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鸿呀红呀
“嗯。”
这天夜里, 喝了红糖水的嘉让肚里暖洋洋的,窝在被子里十分舒服, 贺兰集可就没那般松快了,待入了夜他才回了帐篷, 一进去便看见一架屏风将他们相隔,贺兰集走近,这屏风将将只有他的肩头高,所以凑近便能看到嘉让在做什么,看见上面窜出的脑袋, 嘉让往被子里缩了缩,呐呐道,“怎么了?”
贺兰集高大, 直接将手臂靠放在屏风上, 好笑的看着嘉让, 少年将被子盖的严严实实,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留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在外,眼睛周边的肌肤白腻得像今晚的月光。眸子里清明的很, 随即皱了皱眉,说道:“你喝牛乳了?”闻到了一股奶香味。
嘉让在被子里摇了摇头,“没有。”
“你骗人,就是有。”他分明闻到了一股温香的奶味,见她包裹的像是一条蚕蛹似的,此情此景,莫名觉着就像以前他那不满周岁的小侄女,乖巧睡在摇篮里,而堂兄在一旁痴痴的盯着女儿傻乐。
见嘉让不告诉自己,贺兰集绕过屏风,直接坐在了她的榻上,少年郎惊了一下,往里面缩了缩,在贺兰集眼神的锁定下,她无处遁形,莫名其妙又极不情愿的从里面将自个儿的胎被扯出了一个小角,闷闷地说,“是这个味道吧?”
贺兰集看着这一角被子,上手摸了摸,触感温热绵软,是铺满了岁月的温柔味道,“这是何物?”
嘉让有些不好意思,瓷白的脸上悄悄爬上一抹绯色,“胎被。”
贺兰集忍着不笑,这么大一个人了,竟然还盖着胎被,这么念旧吗?贺兰集一本正经,“这可不行啊,你是男孩,不能再留着小孩物件了。”
“不盖着它,我睡不...”
不等嘉让说完,贺兰集便上手去抢嘉让被褥里的小被子,慌忙之下,露出了里面的外衣,贺兰集一怔,“你怎么还穿着衣裳睡?”
“有点冷...”其实不然,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她连头发都未解开。
贺兰集无奈的摇摇头,想着到底是这个表弟身子单薄,自己做表兄的总要照顾一二吧。便不由分说的将人带被子卷着一把抱起,“既然冷的话就一起睡吧,我的床宽敞。”
这怎么能行?嘉让挣扎着要下来,“不、不用了,世子。”
贺兰集没理她,自顾自的说道,“你我表兄弟一场不用客气,就当我也怕冷好了。”
嘉让现在是骑虎难下,下一刻就被贺兰集放在了榻上,接着就被他往里一推,整个人置身于床榻一角,进退不得。躺下了才不争气的发现,原来他的床这样舒服。被子这样暖和。
扭扭捏捏的反而生疑,再说他也是好心,嘉让顺了一口气,这才软下态度说道,“表哥,那我能睡外侧吗?”有什么情况,她也好跳床就跑。
贺兰集思考了可行性,有些强硬,“不行,夜里要是有个什么情况,我也好第一时间出动。”
看着自己床榻上第一次出现的人,贺兰集觉着很是奇异,怎么看这里出现的人也应该是日后的妻子才对。
他和崔鹤唳关系好的时候都没睡过一张榻。不过也是,两个人都那么健硕,也睡不下。
“快睡吧。”说着窸窸窣窣的脱了外裳,熄了床侧的烛火上了榻。一人一被,准备就寝,嘉让从未和人共榻,如此这般一点睡意也无。
贺兰集心中想着捉拿山田的事,皇上的意思他也只能猜个半透,山田之事可大可小,却没有必要为了抓他而这般大动干戈,且冬狩人员复杂,虽登记在册,但也不能保证一丝纰漏也无,就像白日里四夷馆帐篷被烧一事,这都是在意料之外的。
除非修文帝要开始新一轮的肃清世家,一开始是王府时的侧妃一脉,四年前的定国公府一脉,一年前的崔家一脉,这么一想,如今还能威胁到他的,只能是万烨...
