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李满囤知道他娘不喜欢钱氏,实不知他娘来干啥?给自己找气吗?
钱氏嘲笑道:“这不是重阳节红枣给娘做了一套新绸面的丝棉袍子和绵裙吗?”
为了在村人前显摆新衣,现于氏得了新衣便会一改先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风范,不惜横穿整个村子来她家嘚瑟。而当别人问起,于氏总是一脸慈祥地告诉道:“我去看看满园。他媳妇年青,还不大会过日子。有我在旁边看着多少好些!”
外人听了不免要恭维一回“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李三奶奶爱子,儿子媳妇好福气”这类的话,捧得于氏得洋洋,却把钱氏气得个半死。
钱氏心说没你我日子才好!真要听你的,我一准就是第二个大嫂子!
李满园闻言也是无奈,他知他媳妇也不待见他娘。
李满园不愿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受夹板气便活稀泥道:“李福去帮两天忙也是该的,毕竟哥每天都给咱们接送贵富上放学!”
钱氏闻言便不言语了。
对于三年前分家二房得了最大的便宜,钱氏依旧耿耿于怀。
她并不觉得二房兄长李满仓一年多帮忙接送孩子该如何感激——这能抵她家的几亩地?
李金凤坐在堂屋门前的小竹椅上看到她爹来家并未站起身。
裹脚一年多,现李金凤的脚依旧还很疼,只她疼习惯了,日常也能帮着钱氏看扶妹妹李桂圆。
看到李满园进屋,李金凤腼腆地叫了一声爹后又催促她扶站在地上的妹妹道:“桂圆,叫爹!”
桂圆听话叫道:“爹!”
李满园看到两个女儿忍不住笑道:“金凤、桂圆,爹从府城给你两个捎了绒花,一会儿让你们娘拿给你们!”
钱氏一听就抱怨道:“她两个又不是没花戴,你又买什么花?府城的东西多贵?”
李满园好脾气道:“难得去一趟嘛,而且这花我在咱们雉水城还真没见人带过!”
“对了,你也有份!”
闻言钱氏说不下去了……
屋里坐下李满园把装钱的包袱推给钱氏道:“这钱你收起来!”
钱氏打开包袱看到里面的十吊整钱,不觉惊讶道:“这么多?”
十吊钱,都够她儿子贵富念一年书了!
“嗯,”李满园点头道:“只靠我和你哥的本钱原是挣不来这些。但这回托大哥的福,红枣给面子,赊了价值几十吊的书给我们去卖,然后又正好卖完了,方得了这些。不然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啧啧,”钱氏咋舌:“几十吊说赊就赊。现红枣得多有钱?”
“那不是咱们能想的!”李满园道:“我实话告诉你吧。今儿我去谢家,我想着我刚从外面回来没穿好衣裳,我就没说找红枣,只告诉门房找张乙。”
“结果门房对我那个客气啊,倒茶摆点心的招待——太太,你想,这都是看谁的面子?还不是红枣的?”
……
饭后李满园拿了府城带来的四色礼去老宅见爹娘。
于氏听李满园嘚瑟此行赚了十吊钱,先前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只关心问道:“这什么七巧板这么赚钱?”
“还是府城人有钱。”李满园艳羡道:“逛庙会的人但凡孩子要,就舍得掏钱买。”
“进价七文的七巧板,贵银在城隍庙卖十文钱一个还有人还价,我和我舅兄在府城卖十五文一个,都不讲价!”
“这卖一个赚一个还多,能不赚钱?”
“不过说到赚钱还不是七巧板,红枣女婿写的那本书,那才叫来钱快!”
“那书只要卖出去一本,就能赚一百文,抵卖十二三个七巧板!”
“啊?!”
不说于氏惊讶,就是李高地都惊到了,忍不住插嘴道:“卖书这么赚钱?”
“当然!”李满园骄傲道:“要不怎么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呢?”
“似咱们买一本《千字文》得一吊钱,而自抄一本不过两、三百文,这卖书可是卖一本赚两本?”
李高地听着有理,但想想又道:“这卖书的利大,本钱也大吧?”
李满园心里藏不住话,当下便实话告诉道:“可不是!这回带进府城的一百本书,都是红枣先赊给我的,不然只靠我和我舅兄哪来这么多本钱?”
听说是红枣的帮衬,于氏迫不及待地问道:“满园,你下回去府城能不能把你哥也带去,让他给你和你舅兄搭把手?”
“娘,”李满园摇头道:“这俗话说得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此趟去府城全得我舅兄带路指点。”
“我舅兄肯带我去除了是走了大哥、红枣的路子外还有两个原因:一是看我媳妇的面子;二是他儿子还小,现搭不上手,一个人确是忙不过来。”
“不然谁肯把自己的发财路子告诉人?”
“再就是我舅兄就一辆骡车,拉货有限。比如这回从府城家来,他又拉了一骡车的新出的年画回来卖,而我就是空身人回来。”
“娘,我有自知之明,我舅兄肯带我这一趟已是天大的人情,我不好再多提要求!”
于氏没想到她不过说了一句,满园竟就顶了她十句,而且口口声声他媳妇的面子,脸上颇为挂不住,但碍于郭氏在场不好发作,只得闷气暗憋。
郭氏听于氏开口原也是一腔热忱——半个月挣十吊钱的好事,谁不想?
她和男人辛苦种菜卖菜一个月不过赚一两吊钱,刚够两个儿子的私塾束脩,而明年她家将是三个儿子念书,开销会更大。
虽然家里现在城里已有三套宅子,其中两套收租,每月也有四五百钱;在村里的山头一年枸杞也能收入四十来吊钱,但郭氏犹嫌不足,依旧恨不能天降钱雨,让她家越过大房哥嫂才罢!
