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绘画
赵老板和自己的心腹无能为力地对了个眼,双方都觉得罗五娘疯了,砸自家生意。
赵老板道:“五姑娘,老夫于罗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太爷出事这段日子,老夫更未懈怠,将该做的生意依旧做得蒸蒸日上,就冲这份心,这么多年,难道老夫还不够与你平分吗?”
“平分?”罗五娘故作意外,瞠目结舌,蓦地与冷懿生勾肩搭背讥笑道,“阿生,他说他劳苦功高,要五五分噢。”
兰贺的目光越过数人,落在冷懿生白皙的小脸上,她正微笑着,不知是不是他看错,她的微笑温柔敦厚,眼神却嘲讽极了。
短短数日,冷懿生和水仙不开花——装蒜的罗五娘是愈发相似了。
冷懿生看向赵老板道:“赵掌柜弄错了吧?这么多年,你都是替……罗鑫效力,你劳苦功高,你想要五五分,你该去找他谈。”
“你——”赵老板倏地难以呼吸,“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说话!”
一个罗五娘他们都难应付,这又来一个“罗几娘”?罗家的女子原来都这么疯!
有从冷懿生进门就一直盯着她垂涎三尺的人福灵心至,突兀道:“她长得好像太子妃的画像啊……”
“对啊,太子妃是罗家的表亲,长得像有什么奇怪的?”
“这不是长得像,这是一模一样啊!”
被人一说,冷懿生瞬间变了个样,怯懦地看着罗五娘,罗五娘何其机敏,当即开口把话头拉回来,“少打岔!太子妃在宫里头待着呢。姓赵的,我这妹妹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几十年都白活了。”
赵老板气得直哆嗦,“这么说,你是一点都不认我赵有德为罗家打拼的一切了?”
罗五娘不以为然揉揉耳朵,仿佛听得长茧了。
“罢了,我给你两条路,继续留下来替我办事,拿一成,或是来赌,你赌赢了,我就遂你愿给你五成,你要是输了,二话不说立刻卷铺盖走人。如何?”
话一出,引出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对沉湎于赌馆的赌徒来说,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要是能给他们选,他们一定选留下来,拿一成——千金坊每月的进账多得无法想象,仅仅一成也够他们从此锦衣玉食、左拥右抱,夜夜有小美人暖床暖身子。
有人光是想着口水都流出嘴角了。
“赵老头,一成够了,你不要就让给我啊。五姑娘,你看看我……”
还有人赌瘾大,铿锵有力、斩钉截铁道:“没志气滚一边去!赵老头,跟她赌!五成啊那可是一半!赌!”
“对!赌!”
“赌!赌!赌!”
在场几乎达成一致,喊得热血沸腾,仿佛要赌的是他们自己,而且稳赢不输,巨大的财富近在咫尺。
赵老板额角流下豆大的汗珠,一开口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屏息静气。
“怎么……赌?”
“我赶着回家吃饭,利索点,赌大小。”
赵老板沉下气,攥着袖子让人拿骰子和骰盅来。
罗延之和兰贺不禁对视一眼,兰贺低声道:“令妹运气如何?”
罗延之道:“这要怎么说?”
罗五娘今时今日是劳累许多,但她乐得其中,可见是如愿以偿,既能如愿以偿,除了她自己的本事,运气应当也是不错的。
片刻之间,一张桌子、两个骰盅和六粒骰子都备好了。
赵老板道:“是大赢,还是小赢?”
罗五娘拉着冷懿生站在对面,大方道:“你来定。”
赵老板思索一下,沉住气道:“大赢。”
他紧张得手心的汗都濡湿了袖口,对面的罗五娘却气定神闲,笑容不减,怎么看都是个稚嫩娇弱的小姑娘,偏偏正是她,把他逼上绝路。
“好,谁揺的数大,谁就赢。”罗五娘从容地将三粒骰子扔进骰盅,移到冷懿生手边,“阿生,你来揺。”
“啊?”冷懿生捧着黑色的骰盅,像被赶上架的鸭子一样茫然。
赵老板的心都揪起来,一惊一乍全因罗五娘的举动。
“你让人替你?”
“你也可以让人替你。”
人群后,罗延之用只有兰贺听见的声音道:“太子妃运气应当很好。”
兰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令妹输定了。”
冷懿生就不是一个能拼运气的人,所有的运气估计都花在重活一世上面了,整个人里里外外都倒霉得很。
赵老板犹豫再三,还是自己伸出手,不打算指望别人代替。
“老夫自己来。”怎么说他自己也是赌场老油条了,不过揺大小罢了。
“好。”罗五娘接着道,“就定三局两胜。”
赵老板开始揺骰盅,冷懿生求救地看一眼罗五娘,罗五娘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揺。
骰子在骰盅里翻滚的声音清脆如银铃,一时之间都把赌鬼们的心吊起来。
赵老板率先放下骰盅,冷懿生见状也连忙放下,两个骰盅同时一开,赵老板紧张许久的老脸上松一口大气般露出笑容,冷懿生难过得皱起眉头。
站在前头围观的人大声道:“赵老头是十五点!五姑娘这边是三点!赵老头赢了!”
