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鸿呀红呀
静娴二话不说,让身边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将嘉让押住。“直接禀告父皇,这等丑事,看父皇不扒了她的皮。”
“公主,我劝你还是不要做坏事,陛下明察秋毫,定会分辨得出来!”
静娴心中闪过一丝惊慌,她说的没错,父皇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不过想起纪澜灿为她出谋划策,信誓旦旦的说万无一失,静娴稳住了心神,她是公主,她可没那么容易被应嘉让拿捏住,静娴眸中睥睨,嗤了一鼻子,“交由父皇惩治!”
嘉让衣衫褶皱的被带到了修文帝跟前,坐在上首的帝王已近天命之年,岁月虽在他脸上鬓角留下风霜,但一身威严的气势依旧凌人。
这事儿虽不是嘉让做下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架不住上头的天下之主不仅能决定她的生死,更能决定整个应府的生存。
嘉让诚惶诚恐,“草民参见皇上。”
“父皇,儿臣...儿臣...”
“怎么了?”修文帝瞥了一眼这个心浮气躁的小女儿。
“儿臣说不出口,嬷嬷您说!”
“皇上,老奴斗胆有大事禀告。这位应公子道德败坏,行为不端,竟敢给十三皇子下药,下的还是那腌臜药,实在是猖狂至极!求皇上严惩!”方嬷嬷义愤填膺,好不义正言辞。
嘉让气得发抖,她们这是组团来陷害自己。“皇上明鉴,当初是静娴公主要草民帮十三皇子走出痛失爱猫的困顿中,草民惊叹于十三皇子对暹罗语言有异于常人的天赋,所以才应承下来教习十三皇子暹罗语。如此这般,草民何故要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蠢事?”
这些只要是个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样来诬陷她是没长脑子吗?
静娴面色通红,极为不耻的说道,“父皇,您一查便知,这个应嘉让有断袖之癖,她与已故的万大人外孙刘孝青暗通款曲已久,仗着姿色出众,勾引了一众官宦之子,竟还想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行便利,肖想七哥,简直是鲜廉寡耻,有伤风化!”
“一派胡言!公主也是金枝玉叶一般的皇家贵人,为何要不遗余力的用中冓之言污蔑于我?”嘉让忍不住回击。
修文帝身旁的大监也得了消息回禀,“陛下,十三皇子中的是‘含羞’,药量虽轻,但十三皇子毕竟身子骨还没长严实,这下作药极为损害身子,御医已经在为十三皇子解药性了...”
“去查,这下作药是从何而来。”这句话虽是公正不阿,但修文帝的审视的目光已然将嘉让盯得不能动弹。
静娴身旁的方嬷嬷得了令,直接往嘉让身上搜身,嘉让见她这副架势,立马弹开,不想让她触碰自己。岂料这副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心中有鬼。
方嬷嬷使了个眼色,叫人按住嘉让的一双胳膊,在她的腰侧胸前细细一摸,忽而,方嬷嬷面色变了几道,最后在嘉让的香囊里找到了可疑的粉末。
方嬷嬷将粉末呈了上去,立马有御医前来查看,过了良久,御医点了点头,道,“回陛下,的确是‘含羞’无疑。”
嘉让面上惨白,她努力的想记起其中的偏差与不对劲之处,哪知修文帝还未盖棺定论,静娴又一记猛锤。
“父皇!此人心思歹毒,以下犯上,儿臣识人不清,甘愿受罚,只可怜了十三弟,小小年纪如此承受这般不堪...”
修文帝面不改色的看着,很是坐的住,缓缓说道,“你就是那日救了燕王的四夷馆接待室?”
他还真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之子敢在皇子面前动土。其中漏洞百出。只不过这个人他的儿子倒是很看重,不然也不会派暗卫一直跟着。恐怕眼下就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嘉让点头,“还请皇上做主,还草民清白,十三皇子虽同常人不太一样,可这种事草民想,以十三皇子暹罗语说得这般流利,定也能同草民交谈,发现其中可疑的地方!”
嘉让临时绞尽脑汁也只能先想到这个办法,岂料修文帝眼眸玩味一挑,定睛在嘉让身后,缓缓的说道,“十三一个心智不足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你身上劣迹斑斑,还是你觉得朕会因为你的一面之词怀疑朕的公主?”
