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经年未醒
林福起身,立刻有宫人过来将林福引到皇后的右下首空位上落座。
旋即皇后将后妃们一一介绍给她。
她对面的华服美妇是崔贵妃,左手边的是舒昭仪。
皇帝的后宫并不庞大,这些年也没有进新人,来来回回只有皇后和贵妃两人在斗法,其他妃嫔除了少数几个低位的站了队,九嫔都是事不关己的看戏。
林福坐在殿上,听张皇后和崔贵妃一人一句的夸自己,几乎是将她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听得她自己都快信了。
“若我没记错,林家阿福是去岁及笄的吧。”崔贵妃招手让林福坐到自己身边来,原本坐这里的刘修仪挪开,崔贵妃就握着林福的手,对其他人说:“瞧瞧这林家阿福,年岁正好,姿容秀美,也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家的郎君。”
此言一出,其他美妇纷纷附和,而原本觉得好无聊的林福立刻警觉,她侧坐着被崔贵妃拉着手,正好能看到张皇后,只一眼,她心中就警铃大作。
我……
按捺住口吐芬芳的欲.望,林福脸上的礼貌浅笑变成了假笑。
“贵妃、各位贵主说笑了,陛下曾言这满京城里就没有能够配得上臣的郎君,陛下金口玉言,臣深以为然。”
宫妃们:“……”
这……陛下玩笑之言罢了,她竟然当真?!
“说得是呢,”张皇后出声:“陛下金口玉言,林家阿福自然非同一般女子,要配的,也是非同一般的儿郎。”
林福只假笑,不接话。
心里则在想:等回家了,要跟阿婆道歉,原来阿婆才是家中最明白的明白人。
几名宫妃又附和起张皇后的话来。
而林福一直挂着假笑,任由她们说,半点儿不回应。
崔贵妃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林福,她看林福笑意不达眼底的样子,心底了悟,遂换了个话题,说起今年上贡的鲜果来。
林福看了崔贵妃一眼,配合地说果子种植。
之后再坐了两刻钟的样子,张皇后看话题始终被崔贵妃和林福牢牢控制在种水果上,心中难免不悦,摆摆手打断了崔贵妃的话,说自己乏了,让众人告退自去。
出了坤德殿,崔贵妃拍拍林福的手,说:“你这孩子,我一瞧着就喜欢,今后若是得空,便到昭云殿里同我说说话,好叫我们这些成日在四角天地里的长长外头的见识。”
“贵妃言重,臣不敢当。”林福行了个福礼,道:“衙门里还有事,臣便先告退了。”
“去吧。”崔贵妃轻轻摆手,看着林福走远了,才让宫人扶着自己,走在去往昭云殿的长长的宫道上。
与她交好的孙婕妤走在她身旁,低笑着说:“我说呢,皇后好端端给东平侯的丫头提封诰命,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你可就想岔了,那林福可不是谁家内眷,而是前朝郎官,提封她的诰命,你以为不需要经过陛下的同意么。”崔贵妃说。
孙婕妤惊了一惊:“陛下同意的?那陛下的意思是……让东平侯的丫头嫁给三皇子?”
崔贵妃不言。
“东平侯的丫头可是一大助力呐,倘若嫁给了三皇子,那咱们……”
“慎言!”
崔贵妃睨了孙婕妤一眼,后者立刻惊慌收声。
“皇后和三皇子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那也要看人家女郎愿意不愿意。”崔贵妃嗤笑一声:“我刚才可都看得真真切切,林福可不是个乐意让人摆弄她婚事的。你是没瞧见,那孩子面上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
“可假如陛下下诏呢?”孙婕妤不无担忧地说。
“你觉得以林福之才,陛下是想要一个困守后宅的儿媳,还是想要一个忠君爱国的朝官?”崔贵妃问。
“这个……”
“我呢,听闻皇后打着此等主意,也是乱了阵脚,想着不能便宜了那老野狐,得给老四把人抢来。”崔贵妃抬脚跨进昭云殿的门槛,站在殿门内回身对孙婕妤说:“现在么……皇后的如意算盘绝对会落空,咱们呢,能交好就交好,总比树敌强,你手上那些小动作都停了,知道吗?”
“妹妹省得的。”孙婕妤说。
“行了,我就不留你坐了。”崔贵妃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孙婕妤没进昭云殿的门就走了,崔贵妃让女官伺候着除了钗环、换身舒适的旧裙。
“主子,咱们真不想法子,让四皇子娶齐国夫人?”女官边给崔贵妃揉腿边问。
崔贵妃闭着眼睛,笑说:“你听听这封号,齐国夫人,哪是想娶就能娶的。”
“可若三皇子真的娶了她……”
“放心,娶不着的。”崔贵妃睁开眼,转头望着窗外,轻声说:“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还有那狗屁的慕容理学大肆鼓吹女子卑微。难得有这么一个孩子能打破樊笼,好叫天下人瞧瞧,咱们女子也是能活出不一样的模样,我还真不忍心看到她也被囿于这四角天地。”
崔贵妃轻轻一笑:“只要老三娶不着,我的峰儿娶不娶得到又有什么关系。”
女官亦笑:“主子英明。”
-
紫宸殿里,两名模样清秀的内侍将坤德殿里皇后、贵妃、各宫主子的反应学给皇帝听。
皇帝批阅完一沓奏表,再拿起一本湘色封面的,打开一看,竟是林福的谢恩请安奏章,里头骈四俪六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主要功能是拍马屁,次要功能是表达自己忠君爱国不会畏惧强权,再次就是夹带私货,把阮桥台那个坑货及淮南道那群蠹虫给臭骂了一番。
“呵……”皇帝难得将湘封的谢恩请安奏章从头到尾看完,笑着对常云生说:“瞧瞧朕的状元郎,这骈文是越写越好了。”
常云生看着皇帝在上头用朱笔写下“已阅”二字,亦笑着说道:“林员外入朝将近两年,骈文总该是有长进才是,只不知她那诗赋有没有长进。”
“哈哈哈……”皇帝闻言大笑,“你不说,朕倒是忘了,改日得叫她来考校考校,总让她兄长帮忙做应制诗像什么话。”
下头两名内侍已经学完坤德殿里的情形,束手等着皇帝说话。
“就这样?”皇帝问。
“回陛下,便是这样。”一名内侍回话,顿了一下,又说:“贵妃主子在出了坤德殿后,请了林员外有空便去昭云殿说话。”然后把崔贵妃跟林福说的话学了一遍。
皇帝听完,便让两名内侍出去了。
“崔氏倒是个精明的。”皇帝将林福的请安奏章合上,对常云生道:“去将南边送来的那方珊瑚送去昭云殿。”
“喏。”常云生应道,然后对徒弟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快步走出殿内去办。
片刻后,皇帝又道:“常云生,朕记得那阮桥台是流放到伊州去了吧?”
