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壹木之南
“你家娃能跟匪月公子比？那都不知道前几辈子积了多少得才能生这样一个儿子！也就四老爷那样的厚道人才能有这样的福气！”
说着说着就有人问：“诶？千尘小兄弟这回中了没有？”
祁千尘咬着嘴唇低头不语。
祁老三笑着解释道：“他考的晚，放榜还要几天呢！”
“对对对！”立刻就有人道：“头几年里匪月公子中秀才那一回也是回家好些天衙役才来报的信。”
晚上，宁弯弯跟自己哥哥和白氏一起吃了饭，白氏今天是十分的开心，就差一步，只要等到明年春闱，自己这大孙子考中了进士，瞧这劲头，状元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她这个大孙子就是老太爷一脉最有出息的一个，他在族谱里就要占浓重的一笔，就要写的清清楚楚。
谁能挡得住她进祖坟！
三个人是在院子里吃的饭，等白氏回了屋，宁弯弯问自己哥哥。
“千尘哥哥这回考的如何？”
宁匪月点点头：“我看了他默写的文章，应当会中，他这一回发挥不错。”
“那九思哥哥呢？”
庞九思在今年春上终于是辛辛苦苦的中了一个童生，还是吊在车尾的名次。
秋试自然也去参加了。
宁匪月摇摇头没说话。
庞九思能中童生就不错了，要中秀才，在苦读个几十年也许还能有机会。
宁弯弯耸耸肩，也无奈的摇摇头，又问宁匪月。
“哥，咱爹来信问你什么时候去京城呢。”
宁匪月还是没吭声，就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半晌才问道：“一定要做官吗？”
“啊？”宁弯弯一下子没转过弯来，疑惑的问：“你们读书人读书为的不就是考功名做官吗？”
宁匪月看看自己妹妹没说话。
又过了几天祁千尘的榜贴就送来了，他这一回没让家里人高兴，考了个第十六名的成绩，不上不下，比考童生的时候最后一名好多了。
里正高兴的很，大摆了一场的宴席。
宁怀运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凉了。
他是等清晨好利索了才放心回来的。
大儿子迟迟不到他倒也没着急，反正还有半年的时间，也不急在一时半会。
索性就等小儿子好利索了，自己也能安心。
回来的也只有宁怀运一个，常氏没有回来，就像是宁弯弯想的那样，她就留那准备等大儿子过去陪考。
宁怀运回来自然也是先大摆宴席，宴请亲朋，这一回直接摆的就是流水席，一连就摆了三天。
十里八村都传的沸沸扬扬。
来祝贺的更是多，附近但凡是有点名望的都来攀关系。
等一切都完了，宁怀运才准备让自己儿子赴京的事。
毕竟时间说长也长，说短却也短，趁这段时间好好听听课，他到不大担心自己儿子会落榜，但进士那也分三六九等，一甲跟三甲那差远了去了。
要是能进殿试，在考中个一甲，就算是个最次的探花郎，那也能入翰林。
翰林院在大邙朝的职责一是拟诏，就是皇帝要下圣旨，你去想要怎么写，这需要相当高的文笔，所以一定得是进士出身，不然没这能力。
二是充当皇帝的私人顾问团，给皇帝出谋划策。
大邙朝的相国一向都是从翰林院选拔，可以想象能入翰林那是有多前途无量。
第350章 你是长子
可你要只考个三甲，只是同进士及第，那也就是分配到下面做个知县，要是在得罪了什么人，搞不好连个正七品的知县也捞不到，拿个八品县丞就把你给打发了，这差距不要太大。
宁怀运当然是希望儿子考的越高越好。
“我在京城都给你打听好了，好些个地方常有文人聚会，春闱前还常有大儒讲学，那可都是进士及第的大儒，有不要钱的，也有要钱的，我打听了，那些名望大的我都记下了，我也都预定好了位置，你到了京城直接按地址去听学就行了！”
宁匪月听了也不说话。
宁怀运没有察觉儿子的不对，继续说着。
“这回给你弟治病跟几个御医倒是有了些交情，我请人帮着引荐了一下，还多亏走的时候带了那些西瓜，人家收了这稀罕东西也承咱的情，给介绍了个从前在太学讲学的先生，说是带过几个学生，都考中了二甲，等你到了京城就去跟这个先生学，我跟先生说了你这几回科考的情况，他可是很喜欢你的，你娘在京城，你走的时候在带上桑竹，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从古至今老师都喜欢好学生，学生考的越好，老师就越骄傲，尤其这个时代，学生就是人脉，这些已经退下来的官员更是希望学生能够成才，将来这些人脉自然就会造福自己的子孙。
太学可是大邙朝最顶级的贵族学校，能比得过太学的就只有皇室的宗学堂，能在里面教书的夫子那自然不是一般人。
不同的是宗学堂要皇室子弟才能入学。
而太学则是那些官家子弟，再者有人脉，有钱也能进。