这一番话好似晴天霹雳,嘉让面色惨白定在了原处,修文帝这是直接给她定了罪,原本她还在积极寻找出路,原来只要上位者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将她的生路堵的水泄不通。
静娴心中幸灾乐祸,果然父皇还是最厌恶这等分桃断袖之辈。
“拖下去...”修文帝的语气慵懒随意,仿佛随手处置了一个小物件儿。
“父皇且慢!”
众人循着声音,看向了门外一袭金紫蟒袍的高大男人。
男人逆着光,裹挟着一身寒意,凛然的步伐使众人屏住了呼吸。
渐渐,那浓墨重彩的出色容姿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李霁的到来,让眼下的局面出现了转圜之地。修文帝好整以暇的看着李霁,静娴却兀自有些张慌。
嘉让被人紧紧的押着,碾得身上痛极了,见到李霁出现,所有的委屈都被放大,女孩儿心中不知为何,尤其的想哭。见着李霁就像天神下凡一样,来普渡她这个众生,简直就要热泪盈眶。
李霁没去看嘉让,只厌恶的看了一眼心虚的静娴,吓得静娴双腿发软。
“儿臣见过父皇,不知这里出了何事?竟好生热闹。”
修文帝身边的大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李霁。
李霁听完,修文帝打哑谜似的说道,“来得倒挺快,你有什么想说的?”
李霁环视一周,锐利的目光看着嘉让身上的那两双手,两双手的主人立马松开。低着头退向一旁。
李霁看着一脸可怜兮兮的女孩儿,在这种被绝对权势压迫下的她,毫无还手之力,男人带着私欲慢慢开口道,“儿臣的女人为什么要给十三弟下药?”
第100章
一时之间, 室内落针可闻,大堂里众人神色各异。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最后不约而同都看向了站在一旁如遭雷击的少年郎。
嘉让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自己的身份, 虽然他也是为了救自己,但还是被震惊到目瞪舌挢, 手足无措。
李霁面上太过坦然,这话说完,实则他心里也没底, 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说辞,能让嘉让全身而退, 全须全尾的接着做她的少年郎,接着以男儿的身份出去游历闯荡。但进来的那一刻, 见她被人粗鲁对待,她无权无势,在权力面前宛若蝼蚁,他自己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的姑娘,却被人这般对待, 真当他是死的吗?
曾经那些不想将她暴露人前,自以为是的保护,原来还不如让人早早知道这人是他李霁的, 不好惹。
蛰伏在暗处的小鬼叫嚣着, 私欲翻涌着, 或许用这种法子能让她留下来也说不定,他都这样直白的说了,兴许她就能歇了那些吃力不讨好的心思,不去做墨者, 虽然遗憾,但也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嫁给他,届时他选个黄道吉日,就能将她迎进王府,做燕王妃,做皇后,再也没有谁能用权势压迫她...
修文帝仿佛得了趣,却还要故意刁难一番,他笑了笑,“哦?你的女人...”转而将目光落在嘉让身上,看着浑身战栗的少年郎,修文帝少见的饶有兴味。继而眸光一沉,想到了什么似的,修文帝开口:“你是女子?”
这随意的语气满是上位者的威严,李霁怕修文帝吓到嘉让,遂开口,“父皇...”
还未说完,修文帝的手一摆,示意李霁噤声。
嘉让半抬起头就见修文帝锐利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少女稳了稳心神,跪拜下去,“回皇上,是...还请陛下赎罪,草民有不得已的苦衷。”
“倒是说来听听,看朕能否饶了你的欺君之罪...”
众人噤声,这欺君之罪可大可小,端看帝王的一念之间。
李霁见嘉让一脸难色,他怎会不知,辗转三嫁,不得善终。
“父皇,眼下紧迫之事在于何人给十三弟下药,方才在来事的路上儿臣已经命人下去查探,料想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静娴不安的掐着手指头,药没有经过她手,都是纪澜灿帮她安排的,只要纪澜灿不出问题,这件事任凭谁查都没用。
修文帝正色的睨了一眼自己这个老七,倒真是护食得紧,之前将人保护的密不透风,连自己也给骗过去了,眼下只这小小的一场陷害就能让他暴露人前,就不知对这姑娘是福还是祸。若这女子真能这般左右他,也就留不得了...