罗五娘面不改色,暗暗松一口气,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说了三局两胜。
“还有两局呢。”罗五娘凑冷懿生耳边低语,“没事的,镇定点,你一定能赢的。输了也没关系,反正钱赚得多还是少,进的都是太子的袋子,无关紧要。”
冷懿生闻言一愣,顿时睁大眼睛,捧骰盅的手颤了颤。
她要让太子赚大钱!
第二局开始,赵老板眼睁睁看着对面呆头呆脑的小姑娘忽而两眼如炬,眉宇间透出一股凌厉之气,贵不可言。
他暗嗤一声,装腔作势罢了。
两人先后放下骰盅,打开来,赵老板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旁边的人道:“打平了!赵老板六点,五姑娘十五点!”
冷懿生紧绷着。
罗五娘轻松一笑,“阿生,你也太厉害了,要么三粒都是一,要么三粒都是五,天底下可没人能这么揺。”
在场所有人也各自嘀咕起来,三粒骰子都揺一样的数,连续两次,算得上奇异了。
“她是不是动什么手脚了啊?”
“是啊,怎么可能三个数都一样。”
兰贺听着,也不可思议,冷懿生的手气实在奇怪。
罗五娘定定道:“能做什么手脚?骰子都是赵掌柜拿上来的。要是有异议,赵掌柜大可以和我们换骰盅骰子。”
她话音刚落,赵老板便将自己的骰盅一盖,推了过来。
“换!”
罗五娘冷笑一声,把冷懿生的骰盅推给他。
“阿生,继续,不用紧张。”
冷懿生的神经都绷成一根弦,美眸不怀好意地瞪着赵老板,讨厌他,因为他就要分走太子的钱了。
兰贺远远看着,执扇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些。
尽管有先见之明,觉得冷懿生运气不好,但此时此刻,看着她坚定地敌视对手,他能感到她十分想赢的欲望,自然而然,他也想她赢。
罗延之察觉到太子似乎跟着沉迷于这把滑稽的豪赌,好笑道:“太子妃要是再揺三个一样的数,而且赢了,证明她还挺适合混迹于此。”
顿了顿,故作叹息道,“要是能早点发觉她的这个才能,我一定能把全天下的赌馆都赢到手。”
兰贺缓缓偏过头看他,语气凉薄道:“这是她的才能,怎么变成你能赢到手?”
罗延之道:“你想想我比她大了好几岁,对我来说她就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带着她去赌,她能懂什么?赌一回就买点小玩意还是吃的给她,她都会很满足了。”
兰贺蹙眉道:“你这是在拐骗孩子。”
罗延之摇头道:“她是我的表妹,不必拐,最多只是骗而已。”
兰贺气笑了,懒懒唤一声,“侍郎大人。”
罗延之愣了片刻,清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打开折扇,“不知太子妃能不能赢。”
曾经浪迹江湖的人,总是会有那么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兰贺继续看向冷懿生,不禁想,冷懿生要是从小就让罗延之拐跑了,现在应该会长成一个机灵狡黠的姑娘罢,像罗延之,狡猾的心思都藏在一层君子皮下。
她会远走高飞,大千世界随她看遍。
很快,第三局开始,所有人都屏息静气,除了骰子翻滚的声音,就只有外头街市上或远或近的吆喝声、脚步声。
这一局,赵老板揺得极其久,冷懿生坚定地放下骰盅,他还得再揺上一会儿。
骰盅打开时,前头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张合着嘴,忙不迭高声宣布:“赵、赵老板四点、五点、六点,一共十五点!”
接着是冷懿生的骰盅,罗五娘拿开盖子时,众人都惊了——底座上的三粒骰子清一色是六点!
罗五娘最先反应过来,眉眼开笑道:“十八点,我赢了,赵掌柜,啊不,赵有德,从此刻起,你已不是千金坊的掌柜了。”
赵老板死死盯着那三个六点,罗五娘得意的声音像从远方传来,也像飘向远方,他感觉自己在做梦,胸口像站着头大象一样堵得发慌,嗓子眼弥漫出血腥味,紧接着,他一口血喷出来,血珠溅落在骰子上。
寻仇
似乎发生了什么,周遭乱成一团,冷懿生从喧嚣中回过神时,被罗五娘拉着站在街上的一隅之地,夕阳西下,薄暮冥冥,有个身披落日余晖的女子朝她们走来。
“念真?”
罗五娘看过去,笑颜逐开,甜甜叫道:“如金姐姐,你怎么在这?”
“我来办事,顺便听说了你闹的事,就过来碰碰运气。”
罗五娘牵过她的手,给冷懿生介绍道:“阿生,这就是如金姐姐,钱大夫的姐姐。”
又给钱如金介绍道:“姐姐,这是阿生,我的表妹。”
钱如金大老远就看见冷懿生,记起那张冠绝一时的画像,心里有底。
钱同财说过太子妃在罗家住,还问过她要不要见见,他要给太子妃换药时能带上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