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卉苗菁彩
走到中天门的时候,红枣回头问金桂时间,看到金桂、香兰撑着两根藤杖跟划桨一般往前划,忍不住打趣道:“古人说缘木求鱼,金桂、香兰你们这是上山划船?
金桂、香兰已然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喘了好一气,金桂方道:“太太,奴婢实在是不成了。也就只能划船给太太瞧个乐了!
闻言红枣方觉得自己的小白花装得有点崩人设一一莧然说话没带喘
借着有帷帽遮挡,红枣心虚地瞅了谢尚一眼。眼见谢尚没一丝意外,出言建议道:“老爷,金桂香兰还是丫头:不用赶时辰登顶求子,倒是留两个小厮同她们一到慢慢地走吧!
谢尚看两个丫头完全靠两根藤杖支撑站立的惨状,点头道:"似她们这样后面十八盘一准上不去。即便上去了:回头下山也下不来。倒是打这里直接回头的好。”
“只这样一来,你上山后却是没人使唤了。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红枣看两个丫头的模样知道谢尚说的是实情,笑道:“上山后也就是布施,这我跟着老爷就好,很用不上她们伺候。就依老爷说的,显真、晓乐,你两个这就送金桂、香兰先下山吧被点到名的显真、哓乐闻言赶紧答应,金桂的眼泪却瞬间流了下来-一她是小姐的陪房,又是说一不二的大丫头,但今天却拖小姐后腿了。
她以后还怎么腰杄挺直地管教小丫头?回头怎么跟她姐交待?
对于不能上山显真原有些失望,但看到一贯言辞爽利的金桂砸在石阶上的眼泪又慌了手脚,赶紧安慰道:“金桂姐姐,你别哭。咱们太太一贯体恤人,并不是责怪你的意思!
结果金桂听后哭得更伤心了一一都是她没用!
太太越体恤就越说明她没用。
有用的人又何用老爷太太体恤?
眼见金桂哭得忘我,香兰见景生情,跟着留下了眼泪。
金兰不比金桂是陪房,锦书有谢姓,她能走到今天完全是靠自己的勤快肯干。
香兰没想到一贯勤快的自己会走不上山,对于今后不免就失了信心。
正是从小丫头来,香兰比谁都知道有多少人想将自己取而代之。
程晓乐娶了亲倒是知道点女孩儿的心思,阻止了显真的直男劝说,引导道:“金桂妹妹,似我们小厮,日常地替太太在府城、田庄各处地跑,跟着上山不似平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你们这样吃不住是正常。“但似太太,日常也不大出门,且有你们伺候,走的道论理比你们还少。
虽然太太今儿戴了帷帽,没露神色,但从刚太太有心思和你们玩笑可见太太登山远不似你们这样辛苦金桂妹妹,你日常跟着太太身应该最清楚这其中的缘故才对。
今儿是他媳妇没在,不然,一准也要回头。
老爷出了仕,以后少不了东奔西走。而看今儿老爷和太太携手同游的开怀,往后这样的差事一准少不俗话说“未雨绸缪″。程晓乐觉得有必要替他媳妇及早谋划。
程晓乐有理有据的提点远比毛头小子的空洞劝说更有说服力。闻言金桂终于止住了泪,然后便想到了大半个月前红枣让她描的《八段锦》。
“我知道了,"金桂握紧了手里的藤杖:“是八段锦。太太闲得无事就练八段锦。
她撞见过许多回。
她以后也要坚持每天练
八段锦啊!"程硗乐得了答案心里高兴,笑道:"金桂妺妺你想明白了缘故就好。以你的聪慧,回头老爷太太来还愿的时侯,肯定还会叫你伺候上山。
三年!金桂有了目标:往后三年她一定卧薪尝胆,但等三年后来这泰山雪耻。
香兰跟着也擦了眼泪:三年,八段锦,她记下
小厮里程晓乐并不算出类拔萃。眼见程晓乐三言两语劝住了金桂、香兰,显真头回见识到程晓乐的口舌功夫,不觉佤服道:“行啊,乐哥,还是你有本事!
程晓乐谦虚:“不算什么?但等两年,你也行!
“我?“显真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为什么还要两年?
程晓乐笑而不语,心说算年岁你今冬成亲,然后被媳妇磨两年脾气就什么都知道了!
走过仿若平地的快活山,瀑布轰隆的雪花桥,两个人携手来到升仙坊下后谢尚告诉道:"这就是十八盘,泰山最陡峭险峻的一段。往上一千六百多个台阶都只半脚掌宽,中途想歇,也只能站在台阶上歇。不似刚刚来时有平台缓地。
眺望着眼前两壁悬崖间天梯尽头的南天门,红枣认同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刚咱们上来用了一个时辰这登顶,怕是也得一个时辰。”
“真能一个时辰,"谢尚摇头道:“那还算是快的!
上回他跟他爹就用了一个时辰。
红枣妇人,如何能跟他们男人比?
但能一个半时辰上去都算快!
