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玄
他顿了顿,语气复杂地继续:“只是,沈家的女儿另有新欢。若你二人未生情愫、便不该就此定终生,即便圣旨已下,但还有明玑子为你出面……”
这句话在此停顿。
话语未尽,其余的声音皆沉没在郑玄幽深的双眼之中。
郑林说不下去了。他长长一叹,有些颓然地起身,身影沉凝在孤月之下。他走到烛台边熄灭火光,低声道:“我儿温良恭俭、寡欲少求,只是命定如此……天不假年。”
天不假年……郑玄闭目沉思。
房门开阖,寡淡月色之下,那只冰凉的手握住了随身存放的双凤玉佩,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刻字。
从他心底升起着一个隐蔽的念头,所有寒冷和痛苦都因为这个念头变得明亮起来。
即便寿数不足、路途短暂。
他也会努力回到昭昭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绝不放开。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我来啦,我带着更新走来啦!
第37章 艳杀人间花
长夜骤起刀刃破空之声。
南霜抽剑追击, 横过剑锋堵住逃窜之人右侧, 擦过肩膀, 割破夜行衣穿过,随即在对方的躲避下层层递进,战势紧逼。
剑锋几乎扑面而来,刺客四面八方皆有围堵之人, 加之景王亲卫当面拦截,他无处窜逃,翻身洒出一把毒粉来。
南霜当即掩面后躲,护住口鼻,反手一道劲风将毒粉扇开,再度追了上去。
但这一举动也为夜行人突破了围堵的防线,军士被撕开围堵的裂口, 只有南霜轻功了得,可以再次追击上去。
这类刺客常是死士, 大多数一击不中便远遁千里。而此刻逃脱不开,纵使南霜一力擒拿, 估测他也会咬破毒囊自尽以尽忠。
便因如此,南霜对活捉此人并不抱多大希望。
就在两人交战纠缠的短暂片刻,南霜猛然一刺,忽地一剑穿透他下肋, 从肋骨间穿透之时,黑衣刺客气力一滞,猛然体力不支, 栽倒在地。
南霜抽剑向前,擒住他肩,随着伤处喷出殷红外,死士口中也吐出毒血。
果然咬破了齿后的毒囊,死了。
南霜擦掉剑上鲜血,将这个刺客拎起,单手摘掉他的蒙面面罩,看到一张极其平淡无奇的面孔。
她当即回转,将此人带回沈青鸾面前。
而就在南霜擒住刺客的过程中,后方七皇子的居所,也同样暗流涌动、气氛紧张。
沈青鸾看着随行医师为齐谨行包扎伤处,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发白的贺青洲。
“多亏七殿下当机立断,在受伤后立即划破伤口,挤出毒血,否则这类剧毒,恐怕凶多吉少。”
医师写下调养药方,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沈青鸾,由她先过目一番,再交由七殿下身侧的大太监。
沈青鸾掀开眼皮扫过一眼,淡淡道:“殿下此行如此凶险。”
她绽出一个笑,让人浑身泛起寒气。
“七殿下,怕不怕?”
有人想要杀了齐谨行,这是个一举多得的买卖,可以换取丰厚的利益,甚至可以反将沈青鸾一军。
齐谨行的右臂被白布包扎好,他无声地看向沈青鸾,眼中酝酿着如暴雨欲来的压抑乌云。
“七皇子,你早是他人弃子了。”沈青鸾轻描淡写地道,“但却是——我心中的东宫之主,可以问鼎九五,登峰造极。”
对面没有生息,像是沉而默然的深渊之底,透出一丝令人窒息的压抑。
“殿下自己考虑吧,时机难得。”沈青鸾将手中这杯快要凉透的茶水放下,向一侧招了招手,对贺青洲道,“过来。”
男子面色发白,显然惊吓得不轻。他看上去很惧怕,可又说不清是在惧怕什么,乖顺地走到沈青鸾身侧,有些不安地覆盖住她放下杯盏的手背。
沈青鸾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看了他一眼,目光触及到这张脸,寄托于此的情丝突然有些难以抑制,勾出一股莫名地思念来。
这不是忘却情爱的奇药。
是折磨煎熬,让人无端相思的情毒。
沈青鸾如此想到,从他面容轮廓间似是看到了另一个人,她抬手摩挲了一下对方的眼角,却在触及眼神时骤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郑玄,也不能做郑玄的替代品。
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景王大人、扫荡千军战无不胜的神武军大将军,在此刻竟也有那些因情而生的缠绵痛楚。
她甘心交出软肋,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一个有痛觉的人。
这种微妙的变化似乎被贺青洲察觉到了,他垂下眼,神情有些落落寡合。也只有这种时候,他和郑玄才是最像的。
这具躯壳,仿佛只能在月色与雪色之间,才能从孤冷疏清里酿出第三种绝色。
正待此刻,南霜撩账进入,将手中拎着的刺客尸体扔到地面上,浑身寒气混杂血气地半跪复命。
“主儿,人带回来了。”
沈青鸾略一颔首,她抬脚拨过对方的面孔,指了指那张脸,朝身侧问道:“你认识吗?”
