整个故事讲得生动有趣,听得刘云卿如痴如醉。
望着她麻麻双眼迸发出的那种崇拜的、不可思议的、那种囡囡你怎么可以讲故事讲得这般好听的亮晶晶目光,囡囡只觉得此刻得劲极了,身子都觉得轻飘飘的,那浮肿的青白的脸庞上都多出了几抹神采来。
刘云军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小妹双手撑着下巴温情的看着囡囡,而囡囡神采飞扬,抑扬顿挫讲着童话故事的温馨的母女图。
这一刻,他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听到开门声,刘云卿忙转头看,见到来人,顿时喜道:“哥哥回来啦?”
刘云军笑道:“回来了。刚在干什么呢?怎么是囡囡给你讲故事听啊?你多大个人了,害不害臊,还让你闺女给你讲故事听。”
刘云卿是不会害臊的:“囡囡讲故事可厉害着呢。我可喜欢听啦!哥哥,你听过拇指姑娘的故事嘛?刚刚囡囡给我讲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呢,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小的人呐?就拇指那般大小。”说着,刘云卿拿手指比量着,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刘云军摇头失笑。他感觉自打出狱,他妹妹颇有几分天真无邪……不过他也知道,六年的牢狱生涯,总会将人的性子磨得与以往不同。其实如此天真快乐倒也好,总好过自怨自艾,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和盼头。
不足10平方米的小间里摆放了两张床,一张小床是囡囡的,另一张是上下铺,平日里是刘爸刘妈在下铺,刘云军则在上铺睡。
今日刘爸刘妈不在,刘云卿就睡在了下铺。
刘云军还以为突然换了环境他妹妹会睡不着,没想到没过一会,下铺就传来稳定的呼吸声。旁边小床上囡囡的呼吸声也渐渐规律起来,刘云军听着,竟觉得此刻岁月无比安稳。
还好,当初他坚持了下来,还好……
早晨五点的时候刘云军就起了床,简单洗漱后,轻手轻脚来到房间内的公共厨房,做了他们兄妹二人早餐,又单独给囡囡做了鸡蛋羹和玉米粥搁在了保温盒里,然后就叫醒了刘云卿一起吃早饭。
因为工地早晨六点半就要上工,所以刘云军也来不及给刘爸刘妈他们送饭,之前也告知了他们早午饭就在医院买点吃,只有晚饭的时候会给他们做点送过去。
待吃完了饭,刘云军将保温盒搁在了刘云卿的铺上,然后就带着刘云卿下了楼,骑着小电驴拉着她匆匆赶去工地,脑中还琢磨着该怎么跟工头说这事。
刘云军所在工地是申威建筑承包的,负责他们这片的工头姓孙,他们都管他叫孙头。四十来岁的年纪,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很是魁梧,有些江湖义气,所以愿意跟着他干的人也挺多,这么多年来也承包了不少工地的活,从未听说过短了哪个工人的工钱,这也是刘云军当初选择在这干的原因。
不到六点,刘云军就带着刘云卿赶到了工地。
作为工头,孙头自然每天早早的过来查看,此刻见了刘云军带了个年轻女人过来……额,还是个又黑又瘦脸上有点特殊印记的女人,顿时觉得心态不太好了。
尤其是听说了他们来意后,孙头便有些不耐烦了,对着刘云军沉了脸:“小刘,就算这工地的活不是什么稳当职业,那也不是耍玩般的哪个都能进来体验个一天两天,完事拍拍屁股就走的。本来咱的工程就紧,你觉得这个时候你带着你妹妹来耍个一两天,合适吗?”
刘云军被说的有些无地自容,嗫嚅着正不知如何开口时,那厢刘云卿赶紧表态:“报告孙头,我不是来耍玩的,是来工作的!请您放心,我一定牢记使命,传承华国人民吃苦耐劳的作风,好好做事,绝不偷懒!不信的话,您可以在那里监督我,我保证,我绝不偷懒,真哒!”
刘云卿信誓旦旦的保证着,两只眼睛无比真挚的看着那孙头,眼里的光晶亮的灼人。
这打报告似的汇报方式,让孙头这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着实有些不适。
似乎懵了好一会才回过了神,他眼疼的看着面前立正站好就差敬礼问好模样的女人,眼角有些抽搐的看向刘云军:“你妹子打哪儿来的?”
刘云卿顿来了精神:“报告孙头,编号3102号刘云卿,昨天上午八点自申城女子监狱三区刑满释放,报告完毕。”
孙头别过眼深呼口气,这种画风,着实有些辣眼睛。
刘云卿看那孙头别过眼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顿觉不好,环顾四周见不远处那堆得一片的砖块,顿时来了精神,撒丫子的就小跑飘了过去。
孙头瞪大了眼,刘云军也瞪大了眼。
回了神,刘云军忙叫道:“云卿!别闹了快回来!”
