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六月十五开祠堂,谢子平的媳妇葛氏作为秀才娘子也一起去了谢家庄祖祠。
不过红枣站了往常云氏的位置,葛氏看了看红枣站得板摇不动的背影,到底没有出声。
书信几回,天香院主院方选定了四月二十六这个黄道吉日才开工。开工后又适逢阴雨,故而修修停停,以致如今还没有修好——为此葛氏着实落了谢子平不少抱怨。
被嫌多事!
经此一事,葛氏终于回过味来——当初谢尚答应那么快,就是为了坑她。
葛氏也知道谢尚能看天气!
六月二十、二十一、二十二,天香院东侧院摆酒。
六月二十请同城读书人,李贵林一家三口来了——枸杞下来了,高庄村终于解除了村禁,允许村民进出。
二十一请亲戚,李满囤一家来了。散席后,红枣请她娘去她院里坐。
王氏悄悄嘀咕道:“红枣,你们三房大爷听说已经十九了,却还没成亲?”
“有说过什么时候办喜事吗?”
红枣闻言一怔,忽然想到一件大事——这谢允青比谢尚大三岁,他要是现成了亲,生了儿子,他儿子可就是老太爷的第一个玄孙。
眼见的,谢尚又要失落了!
李满囤和王氏来喝了杯茶,吃了两块点心,不及晚饭就家去了——周围其他县还在闹猪病,雉水城的村子虽说解了禁,但所有人依旧很小心,进城卖了枸杞,再买些油盐酱醋糖就赶紧回家,并不似往年那样没事瞎逛,以致连城门都关得特别早。
时隔两月,李满仓重操旧业再次卖菜便发现往日卖菜的地方有了竞争者。
幸而他在此地有房屋,倒不至于没地卖,就是生意又得从头再来。
李玉凤跟着李满仓一起卖菜。她看自家生意远不及先前,就和她爹建议道:“爹,咱们家刚收了新麦。这城里人嘴刁,咱们倒是磨些新麦来卖,说不准能拉些生意。”
李满仓依言而行,生意果然有了起色,只是想再回到先前的一家独大暂时却是不可能了。
李满仓卖菜的月收入由原先的一个月三四吊下降到两吊出头,可谓损失巨大——猪才一吊一头,现他一个月就损失两头猪钱。如此再加上前面两个月的空窗,这一个猪病,李满仓的损失目测超过十头猪。
而他家统共才养了三头猪。
“早知如此,”算完账,郭氏忍不住抱怨道:“还不如不养猪呢!”
李满仓叹口气:“咱们家不养,村里其他人家养啊。咱们在村里住,就得照村里规矩来。”
郭氏终于不言语了。
只李满仓一家就有如此损失,放眼整个雉水城,这千家万户的损失就大了去了。而雉水城还是猪病发作最轻微的地方,似旁边的合水县,无论村子还是庄子里的猪都是一批批的倒,地主和庄户都是一般的欲哭无泪……
眼见都八月了,雉水城往合水县的路还封着,谢尚颇为挂心:他不知他外祖家有没有受此影响?影响又有多大?
唯一可欣慰的是猪病不传染人,只要不吃病猪肉,人就没碍。
再担心,日子也得往前过。八月初八,谢尚生日,红枣适时奉上了生日礼物——一套将军骑马造型的华容道。
虽然早经显荣之手瞧过打样的粗制模型,但真见到重油亮彩,光可鉴人的实物,谢尚还是情不自禁地两眼放光——和只穿过未染色土布的庄户人头回见到彩绣锦缎一样。
红枣见状自是欣慰——不负她一番辛苦。
因为加了马的缘故,这款马上将军华容道的雕工油漆比去年的步将款更为复杂——别的不说,就马那一身的毛,想刻画表现出来就不容易。
幸而准备的早,如此方能还有八百多个。
依旧五百送京师,三百送府城,下剩的四十来个,红枣给自己留了两个——收藏一个,玩一个。
然后谢尚和自己的小厮长随一人一个——忙活了一年,也该留个纪念。
下剩的二十来个,红枣准备一个给谢奕,两个送桂庄,然后兴文和桂圆一人一个,再剩的二十一个,红枣想了想,数了十个包起来,叫来陆虎嘱咐了几句,让他专门给李贵银送去。
打发走陆虎,红枣转头看见谢尚正瞧她,便觉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这不是看有多吗?”
谢尚看着红枣没有说话,红枣看看下剩的十一盒,后知后觉地问道:“还有十一盒,大爷,你有人要送吗?”
“嗯,”谢尚点头:“你都给我吧!”
没人送,谢尚暗想:他也要自己收着。他的生日礼物,不止是要最大,还得是数目最多!
李贵银自打和李满园跑商后没少听李满园做梦说要是能弄到人偶华容道将如何如何,李贵银没想到红枣会让陆虎拿来十个此前从没有过的骑马将军华容道,而陆虎捎的话更是让他动容——红枣的原话是:“嫂子快生了,家里没人不行,贵银哥你把这包东西拿去给我三叔,让他八月节去府城卖了,得的钱你和他一人一半!”