所以想由山田一事嫁祸万烨,让其大权旁落,为李霖铺路?
不对,若是挑起了两家争斗,那么就是明面上要开始夺嫡,两家相争的话,修文帝这是想立谁为储君呢?
风信子的回禀说山田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一个东瀛小小的武士能在檀京如此行事,定有来头不小的内应,就如当日审查阿丹那一般,他事无巨细的盘问,摘除了他的嫌疑之后,又十分怀疑的锁定了一个人。
“年年,庚七这人怎么样?”他查过,与阿丹那说的别无二致。可这样心机深沉的一个人会只甘愿屈身于四夷馆?这里头定是还有别的隐情。
“挺好的,怎么了?”她缩在最里面,与贺兰集隔得有些远,可再远,也还是在同一张榻上不是。
贺兰集严肃的问着,还不忘将自己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往榻里挤了挤。饶是没那份心思,也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
两人这下靠得极近,嘉让感受到了源源不断的热意烘着自己,心跳如雷。
“没什么,想告诉你,防人之心不可无。”又补了一句,“不用防我。”
眼下防的人就是你!嘉让敷衍的点点头,贺兰集索性不去想这事儿了,无外乎帝王心思难测,不管山田背后是何人,只要是危害到大齐安稳的人都要通通扼杀才行。
夜半,两人都还未入睡,嘉让则是因为胎被被抢,还有就是担心。贺兰集一向浅眠,今日却是因为身旁这具温热的身体和鼻尖萦萦绕绕的香气。
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人的感官便会无限放大,贺兰集听得帐外几声鸟鸣,嘉让睡觉只有一丝浅浅的气息,他现在神思被莫名的心悸左右,分辨不出她有没有入睡。
贺兰集的身体有些控制不住的向她靠近,就像是睡梦中的人无法左右自己的梦一般,嘉让背对着他,忽而一只沉沉的胳膊隔着被子圈上了她的腰肢。
他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大有一股要钻进她被中的趋势。耳后是绵长又炽热的呼吸,嘉让以为他睡着了,在被子里抖了几下,将贺兰集的手抖了下去。心里紧张得不得了,片刻后,身后的人便一动不动了,遂才顺了一口气。
贺兰集身体一僵,才发现嘉让并没有睡着,待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鬼迷心窍做了什么,做贼心虚似的小心翻了个身。
忽而帐外有守卫低声禀告,“大人,燕王帐中出现了刺客!”
贺兰集心下一紧,立马起身穿衣,拿起佩剑疾步而出。赶到了李霁所在的营帐处,此时已然是惊动了周边的人,贺兰集向副指挥使使了个眼色,副指挥使让人都回帐中去。
江公公将贺兰集迎了进去,却没见李霁在里头,且四处都未有打斗的痕迹,显然不是歹人入侵。贺兰集沉着眸子,“殿下去哪了?”
江公公也是疑惑的很,方才好好的睡着,殿下猛地起身,满头是汗,这还是头一回,且脸色很不好,与之从前更加阴沉,“世子,殿下说让您守在此处,等他回来。”
贺兰集这下有些闹不明白了,李霁这是在做什么?也没有提前相商。
嘉让见贺兰集风风火火的出去之后正想下榻回去自己床上,结果脚还未沾地,外面就来人了,瞧着这般高大文隽的身形,嘉让纳闷,这才刚出去又回来了?
嘉让下了地,裹着自个儿的被子,趿着软丝履站了起身,说道,“世子,我还是睡回自己的榻上吧。”
浓浓夜色,李霁借着帐顶的月光看着这张不甚明晰的脸,整个人呼吸沉沉,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确认她的身份,却还是忍住了,他没有说话,即使融于夜色,还是一身迫人的气势,嘉让裹着被子讪讪然,觉着世子有点奇怪。
正要迈开步子,这人就疾步走到她的身前,嘉让吓得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榻上,她能明显感受到这人与世子的不同,这种不可控的危险,让她心肝一颤,嘉让努力保持着镇定,“你不是世子,你是谁?”