李霁拉起嘉让,他摩挲了一下女孩儿皙白的手,“有我在呢,不要怕。”男人深邃又怜惜的眼神十分给人力量,嘉让紧紧握住李霁的手掌,上面的皮肉因为紧张而泛着可怜的青白。
就在这时,门外的江公公应声求见。
江公公看了眼自家主子,跪地拜见,道:“参见皇上,奴才带来了证人。”
“传。”
侍卫在大堂外带来了一位三十岁上下做宫衣打扮的女子,女子以宫礼拜见修文帝,“奴婢玉颜,叩见陛下。奴婢是静和大公主的侍婢,也是醒春园的管事姑姑。”
嘉让见这玉颜姑姑通身的从容气质,这般淡定,想必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李霁松开嘉让的手,星目含威,“既如此,醒春园内发生的一切你可知情?”
醒春园的管事姑姑,那可是门儿精的人物,还是大公主一手□□出来,更是容不得旁人在大公主的地盘上兴风作浪,“回殿下,正是。”
嘉让鼓足勇气,走向了玉颜姑姑,少女鞠了一躬,“既然姑姑都知道,还请姑姑为三郎作证,三郎感激不尽。”
玉颜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极有信服力。她眼神锐利有神,扫过大堂众人,最后将视线定在了静娴公主的身上,静娴心中发紧,作为公主,被人用这般质疑的眼神看着,再怎么样也会紧张,但这事儿确实是她做下的,眼下在父皇面前,决不能露出马脚。
玉颜姑姑的目光越过了静娴,静娴顿时松了一口气,却没成想,玉颜姑姑声音冰冷冷,“方嬷嬷,你来说说今日你做了什么?”
!!!
方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刻薄妇人的嘴脸立马惶恐至极,“老奴是公主的奶嬷嬷,自然是跟着公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前几回公主带着应公子和十三皇子来的时候,不见方嬷嬷你,且那几回公主和一众侍女都在阁内,这一回却带着人都出去了,方嬷嬷一口咬定十三皇子中的是腌臜药,怎么,方嬷嬷一个服侍公主的奶嬷嬷,怎么会知道这是腌臜药?况且含羞这种药,药性极慢,从下药到药发之时,需得一个时辰之久,那时应公子与十三皇子恐怕还没碰上面吧?
嬷嬷真是老糊涂了,隔墙有耳竟不知道吗?还敢在主子的醒春园撒野,还真以为撒了的含羞旁人不会发现不成?”
这话一出口,竟把静娴给惊着了,嘉让看着方嬷嬷,这其中的关卡了悟了,“草民从家中出来便一直与十三皇子同乘一车,与女眷都是分开来的,若是想要将药塞进草民的香囊,这决计不可能,但如果进入醒春园搜身之际定是要检查草民所携带之物,那时,香囊便是经由方嬷嬷之手,如此一来...”嘉让顿时声色俱厉,少女如一头被惹怒的小狮子,“你为什么要害我?幕后主使是谁?”
嘉让声声逼问,气势十足,方嬷嬷吓破了胆,只因抬头看见了燕王殿下那副瞧她仿佛瞧着一只即将被碾死的蝼蚁一般。半老妇人身形一颤,挨着了一旁的静娴,静娴如今神思游离一般,被这轻轻一碰也给吓着了,她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岂知修文帝眼神中浓浓的失望不予言表。只这一眼,静娴如坠冰窖。
久久不曾发话的修文帝失了趣,这个儿子能耐,比他能耐,身边云合景从的,他睨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方嬷嬷,“说吧静娴,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自己的皇弟也敢下手,你可真是朕的好公主...”
大堂中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皇上都这样发问了,这就已经给公主定了罪,静娴受不住身旁这一束束鄙夷的目光,向来高高在上的公主顿时哭得梨花带雨,最后还要将嘉让扯下来,“父皇,儿臣不想的,儿臣以为她是男人,却和七哥走得那么近,还与阿集哥哥不清不楚,对了。”静娴抹了一把泪,眼睛淬了毒一般,“冬狩那日,她就住进了阿集哥哥的帐篷,既然她是个女子,怎么不与男子保持距离?还有,她待在四夷馆那种全是男人的地方那么久,七哥,你可要想清楚,像她这样的女人,保不齐...”
