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经年未醒
林福惊了。
周朝的女性要说保守也很保守,明面上各种规矩束缚着;但规矩之下,女子却以不同的方式张扬着自己的个性。
长平县主就是很有个性一类的。
“你让我叫阿兄来做什么?”
长平县主没言语,脸却红了。
好了,不用问了,知道了。
万万没想到,林昉大兄弟还挺抢手。
“我不去。”林福摇头。
“你为什么不去?”长平县主急了,“难道你更喜欢李敏月那个一天到晚装模作样的?”
林福暗自叹气,装傻:“县主,我喜欢谁,与家兄有什么关系?”
林昉的婚事连林昉自己都没什么话语权,何况她这个做人妹妹的。
长平县主跺了跺脚:“让你去你就去,我总归是对你好的。”
“……我怕。”林福悄悄后退,想伺机逃跑。
“你怎么这么胆小,你父兄都在那儿呢。”
“你父兄也在,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那我……”长平县主扁着嘴,嗔道:“我不是不好意思么,我怎么也是个县主。你就去叫他来,我只说几句话而已。”
林福嘴角抽了抽:“那你可以叫个小厮去叫。”
“你以为我没这样做过吗?林伯朗他不上当!他根本就不来!”长平县主特别委屈。
林福抿紧嘴,肩膀颤抖了两下,才说:“县主,这个我真做不到,我这个人最胆小了,我特别害怕去人多的地方。”说着就想走。
“不行,你一定要去,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跟你兄长说。”长平县主拦住林福不让走。
“要不你告诉我,我回去了转告家兄。”
“才不告诉你,我只跟林伯朗一个人说。”长平县主把林福一个劲儿往小径推,“你就去帮我叫一下你阿兄,快去,求你了。”
“我也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林福到处躲。
一个疯狂推,一个拼命躲。
林福被扯着衣袖不准走,简直快疯了。
别扯啊,裙子要被扯掉了,我平胸,穿齐胸襦裙撑不起来,真的会掉啊啊啊!
“这是在作甚?”忽然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小径另一头传来。
长平县主和林福皆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第42章
九月九, 帝幸曲江紫云阁,登高赐宴赏花, 令群臣献诗作赋,优异者赏。
太子与魏王分立皇帝两侧,太子不时点评一下臣子献上来的诗作, 而魏王……似乎是在走神?
那他几乎半张脸的大胡子委实是遮掩的好工具,走神了, 离他稍远一点儿的人也看不出来。
也就他是皇子, 若是臣属, 在以“身言书判”为取仕标准的周朝,敢留这样的大胡子,不剃掉就丢官,不开玩笑的。
“荣保。”站得这么近,皇帝如何没有发现儿子走神了, “你以为校书郎这篇赋如何?”
秦崧回神, 给出标准答案:“校书郎才名方盛,甚好。”
高拱一揖:“臣谢魏王褒奖。”
秦峥挑了挑嘴角,引经据典点评起高拱的应制赋,滔滔不绝。
皇帝听完后, 微一颔首:“太子才学见长, 慕容卿有仔细教导。”
“父皇,少师乃当世大儒,儿跟随少师学习受益良多。”秦峥说着朝太子少师慕容毫看一眼。
皇帝不置可否,吩咐常云生:“校书郎才名方盛, 赐菊花酒一觞。”
“谢陛下。”高拱拜下,然后退下。
秦崧趁此空档低声向皇帝告退去更衣。
得了允许,他带着亲事典军下了紫云阁,从内侍准备的溷轩里出来,眼看骑射比试还未开始,又不想去听群臣歌功颂德的锦绣文章,便在一旁菊园随意赏起花来。
上林署为重阳搬来万朵菊花组成花海,皆是香山雏凤、瑶台玉凤、墨牡丹这类的名种菊花。
秦崧随便看了几眼,走过一片白菊花海,隐隐听到有争执之声,不由蹙眉,让典军去瞧瞧是什么回事。
典军去了,很快又回来,回报:“大王,是长平县主在与人争执。”
“长平?”秦崧抬步往声音来处走。
拐过一片榆树,在一片墨菊花海里,长平县主一脸强抢民女的恶霸相拉着一个小姑娘的衣袖。
秦崧长眉微挑。
这看着有些面善的小姑娘不就是回城那日砸了他一个蜜瓜的那个?!