现听到李满园的拒绝,郭氏无异于冷水浇头,心中郁气——她男人每天接送侄子贵富上放学,偏三房人有了发财的门路却不肯拉扯她家,真是气死他了。
李高地倒是深以为然,点头道:“满园,你说的是。你舅兄肯带你,是他仁义。你可别听你娘的去问,没得让人看不起,以为我李家人都赖上他了!”
明明是钱家人托赖红枣发财,李高地想:但满园开口让钱多有带上满仓,便似他们李家人都指望钱家人给帮衬了。
这个人,李高地觉得不能丢!
“家里的,”李高地又和于氏道:“满仓想卖七巧板,还有书,咱们城也能卖。你看贵银八月节不就卖得挺好?”
“几天功夫挣了三四吊钱。还能顾到家!”
李高地可不放心李满仓去府城,心说去这么远的地方,要是有个闪失咋办?
何况家里日子又不是不能过。
如果可以,李高地也想管着李满园不给去。
作为庄户人,李高地实在看不惯李满园丢下秋收,跑去做买卖的行径,觉得他忘本。
但李高地担心他一开口,满园就跟他哭穷要钱财,便就没有开口。
李满仓傍晚家来听了郭氏的转述摇头道:“咱们卖菜做的是老主顾生意,如何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何况咱们儿子每天都要上学,卖菜也是顺路。”
“而满园去府城虽说赚钱,但也是三餐不济,夜睡不安的担惊受怕,且下回能不能赚钱还是两说。”
“比如咱们去岁开春卖野菜,那价钱涨跌你也都是见过的。”
“所以咱们还是干咱们的老本行卖菜吧。这生意虽小,但胜在安稳。”
郭氏听说方才罢了。只从此就盼着这七巧板的价钱和去春的荠菜一般跌成烂泥,让三房人和二房的亏了本才称她心。
晚饭后回到五福院书房谢尚方才问经手人:“显荣,我这书多少本钱?”
显荣自谢尚午晌点头说有后就已核算出了本钱,当下答应道:“回大爷的话:这一本书只算纸墨装订费用大概是二百五十文。不过若加算上雕板的五十吊钱就多了。”
“这么说我这卖一本就能赚一百五十文?”
“那可真是不少啊!”
谢尚完全无视了雕版的费用,自顾高兴——毕竟开铺子也是要店铺租金的,谢尚顺算盘不打打倒算盘:他就把这雕版的钱当成买铺子的投入好了!
横竖有了雕版想印几回就印几回。
“显荣,”谢尚告诉显荣道:“再加印五百本!”
五百本的本钱便要一百二十五吊钱。但谢尚手里有钱。他名下三个庄子一年两千多两的收益都积存在手上几乎没花——也就去岁年底给红枣买了套头面花了百十两。
九月二十四谢奕过百日,明霞院大摆筵席招待宾客。
李满囤蒸了寿桃、米糕、馒头和甜团来给谢奕“蒸百岁”,王氏则抱来了儿子李贵中。
云氏的娘见到自是赞不绝口,与了李贵中一个匣子做见面礼。
同桌的于氏瞧见少不得又艳羡一回——她亲孙子李贵吉来了几回,啥都没得!
宴后更让于氏羡慕的是云氏发话单独留下了王氏和李贵中,显见得又要单给继子一家好处!
王氏对于云氏留她颇为疑惑,心说亲家母不是要去与女婿的弟弟蒸百岁吗?留她干啥?
送走众人,云氏方才与王氏道:“亲家太太,再两天就是尚儿媳妇的好日子。你今儿来了便就和尚儿媳妇多说说话。只我要失陪了,还望亲家太太多多担待!”
王氏闻言自是喜不自禁,笑道:“亲家太太,您只管自便!”
红枣请了王氏去自己院子。王氏进院看到院子中间花架上的过百盆菊花都是自己前所未见,不觉问道:“红枣,这都是什么花?这么好看!”
红枣笑道:“娘,这些都是菊花!”
“菊花?”王氏觉得难以置信:“这都是菊花?”
桂庄也有菊花,有红、黄、白好几种。王氏本以为桂庄的菊花品种已经够多了,但看到花架上五彩斑斓姿态各异的菊花方才知晓自己先前想岔了。
“这菊花竟然还有绿色的?”王氏忍不住惊叹:“啊!这么多绿色菊花!”
“娘,这盆绿色的像云朵的叫绿云;这一盆花型似牡丹花的叫绿牡丹……”
站在花架前红枣一样样告诉她娘这是什么品种,那是什么品种。
看到一盆红色牡丹形状的菊花,王氏下意识地看看红枣发间的簪花,忍不住道:“红枣,你头上戴的其实是这个菊花?亏我先前以为你戴的是绢花。还寻思这花是哪里来的?能做得这般巧!”
红枣闻言忍不住笑道:“可不就是真花吗?”
拿起竹剪,红枣剪了一朵递给王氏道:“娘,你仔细瞧瞧。这叫‘墨牡丹’。花瓣的颜色会越开越黑。”
“哎!”王氏阻止不及,不觉抱怨道:“我眼睛好得很,看得清,平白无故的你剪它干啥?”
王氏心说这花搁外头一盆怕是五十文都能卖,偏红枣一剪刀就给剪没了。
红枣笑道:“我剪了给娘簪头上,这样我和娘就戴一样的花了!”
红枣的理由太过强大,王氏拒绝不了,只能任由红枣替她簪在发间。
看到红枣剪花给王氏,李贵中也伸出手来叫道:“花,要!我要!”
红枣见状不觉笑道:“弟弟,你要哪朵?”
李贵中指着花架上最大的一朵红黄双色的菊花道:“大的,我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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