“你给我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李霁捏紧了拳头,上头青筋暴起,显然,这个霞姿月韵的男人动了怒,静娴见他这副要杀了自己一般的模样,怕得双腿打颤,竟忘了哭。宫女太监们将头垂得极低,生怕燕王一怒,殃及无辜。
李霁担忧的看着嘉让,女孩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怒极了,他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嘉让 ,记忆中的女孩儿总是一副清冷又温柔的模样,有时候温吞,有时候意气风发,但从未像现在这般,被人辱骂至此,还要忍着不能发作。
嘉让看着这个被宠坏的女孩,顿时遍体生寒,她做错了事尚且能哭,她是公主,身份尊贵的公主,但被陷害的自己却要忍着,只因她是小官之女,地位将她们横断出一道天堑。嘉让不甘,心中那一节傲骨,正以虹气吞日之时撑破她一直以来不夷不惠的皮肉。
曾经在外游学时,师父告诉过她,在一个地方,或者在一个高度上待久了,就会自然而然的成了那个阶级的守卫者。
他们不知人间疾苦,自然不会知真善之贵。那些人从不会想过放下成见,往下面走走,往外面走走,他们鄙夷,他们不屑,因为他们是用银钱地位堆积而成,自然只能看到银钱与地位。
就像大千世界,众生平等而又不平等。
都是人,为什么要被她恶意侮辱抹黑而默不作声?
嘉让面色恢复了往常那般,怜悯的看着面前这个无理取闹到令人厌恶的女子,缓缓开口道,“实仓廪而知礼节,衣食足而荣辱。
我原以为,尊贵的皇室中人都如同陛下这般就日瞻云,福泽百姓,亦或是燕王殿下这般,休休有容,芳兰竟体之人。
却不曾想,也会有你这样恶毒揣测,满口冓言之人存在,你大概忘记了,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大齐皇室,代表着一位公主的高傲与尊严,眼下的你,硬生生在我这种人微言轻的小人物面前将尊严踩碎。
如今你恶意污蔑于我,甚至是燕王殿下,贺兰世子,还有一众四夷馆的莘莘学子,你将自己置于何地,更把皇上置于何地?!”
这一番激烈言辞掷地有声,咄咄逼人,令在场之人各个瞠目结舌,静娴止了泪,嘴唇翕动,更是怵得说不出话来。就连上首的修文帝也未曾见到这个性子柔糯的女孩儿竟会这样口诛笔伐于静娴,顿时生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还没趁一干人等反应过来,李霁紧紧握住少女的手,出声道,“既然真相大白,儿臣便告退了!”说着将嘉让一路拉着往醒春园外走,不再去管里面的是是非非。
......
醒春园的消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纪澜灿的耳朵里,纪澜灿正坐在暖房里作画,墨笔晕染开绣着金线的上等宣纸,纪澜灿的手一顿,原本行云流水的山水画瞬时被毁了,纪澜灿索性一笔到底,糊了个彻底。
“竟还是被她侥幸逃脱了...”这一副阴郁的模样仿佛不是个十六岁的少女。
芷莲轻声道,“小姐,这件事被静娴公主一力承担了下来,如此一来,谁都不会知道小姐参与了其中。”
纪澜灿摇摇头,“怪只怪这个静娴实在太蠢笨,我为她出谋划策,每一次都被她搞砸了,应嘉让倒也说的没错,她还真没有个公主的样子。”
数落了静娴,芷莲担心道,“如今应三郎的身份确系为女子,这不正好合了燕王殿下的意吗?”
纪澜灿哪里能不知道,李霁是亲王,不能迎娶四品以上官员的女儿为妻。而应嘉让的父亲,正正好是个不上不下的四品官。仿佛他们就该是天生一对似的。纪澜灿紧咬着后槽牙,明明是她先遇见殿下的,就算是不能做殿下唯一的女人,她也要做殿下的正妻!
“那巫师怎么说?”纪澜灿重新准备着一份崭新雪白的宣纸。
芷莲看着小姐绣并蒂莲的衣袖下那二两银子小半沓的纸,颇有些心疼,“巫医说这情蛊极不好喂养,若是用不得当,很可能会遭到反噬。”
这是去苗疆镇压降头术乱党的哥哥告诉她的。其实在年前,英国公府就已经与苗疆取得联系,而这次哥哥去也只不过是做个样子,同苗疆那边谈妥,就能长驱直入至檀京,将垂垂老矣的修文帝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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