常云生说:“正是。”
皇帝问:“人还在吗?到伊州没有?”
常云生回说:“人还在的,刚到伊州不久。”
“传朕令,改阮桥台流放崖州,即可启程。”皇帝将林福的奏章放在一旁,主宝立刻盖上皇帝行宝。
翌日,一份诏令下达尚书省,三皇子秦峻封吴王,四皇子秦峰封楚王。另一份诏书,则是吴王秦峻调离工部,领卫尉寺卿职;楚王秦峰调离户部,领金吾卫将军职。
第109章
“卫尉寺卿?!”张皇后听到儿子领卫尉寺卿职, 惊得从榻上猛地一个起身, 抓着来回话的坤德殿内侍丞, 一再确认:“峻儿是领的卫尉寺卿职?你没有弄错?”
“殿下,此等大事,老奴怎敢弄错, 诏书已经下到卫尉寺, 吴王不日上任。”内侍丞说。
张皇后松开内侍丞的衣襟,愣愣地一屁股坐回榻上, 之前得知儿子封王的喜悦荡然无存。
“陛下这是……”在敲打他们母子吗?
“昭云殿那老野狐的儿子呢?”张皇后想起崔贵妃和四皇子来, 急忙问。
内侍丞说:“四皇子封了楚王,调离了户部,领金吾卫将军职。”
张皇后半张着嘴,眼睛一翻, 一下软倒在榻上。
“殿下!”
“殿下晕倒了!”
“快,快叫张奉御来!”
坤德殿乱成一团, 昭云殿得了消息,崔贵妃心情大好, 赏赐了她宫中上下的所有宫人内侍。
-
东宫那头,太子秦峥叫来心腹属官也在说秦峻秦峰封王以及调出六部之事。
皇子封王之事没什么好说的,到了年纪都会封, 端看封地在何处,吴王楚王的封地不算差,但比起魏王的封地来就不够看了。
让秦峥在意的是,秦峻秦峰被调出六部这件事。
“诸位是何看法?”
属官们互相对视, 最后由太子詹事发言:“吴王楚王不在六部听事,于殿下而言是好事。”
太子左春坊的左庶子说:“尤其是吴王,领了卫尉寺卿职,可见陛下心中依旧是看重殿下您这位储君的。否则,以三皇子那般高调与您分庭抗礼之态……”
左庶子没有再说下去,实在是太子看过来的眼神很不友好,有恼羞成怒的意思。
而秦峥也是烦得不行,太子宾客去了滁州任刺史,东宫竟无可用好用之人了。这左庶子以前不显,现在才觉得实在是不会说话,也不知怎么坐上这四品左庶子位的。
“老三去了卫尉寺,”不过秦峥对皇帝的这道诏令是极满意的,满面喜悦:“没了多少实权,且看他今后还敢顶撞于孤否。”
太子詹事带头说:“殿下英明。”
秦峥志得意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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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府里,幕僚第五藏书也在跟魏王秦崧说起吴王。
秦崧对此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卫尉寺掌国朝器械、文物,凡天下兵器入京师者,皆由卫尉寺藏之。”秦崧说:“以往卫尉寺卿与宗正寺卿一样,皆由宗室担任,非是旁人以为的打压老三。”
“但是敲打还是有的吧,否则为什么不像楚王一样领府卫将军职。吴王和荣恩侯一脉的,在淮南道税粮案上实在太过高调了。”第五藏书说着磨了磨牙,吴王这个不讲究的,前头还说联手,转身就把他们扬州大都督府的录事参军给撸掉了。
当然,他们也没吃亏,把亲吴王的尚书省左司郎中给撸了。
“如今,包括你在内,可没有皇子在三省六部听事,太子恐怕高兴坏了。”
秦崧扯了一下嘴角:“太子一家独大,自然会高兴坏了。”
“既然如此,咱们不如……”第五藏书挑挑眉,“自古储君便动辄得咎。”
“不必,”秦崧摇了摇头:“咱们先瞧着,会有人按捺不住先动手的。”
“那行。”第五藏书点点头:“我去安排。”
他准备走时,魏王府长史曹双请见,被叫进来后,直接说道:“大王,您去岁让臣去找的那个人,探子有确切的消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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