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经年未醒
“所以,之前那些流言是荆山长公主的手笔?”林福问父亲。
“不止。”林尊仔细核对林福南下要带的人的名单,头也不抬地说。
林福双手半握拳叠在一起,下巴搁上头,哦了一声:“原来讨厌我的人还挺多。”
林尊瞪了自家闺女一眼:“你还挺骄傲?”
林福嘻嘻笑:“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老夫人、李敏月在一旁同内院管事李左核对林福南下要带的衣裳物件,闻言无奈地望过去。
“药材再多放一些,府里的良医也跟阿福一道南下,你去跟他再说说,看还需要什么药材。”
“还有大毛衣裳也多备几件,这大冬天上路,冷得很。”
“侍女怎么就只带朱槿和含笑,把景明院的侍女都带上,没人伺候怎么行。”
“扬州的宅子已经差人去修整了,等到了应该能住人。”
林福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带这么多东西,她这是赴任还是搬家啊。
不过被老夫人一眼看过来,她决定闭嘴。
自打知道林福自请去扬州,老太太的脸色就没有好过,在任命下来后,更是无论林福怎么逗,一个笑脸都奉欠了。
用老夫人的话说是:“你一个女郎,在京中当当官也就罢了,还自请外放,你这都图的什么啊?!”
林福每每被这样问,都只笑不答。
“侯爷,五姑娘,宫里来人了。”大总管林忠匆匆来报。
林尊、林福立刻去正堂,里头坐着六人,为首的是常云生的徒弟寇朝恩。
“寇公公,有失远迎,见谅。”林尊拱了拱手,不动声色地扫过另外气质精悍的五人,从未见过。
“不敢当。”寇朝恩站起来向林尊林福行了礼,说:“我等是奉命同林长史一道去扬州的。”
林尊看了一眼林福,而后朝寇朝恩拱手:“那小女就有劳寇公公照应了。”
“林侯这可是折煞小的的,”寇朝恩连连摆手,“是我等几个粗人有劳林长史照应才是。”
林福笑着道:“寇公公,几位壮士,不如先在鄙府安顿下,三日后咱们出发,赶在河水结冰之前乘船南下。”
“小的也是这样想的。林长史今后叫我元因就行。”寇朝恩又一一给林福介绍了其他五人,他们六人将会充作林福的亲事帐内卫,由林福支配。
林尊让林忠将这六人请去客院安顿,等人走了,便对女儿轻声说:“察事监的。”
“猜到了。”林福点头,想了想,说:“我进宫一趟,跟陛下谢恩。”
林尊咽下叹气,挥挥手:“去吧。”
林福换了身常服,顶着寒风骑马出去,在兴安门前递了鱼符给监门卫勘验,然后一路走过长长宫道,到紫宸殿前。
紫宸殿的门紧闭着,秦崧笔直的站在殿门外,一动不动,沉默如山石。
常云生很无奈,过来劝:“大王,大家身子不适,您是知道的,早就吩咐了,谁都不见。您若是不……看着天阴了,稍后恐有雨雪,您就先回吧。”
秦崧动动眼珠瞟了常云生一眼,不说话,只继续盯着殿门,一定要见到皇帝。
自从门下发了任命诏书后,他就天天来觐见,皇帝只第一天见了他,貌似父子俩谈得不好,皇帝把他给赶了出去,之后就宣称身子不适,不见秦崧了。
“大王,您……”常云生还要劝,忽然看到由内侍引路而来的林福,唤了声:“林长史来了。”声音都带着欣喜。
秦崧微微一动,猛然转头,与丹陛下的林福对视着,看着她一步步登上丹陛,眸子颤动。
待林福走近了,他才出声:“你……”
只一声就哽住了。
“请魏王安。”林福拱手行礼。
秦崧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嗓子发紧,几乎是一字一顿问:“你,何时出发?”
林福看着一脸憔悴的秦崧,眼眶热了一下,她努力扬起笑,说道:“下官三日后出发,今日进宫来向陛下辞行。”
“三日后,我去灞桥送你。”秦崧松开拳头,看了一眼紫宸殿殿门,说:“你今日来得不巧,父皇他身子不适,谁都不见。”
“啊?”林福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给自己引路的内侍,不是说陛下无事……然后朝常云生看去。
常云生脑壳痛——我的大王诶,您怎么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秦崧负手,俯视常云生——看你怎么办!
两人对峙了许久,常云生是进退两难。
终于,紫宸殿的门打开了,一个小内侍出来,低声说:“王爷,林长史,陛下说了,身子不适,谁也不见,您二人便出宫吧。”
林福惊讶:“我也不见?”
小内侍点头。
林福转头看秦崧,秦崧一脸“跟我没关系”的无辜。
这表情也……太可爱了吧!