第365章 眼保健操(十月二十)
八月十三红枣回娘家,王氏又旧话重提问起谢允青娶亲的事——一个女人在婆家过得好不好主要取决于公婆、丈夫、儿子和妯娌几个因素。
王氏眼见谢家大房又要娶亲,而且还是娶一个过门后就立刻圆房,可能马上生产的亲,自不免要关心一回女儿的新妯娌——红枣虽说当家,但王氏自己曾吃过妯娌的大亏,便颇担心谢允青的媳妇母凭子贵欺负她家红枣。
红枣想想回道:“娘,我听说女方只比我们三房大哥小两岁,即便今年不成亲,明年一准地也要办事。”
“现没动静,估计是在等,等我们大老爷十月份交了官印,进京述职后荣归家来再办!”
“不然我们大老爷还在任上并不能家来!”
王氏不解道:“可你和你女婿成亲的时候,大老爷也在任上啊!”
“你两个还是宗子宗妇呢!”
红枣心说很快就不是了!
谢家宗子今后到底是谢允青、谢允芳还是谢允茂或者谢允荣现还不知道,但一准不会是谢尚了,连带的她也不是宗妇了!
红枣倒是无所谓什么宗妇——她现又不差钱,根本没必要通过管家来敛财,反倒白吃许多辛苦。
她只是替谢尚感到不值。
谢尚留在本地就是因为他生为承重孙得替大老爷为老太爷尽孝的缘故。
结果现就因为老太爷、大老爷想给她公公早夭的兄长续香火,谢尚十六年的宗子位置就得让贤?
先前的疼爱呢?
难不成都是假的?
红枣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即便老太爷、大老爷都为了那个大伯而不疼谢尚了,那么她公婆呢?
她公公真会为了一个才出生的小儿子而这么对待自己一手养大的长子?
但当着她娘,红枣依旧笑脸如花道:“娘,我成亲时我们大老爷才刚到任,而现在却是要致仕了。这怎么能一样?”
王氏听后方才罢了。
回家的路上,红枣问谢尚:“大爷,其实老太爷、大老爷原本想过继的人是你吧?”
老太爷年岁大了,红枣不以为他会舍得丢弃教养多年的谢尚,再重头教养一个继承人。
谢尚闻言一愣,红枣见状便自以为猜到了真相,低声道:“所以,大爷,即便没有二弟,你原也是要兼祧两房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语气了。
红枣喃喃道:“只是谁也没想到,娘会再生一个二弟。所以这盘棋全乱了!”
想明白了缘由,红枣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按照律法,只有独子才能兼祧。而兼祧,谢尚依旧能管她公公叫爹,但出继,却是得改口叫叔了。
这一点,想必谢尚和她公公都不能接受,所以才有了现在三房的搅和。
兼祧?谢尚想了想没有否认——他现也不知道在有二弟之前,他爹、他爷、他太爷爷是否有个类似打算?
毕竟他们对于给自己娶红枣接受得特别快,而兼祧是可以娶两房正妻的。
看谢尚瞧着自己不说话,红枣又问:“大爷,爹是什么时候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是上回家来去赤水城的时候吗?”
事情并不似红枣想的那样,但谢尚不想多说,遂低声阻止道:“红枣,你别再问了。”
“总之,我不过继,我一定不过继!”
若真没想过被过继,又怎么会给自己催眠强调呢?红枣怜悯地看着谢尚道:“好!咱们不过继!”
“咱们这就去京城去找爹娘!这宗子宗妇谁爱做就给谁做去!”
闻言谢尚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果然!
红枣凝视谢尚半晌,忽握住谢尚的手轻声道:“大爷,你现留在这里一定是舍不得爹的半生心血吧?”
“不然,你早就可以跟娘一起进京了。”
“娘也还蒙在鼓里,啥都不知道吧!”
“大爷,你既然早就已经拿定了主意,为什么还不早做决断?”
“大爷,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红枣虽然想岔了,谢尚苦笑:但也不算全错。
他现可不就是下不了决心吗?
“红枣,”谢尚低下头道:“你让我再想想!”
红枣点头:“好,但得快!大爷,你得在三房大爷成亲前尽快拿定主意!”
“咱们实没必要与他们多加纠缠!”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红枣自不愿意再过这种有50第1章 概率被人随时扫地出门的日子——说好的同甘共苦,可不是这个共同法!
她得敦促谢尚尽快拿定主意。
她个人倾向于撂挑子不干——她挺喜欢她公婆的,并不愿意以后对着一个陌生的牌位叫爹。
此外她早就想去府城、京师转转了,而不是整天窝在雉水城演二十四孝。
但从谢尚的反应看,红枣叹气:十之八九还是要留下。
毕竟谢尚一个人扛这秘密都扛快两年了。随着时间加深,谢尚的付出越多,自是越不能走了!
现拿决定,可能还有些走的机会。
红枣说得在理,谢尚进家后虽面色如常,但当夜晚回到卧房后却整哭了一宿——谢尚把他从小到大跟他爹娘在一处的情景都回想了一遍后方拿出纸笔给他爹写信。
谢尚终是下定了决心:这是他爹威风了半世的家业,他决不拱手让人!
以后口头不能叫就不叫吧,他心里叫也是一样!
至于死后,谢尚咬牙,他见到阎王老爷,必是要问问这弟弟不与早夭的兄长继嗣是不孝不悌,那做兄长为自己的身后香火强拆弟弟的父子天伦又是哪门子的孝悌?
哭肿了眼睛,哑了嗓子,不能见人。早起谢尚便称病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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