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经年未醒
她不顾一切去追求一份虚幻的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的爱情,值得吗?
除了一腔热血和孤勇,长平县主其实什么都没有,她的爱情甚至给别人带来了困恼。
而她之所以能行事无忌,只因她身份上的特权,就连她的孤勇都是有条件的。
她什么都做不到。
礼教用“三从四德”将女子束缚在一块四方天地里,纵然才华横溢,也得不到一个与男子匹敌的公平的机会。即使是县主,也把握不了自己的人生。撞得头破血流也只是徒惹笑话罢了。
“县主。”林福轻声说:“东平侯府不适合你。”
长平县主哭声一顿,旋即哭得更凄厉。
从襄武郡王府出来,雪已经停了,林福裹紧狐裘赶紧坐车上去,车里烧了炭盆还算暖和,一侧车帘支起,防止碳火的烟气中毒。
车子缓缓行在长安城的街道上,路上的积雪有京兆府组织被罚了徒刑的人清扫,一路还算好走,摇摇晃晃的,把林福晃得瞌睡都来了。
车厢里很安静,就连平日话唠一样的朱槿都噤了声,实在是林福从郡王府里出来神情就不太好。
一会儿,车子忽然停了,秋夕问驾士怎么回事。
“五姑娘,前头是魏王仪仗。”驾士道,已经将车避到路边。
秦崧骑马路过,看到避在路旁的青壁小车上东平侯府的徽标,瞧了瞧马车来的方向,一侧长眉微挑。
勒马停下,问马车上的驾士:“东平侯府的,是刚从襄武郡王府出来?”
驾士立刻答:“回王爷话,正是。”
马车车厢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车帘掀起,一个穿得红通通的小姑娘出来,也不等仆役拿脚凳,直接就从车架上跳下来。
“见过魏王,王爷安好。”林福屈膝福了福。
秦崧颔首,道:“天冷,林小娘子回车上去吧。”
看了一眼小姑娘,一段时间没见,似乎长高了些。
林福摇摇头,抱着手炉在原地站着。
您魏王老人家在外边儿,我去车里,像话吗?这不是给别人攻讦我家老爹教女不严的把柄。
“王爷,长平县主想见我,郡王妃因县主闹绝食,无奈请我过府,刚刚才出来。”林福一口气把前因后果说完,就差在脸上写一排“我和长平县主没有私交”。
一桩亲事闹成这样,她也担心圣人会觉得他家破事多,不足以付大事。
但实际上,她家很无辜啊,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说的就是她家了。
秦崧觉得好笑,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小姑娘就一脸急着撇清。
“长平不懂事,被宠坏了,给你家添麻烦了。”秦崧说着,翻身下马,站在林福五步远之处,“跟你家大人说,且放心,圣人不会纵着长平的。”
林福笑了一下:“长平县主纯稚勇敢,京中少有这样的人,也是难得的可爱。”
秦崧摇摇头,说:“用错地方的勇敢不叫勇敢,叫蛮干。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若人人都像她这样闹,怕是天无宁日了。”
林福说:“可女子除了闹,又能怎么办呢?”这世道对女子总归是不公平的。
“闹是最下乘最不聪明的办法。”秦崧淡淡说:“若此事发生在林小娘子身上,你会闹吗?”
林福:“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秦崧:“本王是说万一。”
林福:“也不会有万一。”
秦崧:“……”
林福:“……”
很好,天聊死了。
“行,不会有万一。”秦崧略感无奈,“长平这事你不用想太多,她再闹也就这样了。总归嫁不嫁谁的权力不在她手上,她做不了主。”
林福看着秦崧的目光一下变得灼灼。
“怎么了?”秦崧诧异刚才还蔫蔫的小姑娘一下子又生龙活虎了。
林福走近两步,压低声音:“有个问题想冒昧问一下王爷。”
秦崧看着靠近的小姑娘,已经能闻到她衣裳上熏的沉水香,不动不退,道:“你问。”
林福说:“魏王您身为皇子,为什么五年前要自请戍边?西北边塞那么苦寒,京城膏粱锦绣。”
秦崧静静看着一脸狡黠的小姑娘,忽然笑了:“小丫头不是猜到了。”
林福也笑了,朝秦崧福了福:“小女多谢魏王提点。”
有些事,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47章
林福从襄武郡王府回去后, 长安城里再无长平县主的消息。
林昉神色平静, 从没过问过长平县主, 同僚或善意或恶意的打趣他一概只是笑笑不回应, 专注的和郎中、主事等人讨论更改度支司的记账方法, 心无旁骛。
人们讨论过一阵子后,又被其他新八卦吸引了注意。
比如:武陵公被圣人接二连三申饬, 被罚俸已经累计超过两年了。
又比如:圣人让尚药局给皇后开了一份安神的方子,没多久皇后就身体不适,恐冬至大朝会都未必撑得住。
林福听完了包打听小能手朱槿的八卦, 不像以往跟她互动八卦一番, 听完了又继续埋头读书。
十一月二十三, 是吉日, 宜纳采。
东平侯府请了十全夫人东浪公夫人为媒, 提着大雁、鹿、羊、鱼、蒲苇、香草等三十种纳采礼, 敲响了定国公府的大门。