当然，建太学的初衷可不是这个。
是为了培养顶尖的人才，各地有天赋有资质的都可以进。
就比如宁匪月这样的，按说就应该入太学读书的。
可王朝发展到现在，就腐败成了这样。
不过既然科举都在改革，那么等稳定了，想必苏瑾也不会放过这些公办学院的。
太学，县学，府学，肯定都要整改，就清平县这小地方的县学都已经腐败的不像样子，已经不整改不行了。
宁匪月还是没说话。
宁怀运是个糙汉子，还是没觉出不对劲来，还要继续说。
还是宁弯弯朝自己哥哥努努嘴，宁怀运才反应过来。
“匪月，瞧着你怎么不高兴呢？”
不料宁匪月突然一下子跪到了宁怀运面前，把宁怀运和宁弯弯吓了一跳。
“你这孩子，这是干嘛？快起来！”
宁怀运忙就想去把他拉起来。
“爹，你让我把话说完！”
“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起来说！”宁怀运执意把他拉起来。
“你让我把话说完！”这一次，宁匪月的声音带着决绝，还有几分的悲戚。
宁怀运心里的感觉就更不好了，手上也僵了。
“你说，你说……”
他说着又坐下了。
宁匪月顿了一下，仿佛是在组织语言。
才道：“原本我是想在这次科考前就说的，可没想到清晨得了痘疫，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父母伤心！”
原本他都已经决定了，如果清晨这一回没有挺过去他就按照父亲所想的生活。
他原本就是长子，如果没了清晨他更应该担负起整个宁家。
万幸的是清晨挺过来了。
他没有失去弟弟，也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什么……什么事？”宁怀运一脑门的懵，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儿子能有什么让他伤心的事情。
“孩儿不孝！”宁匪月给宁怀运磕了个头，久久没有起身。
就在宁怀运犹豫该不该在把儿子拉起来的时候宁匪月才自己起来了。
“孩儿身为长子，本该上孝父母，下护弟妹，光耀门楣，可是如今弟弟争气，前途似锦，小妹亦有能力，能担负起整个宁家，孩儿志不在官场，不愿继续参加科考！”
“什么……这什么意思？”
宁怀运一下子懵了，都反应不过来儿子这一番话是个什么意思了。
扭头问宁弯弯：“闺女呀，你哥这是个什么意思？”
宁弯弯默不作声，鼓着腮帮子看看自己爹，又看看自己哥哥。
“哥，你想好了？”
宁匪月郑重点头。
“不是……”宁怀运继续懵：“你不科考那要去干什么？是不是最近读书太累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跟爹说，大不了咱今年不考了，反正是你还小，这年纪要中了进士风头也是太盛，咱在过个几年在考那也是一样的！”
宁匪月好一会没有出声。
“没事，没事！”宁怀运就真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快去休息，多睡会，我看你是太累了，得好好休息休息！别再想科考的事情，这几天你就好好的去玩，好好的睡，啥也别想！”
“爹……”宁匪月十分的平静：“孩儿真的志不在官场！”
“那你想做什么？”
宁匪月这一次答的非常快，显然是早就想好了。
“孩儿想要游览名山大川，拜访各地大儒，我指的是那些真正的饱学之士，不是只会读书教书的先生，探访各地的风土人情，了解天文地理等等，总之……”
总之他不想只做一个书呆子。
他想四处走走，看看那些先生们都嗤之以鼻的杂书上写的世界。
“这不行！”宁怀运突然大喝了一声。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这不行！你可是长子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我知道我是长子，我也知道是我不孝，爹，但凡是咱家里离不了我，需要我来支撑，我这辈子都愿意按你安排好的路去走！可是现在并不是！清晨一样可以光耀门楣，他有大好的前程，咱们家更是一直由弯弯撑着，反而是我一直没有为家里做过任何贡献，我没有您以为的那么重要！您就让孩儿自私一次……就这一次！”
宁匪月双目湿润，他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宁怀运顿时也是老泪纵横了。
嘴里还是不住的念叨着：“可你是长子啊！你是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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