刘云卿恍若未闻,这会功夫飘荡到砖块处,很是熟稔的抱起二十块青砖,使劲仰着小脸从快盖过头顶的砖块看向孙头的方向,那满眼的自豪劲似乎在说,瞧我,我可厉害了,可能干啦。
然后就捧着砖块飞快的飘向施工的一侧。
之后便又是几个来回,那轻飘飘的模样仿佛抱着空气,脸不红气不喘的,看的不远处的两人叹为观止。
孙头服了,冲着刘云军竖起大拇指:“你妹的确是可以啊!能赶上个壮汉子了。成了,甭管她从哪来,这人我老孙要定了,就让她在这做活,工钱跟你一样。”
刘云军这才堪堪回了神,忙谢过孙头,可脸上还是余留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能说六年前的小妹,连提个两公斤的杏子都一副累死累活的模样吗?
第20章
工地里的其他工友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那麻杆般的年轻女人,刚开始是有些不感冒甚至是抵触的,要是来个稍微漂亮的些的还好些,好歹还能养养眼,便是不漂亮那也得粗壮些是个干活模样的吧?这样风一吹就能吹五里地似的小模样,光是瞧着他们都觉得干起活来不得劲,更遑论听说这工钱给的还跟他们一样一样的,能不令人心头火直冒?
有几个火气素来旺盛的工友,早已在心头暗搓搓的打算好,甭想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接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都是出来卖体力活的,凭什么要这样欺负人!
可还没等他们鼓起勇气去找那孙头评理,却见那厢那个麻杆般的女人,竟是轻飘飘的抱起二十块青砖就走,那足足120来斤啊,竟是那般轻飘飘的恍若无物,短短五分钟内几个来回不带喘气歇息的,还仿佛赶时间般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皆是一路小跑,对比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来回还得放缓些步子,稍微喘口气……草,他们简直是TM的弱爆了有木有!
一上午的时间,其他工友们就这般眼珠子疼的看她犹如一只辛勤的小蜜蜂,任劳任怨,吃苦耐劳,丝毫不知道‘偷会懒歇会’是何物的勤劳工作着,还美滋滋的仰着一张小疤脸,一副工作是快乐的源泉的模样。
终于有个工友顶不住这般的煎熬,悄默声的挪到她身边,暗示她:“这里不是计件的工厂,干一天是一天的活,你不用这么拼。”
刘云卿听了这话觉得好茫然:“没有拼呐,我在里面就是这么干的丫。”说完,又快快乐乐的飘走了。
这位工友咀嚼着‘里面’二字,顿时悟了。
于是不到半天功夫,全工地的人都知道了,那个麻杆般的瘦弱女人是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
接下来干活的时间,刘云卿周围方圆一百米之内,荒无人烟。
远处扬沙的刘云军见此情形,倒也松了口气,要是那些汉子们暗搓搓的都往他小妹那里凑,那才叫他担心呢。
其他汉子:请你正视你妹妹的小黑疤脸。
中午吃饭的时候,待见识了那小黑脸吃了不下十个馒头时,工友觉得已然麻木的双眼,又辣了起来。
虽说只是巴掌大的馒头,可就是他们这些壮汉子,吃十个也是顶了天了。
真是……刷新了他们对这小黑脸的认知。
刘云军担心她撑坏了,几次要夺过她手里的馒头不让她再吃下去,吓得刘云卿端着盛菜的搪瓷缸子赶紧跑到别的工友堆里,颇为自然的跟其他工友堆凑成一团吃了起来。
被乱入的工友团:……
因为中午天热,孙头还会给每人派发一瓶冰镇啤酒用来解渴。刘云卿喝不惯那啤酒,觉得苦苦的,喝了难受,那孙头见状,就给了她一瓶冰镇可乐。
试着喝下一口的刘云卿,瞬间就爱上了这个滋味,捧着可乐瓶子不由满足的喟叹:“人间真好。”
孙头哑然失笑。倒还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姑娘。
午饭后会有些休息时间,为的是避开一天当中最热的那一两个点。
趁着休息时间,刘云军要赶紧回趟家给囡囡做午饭,好在工地离他们所租住的地方不算太远,骑着小电驴大概二十来分钟一个单程。
刘云卿自然要跟着她哥哥一道回家。
路过道边的小摊贩,刘云军便停下车,买了些红枣,又买了少许排骨,一根白萝卜以及竹笋,让刘云卿在后座上提着,便火急火燎的回到出租屋。
这个时候囡囡正觉无聊,正趴在床上看书,见他们二人回来顿时十分惊喜,两只不太大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舅舅,麻麻,你们回来啦?”
刘云军见囡囡趴在床上,忙嘱咐:“囡囡注意些,别趴太久,小心也别压着左腿。”
刘云卿一听,这还得了?一个飞奔过去将囡囡小心抱在她腿上坐着,同时伸出一手托住那条肿胀的左腿,唯恐压了那腿分毫。
囡囡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些:“麻麻,不用托着的,压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