当日她一身胡服男装,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小郎君。
竟是个小丫头。
“这是在作甚?”秦崧出言提醒旁若无人拉扯的两个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被吓了一跳,皆是一脸的惊慌失措。
长平县主看清是谁后,立刻怂了,老老实实请安:“见过魏王兄。”
林福跟着福身:“请魏王安,王爷安好。”
“免礼。”秦崧站在原地没有动,瞧见砸他蜜瓜的小姑娘直起身朝自己看过来,然后神色平淡的垂下眼眸,不禁有一丝好笑。
小丫头心挺大,砸了他那么大一个蜜瓜,要不是他接得快指不定会被砸成什么样儿来,她竟能当做无事发生,再看到他竟丝毫不慌。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秦崧扫了一眼花海,“怎么侍女都没带一个?”
长平县主支支吾吾,朝林福使眼色,让她解释。
林福假装没看到,把头埋低。
谁闯祸谁收拾。
秦崧把两个小姑娘的眉眼官司都看进眼里,点名:“长平,你说。”
长平县主可怜兮兮的看魏王,想她长平县主乃宗室女一霸,太子都不怵,可就怵这个大堂兄,尤其是戍边五年回来的大堂兄,她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看林福把头埋得更低,根本就不想帮忙解围的样子,长平县主心一横,说:“福娘想去那头找她兄长,我与她投缘,特意陪她一起。”
一口大锅哐当砸在头上,林福倒吸一口气,抬起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长平县主。
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是!
“她兄长是?”秦崧问。
“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林昉林伯朗。”长平县主亲亲热热挽着林福的胳膊,让她不要说话,问秦崧:“魏王兄,你可带我们去吗?我们就跟林伯朗说几句话。”
“我……”林福有话要说,被长平县主掐了一下胳膊,嘶了一声。
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官司秦崧哪能看不出来,便说:“本王瞧着,林小娘子并不是很想去。”
林福星星眼,这位王爷真是冰雪聪明、慧眼如炬,好评。
“我……嘶……”才要说话,又被长平县主掐了一下。
“魏王兄,福娘很想去的。”长平县主转脸对林福笑得格外温柔,“福娘,对吧?”
为了拯救自己的胳膊,林福含泪点头:“是的呢。”
长平县主就看魏王:“那……魏王兄……”
“既如此,跟本王来吧。”秦崧说罢,转身便走。
长平县主立刻欢欢喜喜挽着林福跟上。
林福被裹挟着,生无可恋。
明明皇历上写了今日诸事皆宜的。
出了菊花花海,曲江池畔、紫云阁处,彩幄翠畴,鲜车健马,蔚为丽景。
放眼望去,有曲水流觞,群臣饮宴欢笑,亦有不少人在奋笔疾书。
林福一双灵目四处看,一眼就在一群绿色官服的人当中找到她家兄长,实在是林昉那张脸太好认了。
长平县主也一眼就看到了林昉,拉着林福就想过去。
“去哪儿?”秦崧余光扫到蠢蠢欲动的长平县主,淡淡道:“不先去跟圣人请安?”
“……是。”长平县主扁扁嘴。
林福忍笑。
群臣发现,魏王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是京中有名长平县主,另外一个有些人认识但大多数都不认识,不免议论纷纷。
林昉老远看到妹妹,下巴差点儿没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紫云阁上伴驾的林尊亦是同样想法:怎么回事?阿福不应该跟家中姐妹与定国公的女儿在一起玩耍么,怎么和长平县主一起被魏王带到紫云阁来了?
林福跟在魏王身后登上紫云阁,看见老爹,给了他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然后跟着长平县主对正中那个赭黄色身影拜下。
“长平/东平侯府林家福娘拜见圣人,圣人万福金安,极寿无疆。”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说了声:“免礼。”
林福直起身,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皇帝,视线与皇帝对上,才惊觉无礼,垂下了目光,心中则在大声感叹——
我天,皇帝好帅啊!
四十多岁正是男人最富有魅力的年纪——当然前提是不油腻。
皇帝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五官深邃,身量修长,一点儿也没有发福;加之手掌至高之权,不怒自威,气势万千。
这一切的一切都组成了一个极具魅力的至尊皇者,就连他眼角的细纹都格外有故事有魅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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