定国公府接下纳采礼, 将写女儿生辰八字的庚帖交给东浪公夫人。
东浪公夫人带着庚帖离开后,李敏月从后院出来。
何氏看到女儿, 拉着她的手感慨:“我家姑娘终于要嫁人了。”说着,眼眶就湿了。
女儿的婚事一波三折,之前议亲却赶上兄弟战死、祖母仙逝, 拖了三年多,总算是有了桩差强人意的姻缘,却一会儿冒出个事一会儿冒出个人,简直是烦不胜烦。
“母亲, 这是儿的喜事,何必哭。”李敏月用绢帕擦擦母亲的眼泪。
何氏摇摇头,忍住眼泪,叹道:“若不是因为……我是真不想你嫁到东平侯府去,你未来那婆母……”
总归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评论亲家母,何氏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又长长叹息一声。
“母亲且放心,无论如何,儿总是会将日子过好的。”李敏月轻轻笑:“再者,夫婿上进,公爹简在帝心,府里的老太太是个精明人,她家的五姑娘也是个很好相与的人,怎就不是桩好姻缘了。母亲真无需担心儿,只是儿出嫁后,家中只剩您和父亲二人……”
李敏月说着,眼泪也忍不住了。
娘俩握着手,头靠着头,一起落泪。
李骥对女儿的出嫁也很难受,但他铁血惯了,表达难受的方式,呃、特别直:
“就嫁在京城,又不是远嫁,你想见了,叫女儿回来便是,有什么好哭的。”
定国公这一番不解风情的话,生生把何氏与李敏月的眼泪逼退,何氏又不好当着女儿的面啐他,只能背对着女儿瞪眼。
李敏月用绢帕擦擦眼泪,含笑看着父母。
李骥摸摸鼻子,转移话题,“诶,这东平侯府的大雁挺有意思,怎么这么胖。”
何氏与李敏月配合地看向被送来的大雁,都点头,这大雁的确挺胖的。
这大雁是让林福给喂胖的,这样的胖大雁东平侯府还有好几只,备着纳吉、纳彩、请期以及迎亲用的。
东浪公夫人拿了女方的庚帖给东平侯府,东平侯府请了太常寺的太卜令帮忙合了男女双方的八字,自然是天作之合。
接着东浪公夫人又带着胖大雁去定国公府纳吉。
腊月间,一个极好的日子,林昉骑着马带着胖大雁和各种彩礼一百二十抬去定国公府下聘,交换了婚书,这桩婚事就定下来了,就等着转年选个好日子迎亲。
林昉下聘归来,在期远堂里跟祖母几人说了一路上的事。
“甚好。”老夫人点点头,“都说好事多磨,之后都顺顺遂遂。”
林昉笑了笑。
冬日里,老夫人精神头短,说完话让几人自去了。
从期远堂出来,林尊听林忠来报,有士子递帖干谒,先走了一步。
林昉跟母亲说了声告退,回自己的春和院去了。
聂氏盯着儿子的背影,气闷难当。
“阿娘。”林嘉蕙带着侍女走过来,“您一人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聂氏摇头不语。
林嘉蕙不追问,扶着聂氏慢慢往彤弓院走,语气欢快地说:“阿娘,就快元日了,我今天试新作的衣裳,可喜欢呢。对了,阿娘,今年咱们去聂家吗?我好久没见过燕妮表姐了呢。”
聂氏怔了一瞬。
她新岁回门常是爱去不去,端看当时的心情。
“燕妮表姐端庄大方,我原本还以为……”林嘉蕙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个话头,“福妹妹不知最近在做什么呢,自打从襄武郡王府回来后,她就不爱出门,天天把自己关在小院里也不知在做什么。”
聂氏冷哼一声:“别提她,提到她我就来气。”
林嘉蕙笑道:“无论如何,福妹妹也是阿娘的女儿,不管她行事如何乖张,阿娘还是得好生教导她,省得以后她说亲困难。”
“她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聂氏拍拍林嘉蕙的手,“她的亲事啊,我怕是也管不着。宝儿且放心,为娘定给你说一个全京城人都羡慕的婚事。”
林嘉蕙作羞涩状说:“能让全京城人都羡慕的婚事,那怕不是得说个皇子,阿娘,我可没这本事。”
聂氏一愣,要说什么,林嘉蕙又岔开了话题说起其他事情来。
边说边走,姿态亲密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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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一过,万物复苏。
惊蛰一到,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万物生机盎然。
在屋中猫了一个冬天,府中藏书都看完了四分之一的林福,活动活动腿脚,要准备下地干活了。
她的小麦逐渐进入返青期,这段时间的田间管理极其重要,小麦需要大量的营养来支持返青拔节,要根据苗情适当追肥,土壤墒情也要控制好,且要做好控旺、防旱、防渍、防倒春寒以及病虫害防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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