贺青洲不敢多看,他是生存于京中女官之间的金丝雀,娇养多年,最大的苦痛便是那间黑暗刑房中的一百七十三刀,如噩梦一般。
但这样场面,贺青洲并未多见过,他只是匆促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幅作态不像是假的,连同这个人都并没有伪装的技巧。沈青鸾看着南霜按照流程勘察了一遍尸体,毫无所获。
即便不查,她心里也有一个人选。
沈青鸾慢慢地摩挲了几下手指,转眸看向贺青洲,正对上他的视线。
别的不像,但这份孤弱倒是真的很像。连同方才触到她的手,也跟郑玄一样……
她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句话,可最后有关于郑玄本身的内容,却全都想不起来了。沈青鸾抬手捏了一下眉心,道:“看来七殿下这里不太适合你。”
“……”贺青洲稍稍静默了一瞬,小心地勾住了她的衣袖边缘,手指纤细苍白。
这次沈青鸾没有看他,反而是一旁侍立的南霜明目张胆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别处。
齐谨行适时道:“风雨欲来,势单力薄,无以庇护,请景王殿下见谅。”
他这并不单是推脱,这是又暗中点了一句,语气虽然谦逊,但其中所蕴藏的力量反而有勃发的前兆。
烛火幽幽,映出大启第一将领身上的银甲微光,她凤眸明亮,袍角赤色如火,几乎能让人随之身心烧灼。
贺青洲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随后躲避般地移开视线,攥着她袖角的手慢慢收紧,掌心有些湿润。
沈青鸾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小动作,或者说她可能没有放在心上。
她身边还有这个被皇帝送来的男子,即便沈青鸾能想象到此人大约背负了什么任务,或只是单纯来迷惑她而已,但她还是将计就计,把他留到了身边,为众多探过来的视线和目光做出了表态。
“那就跟在我身边吧。”沈青鸾看了他一眼,“随军,他身体太差,有时无法顾忌。”
略微停顿一刻,她继续道,“到了安川,才有地方安置你。”
·
月影梅林,玉秀低着头陪郑玄走到半途,被他留在了林中,他因自己不小心而使国师受困,心中有些愧疚,不敢不跟上去,只能等郑玄走远一些才悄悄上前,陪在二十步外遥望着他。
冷月葬花魂,他望见寒梅凌霜,孤寂支离的形影停在芳冢之前,那截修长的手指抚过碑上刻痕。
玉秀想去提醒他:碑上结霜,寒气太重,玄灵子保重身体。但想了想,却又没有说,只是远远地望着,不时往掌心哈一口气,注视着他的背影。
这个人说多好看,其实也称不上是什么世间绝色,远远达不到绝艳天下的地步,但他身上有一种奇妙的清冷气息,长久服药的苦涩味道被这气息中和了,闻起来令人记忆深刻。玄灵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可能不是生得容貌俊美,而是他一股如同清霜的冰冷感。
他目光平淡地望过来时,那种感觉尤甚,能触发一个人最深层的审美直觉,使其联想到冬日的雪、离群的鹤,月夜下一刹芬芳的昙花。
这才是这种美貌的本质。
他与一个艳字是沾不上边儿的,玉秀悄悄地想,对观中另一个道童说的“一点殷红合泪眼,艳杀人间众牡丹。”嗤之以鼻。
那个道童曾在国师受伤的那一夜提灯随行过,回来便跟他说什么……“越虚弱越美艳,天下人都不识货……”等等言论。
玉秀才不信呢,他觉得国师大人这样的气质,才是不染尘俗之人应该追求的,玉凝只不过提灯看了短短一眼,他怎会有自己辨得清楚。
此刻寒风更紧了些,玉秀再按捺不住,想上前时,忽地被一杆拂尘拦住了,他抬头一看,是成慧道人。
成慧敲了一下玉秀的头,道:“等这儿吧,我去看看。”
紫衣女道将拂尘拢在臂弯,一步步走近,步履放得很是清晰,也很慢,因而只能隐约听到几句低语,虽字句辨识不清,但字字低柔恳切,闻之令人动容伤情。
等到她走近郑玄身畔时,最后一字刚好落定。郑玄站起身,撷起一朵飘零的梅。
“旧事至此完。”成慧道。“来日如何期?”
郑玄望向掌心梅花,蜷指抵到心口处,目光停留在碑上“解惜香”三字上。
“我今握剑不能稳。”他淡淡道,“何必早期来日。”
身后有一声很轻的叹息声。
“你父亲心中为你,只是关心则乱,不知世事皆有自己的造化,强悖天命,岂不生害?而帝王心术,非我等方外之人所能揣摩……景王殿下,贫道也有耳闻,即便地狱夜叉、修罗恶鬼,亦不是没有寸心柔肠,何况领军多年的神武军统帅。”
成慧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此去千里,秀之想跟去,我不同意。我身微力薄,只在照顾晚辈之上,尚算是有分寸。你门中辈分虽高,年纪却轻,贫道擅自做主一回,陪同你去,也可让你父亲安心。”
成慧道人驻颜有术,面貌并不苍老,脸上却有岁月痕迹,让人难以推断年龄。而明玑子在道门中辈分很高,因而她与郑玄说话,也常常放在同等位置上,并不依仗年岁指点他人。
不待郑玄回复,成慧道人又补了一句。
“我也想看看,那个让世人类比于修罗夜叉的景王殿下,对你,究竟是如何看待的……玄灵子,你说呢?”
郑玄先谢过这位年岁上的长辈,随后听了后话,很清淡地微笑一下,因为过于短暂,很难让人捕捉到痕迹。
“惭愧,我并不知悉她如何看我。”他轻声道,“因她望来时,那些万事纷扰,我不想思索。”
作者有话说: 玄灵子情话满分。
我写剧情太差了,只能写写谈恋爱混口饭吃的亚子,呜呜呜呜呜。
注:
宁为他跌进红尘,做个有痛觉的人。——林夕 歌词《人非草木》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余光中《绝色》
我今握剑不能稳,何必强诩第一名。——少祗 歌词《女侠的退休生活》
以上是本章内存在的化用和灵感,按顺序一一标清来源。(好像暴露了我听歌写文的习惯了……)
第38章 近乡情更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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