李霁却还在思索,越冷静便越冷漠,若她是个女子,怎么声音却能以假乱真,听着与少年无异?所以她为了扮成这幅模样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还是说,她有什么目的?又或者是,为了让她引起他与崔鹤唳的注意,应家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嘉让见他一声不吭,他靠近自己时她甚至能隐约闻到龙涎香的气息,不可置信的脱口而出,“殿下?”
“嗯。”只一个浅浅淡淡的鼻音,嘉让悬着的心便落回了实处,不禁埋怨道,“殿下怎么不说话啊?吓死我了。”
“被吓到为什么不叫?”李霁夜视极好,边说边将床侧的烛点亮。
“这里有守卫,坏人肯定进不来,而且我闻到了您身上的味道。”说完就有些羞赧,说得好像他们有多亲密一样。
烛火被重新燃起,温黄的烛光下,李霁眸中是晕不开的一团墨,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嘉让,又看了一眼后面乱糟糟的床榻,沉声质问道,“你与他睡在了一起?”
本来表哥表弟躺在一处也挺正常不过,可嘉让听着他的语气很是心虚,生怕他生气,这样一幅欲言又止,无法回应的模样无端端的刺激着李霁。
男人想到方才梦中的情景,心底无法遏制的生出一股暴戾,瞧着她松松散散的发髻,让人看了就想将她的束带拆了,捆住她的双手。
“是,我的帐篷起火了,便住进了表哥这里,他怕我冷,让我同他睡在一起。”越解释越无力,李霁的脸越来越冷,嘉让冷不丁的有些心慌,又解释了一句,“我是合衣睡下的。”
瞧着她这般着急的模样,李霁这才好受了一点,也不再拉着脸,难得的温柔了些,“走,去我帐中。”
嘉让木然,有些没听明白,待看着他并非玩笑的神色,愣愣的抱着胎被便要跟着他走,李霁觑着她的被子,以为这是贺兰集的,冷嘲一句,“本王还能少了你的被子不成?”
嘉让倏地松了手,撇了撇嘴跟着李霁出了帐子。
因着方才出了燕王被刺一事,眼下全员戒备,不得出帐,纪澜灿十分担忧,却也无法。李霁将嘉让带到了自己的帐中,贺兰集自然也瞧清了李霁带的是谁,嘉让冲贺兰集讪讪一笑,气氛十分诡异。
李霁随即遣散了众人。贺兰集随着江公公出了帐子,江公公瞧出了他的疑惑,有心帮殿下遮掩着,“小郎君这不是救过殿下一命吗?两人关系自然就亲近些,如此便不麻烦指挥使大人了。”
待贺兰集走后,江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好家伙,原来这般大动干戈,就是为了去将人抢过来。
王爷的营帐规格又是不一样,可嘉让已经很困了,无心再去观察这些,她眼皮打架一般看着李霁,“殿下,我睡哪儿啊?”
“和我睡。”李霁言简意赅,也不看她,自顾自的在她面前宽衣解带。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每个人的床都睡了一遍,四舍五入,每个人都宠幸了一遍
第69章
这话说完之后, 室内一时间落针可闻,李霁的模样太过理所当然,少年的脸上却蓦地一红。
“不睡等着本王来帮你脱?”李霁有些没好气的说, 让人感觉他也并非情愿, 她要是再磨磨唧唧,下一刻就会被扔出帐外。
嘉让哦了一句, 匆忙解了大氅,正要爬上床,就听见身后沉厚的男声又开了口, “又要合衣睡下?”