被可爱到的林福努力收敛心神。
皇帝不见,林福也不可能守在门前,再说她也没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守门,遂对小内侍点点头,然后对着紧闭的殿门叉手行了大礼。
“王爷同下官一道走吗?”礼毕,林福问秦崧。
秦崧瞅了死也不开的殿门,说:“我同你一道。”
两人并肩下了丹陛,常云生长舒一口气,抹抹额上的汗,这大冷天的急出一身汗,他们这些伺候人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第127章
自长安城立于龙首原上始, 架在灞水上的灞桥就是长安冲要, 凡自西东两方而入出峣、潼两关者, 路必由之。
因此,在这座桥上送别的离人最是多, 渐渐有“断肠桥”、“销魂桥”的别称。
灞桥两旁种柳树万株,每当春意盎然、春风扑面时,柳絮漫天飞舞, 大雪纷纷何所似,是为长安一大景。
“柳”与“留”谐音, 每当有人要从此处离京,亲朋好友都会折上一条灞桥柳相赠, 意为不舍。
然而冬日的灞桥柳,叶子全部掉落,树枝也干枯了, 一点儿绿意都没有, 林福拿着几条干枯的柳枝哭笑不得:“你们放过可怜的柳树吧!”
谢凌雪握着林福没有拿干枯柳枝的手, 红着眼睛说:“你一路保重, 记得时常写信与我。”
“我会的。”林福说:“你好好学习, 我还等着你考状元呢。”
谢凌雪用力点头, 然后拿出绢帕转头按了按眼角。
林福看向来送她的工部、司农寺等官, 康谷郑重说:“林长史且安心去扬州,弘农馆我会好生看着的。”
任命下发后,林福就上表皇帝,将实验室从工部分离出来, 挂在门下省独立运作,农学所也与之合并,皇帝亲自命名弘农馆,农学所同时大范围收庶民学子。
康谷调离屯田司,为弘农馆直馆,官阶从八品上,其余人员设置参照弘文馆。
“该交代的我都说了,一切就有劳你了。”林福说:“我在扬州也会继续培育小麦良种,有进展我写信与你。”
康谷重重点头,将一条干枯的柳条赠与林福。
林福:“……”
班阴在一旁叨叨:“康兄,你怎么就只赠林长史,我也要去扬州,我的呢?”
康谷假装没有听到,负手走到一旁。
班阴立刻追了过去。
让班阴一同去扬州是林福深思熟虑后,询问了班阴的想法,班阴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屯田司主事从九品上,扬州仓曹从七品下,跟着林长史熬过几任妥妥能再升官,班阴对此有信心,说不定五品都能肖想一下。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让他决定跟着林福去扬州,只有林长史能忍受他话多,虽然时常见到他转身就走,但从不会排斥他冷落他会将重要的工作交与他做。
他在门下省任掌固时,被上峰同僚排挤欺凌,就是因为他话多,若非因此,他也不会发了狠要通过吏部试入流。
班阴答应后,林福就去了吏部将他调去扬州任仓曹,吏部员外郎先头还不同意,被林福威胁了一句“既如此,本官就只能去找吏部尚书了”,吏部员外郎瞪着眼,林福一瞧还敢瞪眼,又加了一句“吏部尚书也请不动,本官就只能求助圣人了”。
吏部员外郎……从心了。
以林福得帝喜的程度,说不定她真敢为了此事去求助圣人,届时……
吏部员外郎不敢想,火速签发了调令,屯田司主事班阴任扬州仓曹,原扬州仓曹调去哪里比较好呢?
林福探头瞅了一眼,凉凉说:“我觉得甘州司马挺适合他的,地小事少职闲,最适合他这种平庸之人。”
吏部员外郎:“……”
林福手往袖笼里一塞,摆出个农民揣:“本官听说,你们吏部原本是想让本官去甘州任别驾?”
吏部员外郎:“………………”
“嘭!”吏部信符一盖,原扬州仓曹调甘州司马。
所以班阴带着一名小仆跟在林福下扬州的队伍中。
对比林福几十名仆从护卫、好几辆马车的阵仗,一个箱笼一个小仆一个人的班阴实在是寒酸,就连来送别他的亲朋好友都只有寥寥几人。
亲朋好友们一一嘱咐送别完,有文采者还写下了送别诗,林福却没上车,一直看着长安城的方向,似乎在等人。
林尊环视了一圈,立刻就想到女儿这是在等谁,脸一下就皱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一群人骑马飞奔而来,为首的黑色骏马额上一点白毛,老远就能认出是魏王的爱马。
马到近前,秦崧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林福。
“我来晚了。”
他先头被父皇叫去说事,出宫时又遇上秦峻拉着他说有事商议。父皇也就忍了,秦峻耽搁他的时间是真不能忍。
秦崧把秦峻甩到一边,上马狂奔,唯恐时间晚了,赶不及送林福。
“不晚,刚刚好。”林福微微笑着说。
其他人看到魏王都表示惊呆了,林福怎么时候同魏王这般熟稔了?
“咳咳,好久没来灞桥了,咱们四处走走瞧瞧。”林尊把人赶鸭子一样赶开,将地方留给女儿和她想拱的白菜,让他们好生说说话。
其他人:“……”这大冬天的灞桥有什么好看的!
林福转过脸,挑着嘴角冲老爹眨了下眼,意思是“谢谢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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