“老爷,现在什么时辰了?
带着怀表的金桂折转了,红枣只能问谢尚
谢尚看一眼振理。振理赶紧回应道:“回老爷、太太。现是辰正二刻。
八点半!红枣换算完时间,心里有了底。十一点,也就是午时前,她一定能登顶!
第474章 老道士
红枣的脚长有七寸, 而台阶最宽处还不到五寸——红枣只能跟男人一样侧着脚踩。
偏台阶还特别高, 一阶的度抵雉水城谢家大宅花园假山台阶的三四个, 得高抬腿迈步。
就因为十八盘的台阶又窄又高, 沿途所有被红枣超越的富贵妇人就瞧到了红枣形同男人的大脚。
贱人!几乎所有人同时心生鄙视。
谢尚的穿戴风姿以及身遭奴仆的谦卑教养无不昭示着他的富贵出身, 而这年头但凡有点根底的富贵人家的主母无一不是小脚。
似红枣这样的大脚女人出身不是贫微就是下贱,而谢尚亲拢在手手里的呵护更是坐实了红枣的以色侍人。
“一个姬妾罢了!”女人们轻描淡写地告诉男人。
言外之意一个玩意能跟明媒正娶的她们比?
走得顺快不过是其粗鄙本性。
男人闻言果不再言语了。
毕竟能不畏辛苦地和原配来泰山求之的男人都比较正统,不至于宠妾灭妻。
……
爬十八盘, 没人能说不累——脸上挂着的汗珠和粗重的呼吸声根本哄不了人。
先谢尚还能说话,但一上最后一段的紧十八盘便彻底失了声。
不过谢尚一直拉着红枣手的却是握得更紧了。
红枣知道爬山最花气力的地方就在保持身体平衡。
两个人松开手各自爬一准比手拉手省力。
但红枣看着谢尚手背上的罕见的青筋却啥也没说,只努力往上爬。
红枣前世爬过三山五岳, 甚至还不止一回,但却是头一回跟人手拉手的爬山。红枣以为如此登顶虽说辛苦,但也很有意义。
人一辈子活得可不就是个体验?
脚踩上南天门的时候,谢尚狠狠舒了一口气,他可算是把他媳妇给拉上来了。
“什么时辰了!”谢尚问小厮。
振理回道:“巳正三刻!”
“还有时间,”谢尚回头告诉红枣道:“咱们歇一刻,午正前咱们一准能到碧霞宫!”
红枣已经喘得说不出话了,只摆了摆手以示赞同。
……
等到碧霞宫时,张乙已在宫门外侯了半个时辰, 宫里的主持知客也接了出来, 其中甚至还有雉水城的老道士。
“老道士来了碧霞宫?”红枣讶异。
谢尚笑:“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带酒?”
红枣奇怪:“难道只老道士喝酒?”
谢尚深沉道:“喝酒的不少, 但能掏到我爹珍藏的道士只他一个。”
“所以,”红枣苦笑:“咱们吃尽辛苦跑这泰山顶上来求子其实最后求的还是老道士?”
这操作有点秀。
“也不全是。”谢尚正色道:“碧霞宫的香火还是很灵验的。老道士在这儿原是意外之喜。”
好吧,红枣服气:重要的是爬山。求子什么的原都是借口。
“尚哥儿, ”老道士见到谢尚立笑成了一朵花:“你爹上回应承我的酒捎来了吗?”
“老道爷!”谢尚躬身施礼。
老道士和他太爷爷平辈论交,且又跟他爹来往密切,谢尚对他一贯执晚辈礼。
红枣跟着行礼。
老道士看到红枣,方咳嗽一声正色道:“大奶奶这一向可好?回头我给你画个生子符。你和尚哥儿烧化喝了,包你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这是谢子安送酒时给提的要求。
老道士虽一贯不见酒坛不画符,但鉴于谢子安信誉良好,而红枣命该贵子,方才大方了一回。
喝符水啊!红枣没想到借口迷信旅游还有这么个后遗症,一时间颇为无语——她实在没法做出欢欣鼓舞的样子。
“多谢老道爷!”
跟他爹谢子安一样迷信老道士符水的谢尚高兴道谢,然后又道:“老道爷,晚辈这回来,太爷爷、爷爷还嘱咐晚辈带话问您老好!”
“好,好,那你太爷爷、爷爷给我捎的酒呢?”
没办法,老道士对问好的理解就是酒。
“当然!”
眼见谢尚应得干脆,老道士愈觉欢喜,捋胳膊挽袖子道:“在哪儿,快拿给我瞧瞧!”
张乙赶紧指了两个挑山工担了酒去……
“无量天尊!”直等老道士说完了话碧霞宫仙风道骨的主持方上前给谢尚、红枣打了一个问讯:“谢信士,谢太太,贫道有礼了。”
谢尚拱手回礼:“道法慈悲。”
红枣跟着福了一福。
这才是见礼的正确方式。
似老道士那样见面就要酒送符的做派根本不合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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