嘉让爬床的动作一顿,半撅着腰臀回过头来, 面上清纯,身姿却极妩媚, 只见燕王的眼神瞬间一暗。
这男人真是稀奇古怪,嘉让见他那样看着自己,以为是不满,遂起了身,犹犹豫豫的解了衣裳, 里头还有一层束胸,她那处日渐丰盈,所以衣裳都放宽了两分, 倒也不用太担心, 反正躺平了也看不出。
心想:和谁睡不是睡。
干干脆脆又小心翼翼的上了榻, 驾轻就熟的往榻里一滚。利落的裹上了被子,故作平静的对李霁说道,“我睡了。”全然忘了先前在王府时被他压在榻上的无措。
帐子里的三足连理枝鎏金香炉燃着安神香,香烟淡淡袅袅, 气味却极为的安抚身心,嘉让前半夜都没能入睡,这会儿累极,紧紧的闭着眼,不一会儿,就感受到床榻另一边陷进去了一些,男人的身体就是更温暖,嘉让好生羡慕,随即蜷着身子,背对着李霁。
李霁沉默的看着床榻里小小一团的人,光影里男人的脸半明半晦,嘴角噙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
熄了烛火,他才躺下了身,漆黑的后半夜,有人昏昏欲睡,有人却清醒异常。
嘉让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睡意来袭,她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了几滴泪,脑袋并不怎么灵光,带着鼻音的声音还不忘用少年的音色倦怠的同李霁说道,“殿下不会对我做什么吧?”
说完,不等李霁回答,小奶猫一般的细细鼾声便在床帐里响了起来。
李霁缓缓的睁开了眼。
......
京郊的冬狩有整整七日,而这七日并不只有围猎,比如辩赛、蹴鞠、赛马、篝火、歌舞都包含在内。
这第一日便是再温和又激烈不过的辩赛,京郊有马场,自然就有行宫,只不过行宫的居所不至于容纳此次所有冬狩人员的居住,所以前两晚为了沿袭先志,自然都居住在帐篷里,到了第三日,只有三品官员与承袭爵位的王公贵族同其家眷才有资格入住行宫。
眼下的辩赛就是在京郊行宫举办,分男女两席,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嘉让在男席处陪着阿丹那。
“呈上去。”阿丹那见身侧的人没反应,仿若神思游离,随即咳了一嗓子,嘉让反应过来,慌忙地将阿丹那所写的辩赛结论呈了上去,方才的辩赛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崔鹤唳在上首一直冷眼瞧着这魂不在体的少年,难不成因着昨夜李霁遇刺,她才这样魂不守舍?
待这一场散去,十四在崔鹤唳耳边低语了几句,两人立马消失在了行宫大殿处。
“殿下昨日晚间派人去找了当年小将军院里伺候的人。”十四郑重其事。
“暗中拦住他。”昨日他见过修文帝,该不会是修文帝同他说了什么?眼下绝不是李霁知道真相的时刻,最好他心中只有皇位,一辈子也别知道。
“将军,贤妃娘娘那处可需要事先通禀?”崔家的暗卫分工明确,十七所知道的辛秘十四也许不知,但十四所知道的十七绝对不会知晓。就好比当年崔家的小将军崔正钰与贵妃娘娘之间的轶事,还有阻止燕王殿下查探当年的真相。这些只有十四清楚。
崔鹤唳隐隐觉得事态在朝着自己掌控不住的地方发展,比如应嘉让的出现,比如李霁越来越琢磨不透的心思。
“无需劳烦贵妃。”她在宫里不争不抢,明面上维持着父慈女孝,实际早就与万烨这个父亲决裂。这些年她帮了崔家很多,处境不比看着的光鲜。
“将军,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十四有些为难,毕竟这是自己出的馊主意,眼下又变成了这副境况。
“讲。”他知道定是与应嘉让有关。
“夜里燕王遇刺,却在世子的帐中将应小郎君带回了自己的帐中...”
崔鹤唳铁沉着脸,“知道了,退下吧。”
嘉让一个人晕晕乎乎走到行宫外,又懵懵懂懂坐在光秃秃的岩石上。来往的人却止不住的将目光投向她的身上,嘉让摸着心口叹了一口气。
徐眠画走来,见着她就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她连忙将人拽了起来,“不能坐在这儿,否则昨日的红糖水白喝了。”
看着这人有些潮红的脸蛋,徐眠画有些担心,“你发烧了?”说着便伸手向她额间探了过去,嘉让定定的望着她,突然发问,“县主,你说一个男人亲另一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徐眠画一怔,她昨儿夜里不是休在贺兰世子那处吗?怎么贺兰世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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