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叉烧
“我走到一半的时候想去周围看看,就想着只是稍微绕远一点。没想到竟然找不到路了。”宋圆捧着水杯,很无奈的耸耸肩。
顿了顿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嗯”了一声后,重新放下原本已送到嘴边的茶杯,看向吴小哥和吴钱氏说,“我在路上还不小心和一货郎小哥撞着了,碰掉了他不少东西。但人家都没怪我。”
“听说他有时候会到你这里来买果脯,挑到更远的地方去卖,他下次再来你帮我算他便宜些,剩余的钱我来补。”
宋圆拍胸口,一副“有钱!”的模样。
态度半点不让人觉得讨厌,甚至还觉得挺可爱的。
只是她说完这话后,不仅是吴小哥,就连吴钱氏都一脸疑惑。两人互视交换眼神确定后,这才重新看向宋圆开口,“可是……圆小姐,我这儿从来没来过什么买果脯的货郎啊。”
“……咦?”宋圆顿住,看着两人迟疑的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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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找谁啊?”
杜妈站在早就人去楼空的院子里,听见声音后应声回头,便见一四十出头的妇人站在篱笆后,手上挽着个菜篮子,警惕的上下打量杜妈。
“哦,小妹,你是住在附近的人吧?”杜妈笑着走过去,隔着篱笆和对方说话,指了指身后的空屋问,“请问这家人怎么不在了?是搬家了吗?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
妇人依旧没放下警惕,依旧皱着眉头看着杜妈。虽说杜妈穿得不错,但谁知道她是干嘛的。
杜妈也不是笨人,见对方这个模样,便恍然过来从袖兜里掏出几张零钱,隔着篱笆递过去,笑着解释,“我是章家媳妇的朋友,之前知道她过得不好,但是自己家……也困难。你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就不敢轻易登门。现在稍微好些了,这才想着来看看。”
“谁知道才来便这样了。小妹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妇人见杜妈递过来的钱眼前一亮,接过去后笑着揣进兜里,脸上表情比起之前完全不同。
她指指杜妈身后的空屋,嘴巴微一撇便带着一股子嫌弃,一面微微摇头,“章婶儿他们一家三口啊,过得可不好了。还好章小子和闺女听话懂事,一个当货郎卖货,一个绣花样子卖钱。也算是慢慢的将日子越过越好了。”
妇人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要是那个章五没找到他们,就更好了。”
杜妈听见这个名字,心里一跳,“章五?”
“是呀,你不知道他吗?”妇人疑惑的看向杜妈,脸上的表情重新慢慢警惕了起来。
杜妈见状赶紧摆手解释,“认识认识,当然认识。只是……他不是抽大烟死在外面了吗?”
“哎哟!那要是真死在外面就好了!”妇人一听杜妈这样一说,最后一点疑虑也打消了,一拍大腿后情绪也跟着激动了起来,“要是死在外面了倒也干净利索,这样章婶一家也能活得轻松些。我可是听说了,章婶儿这么多年,为了这个章五没少搬家。”
说完妇人又撇了下嘴,顿了顿后左右看了看。这才凑近杜妈压低了声音说,“大概前两年吧?这章五不知道从哪儿又冒了出来。时不时的回来找章婶儿要钱。不给就砸东西、打人。还嚷嚷着要把小秀儿拉去卖掉。章婶儿没办法,为了女儿也只好把钱给他。”
妇人无奈的摇摇头,顿了顿又说,“因为这章五。小秀儿好不容易才谈好的亲事也吹了。像章五这样的亲家,谁敢要啊你说是吧?后来那个章五又来要钱的时候,撞见了小章儿,被打了一顿后就不敢动不动上门了。街坊邻居也就跟着清净了一段时间。”
“谁知前不久……大概就十几天吧,那章五半夜三更的又来闹,鬼吼鬼叫的吵死人了,可我们也不好出去管啊。后来闹到半夜才消停。第二天有人去问,才知道章五抽大烟,居然将自己抽成了傻子!”
“啊?!”杜妈错愕,顿了顿后又急忙问妇人,“他真的变成傻子了?”
“可不是傻了嘛,平时章氏就将他锁在屋里,时刻看着。就怕他出去不小心伤了人。但即便这样那章五大烟犯了的时候,也会偶尔挣脱趁夜跑出来,虽然没伤到人,但却吓着了好几个街坊。”
妇人说到这儿还说,“不仅吓着了街坊,就连小秀儿都被吓着了。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加上被退了亲,动不动就背着抹眼泪。有几次还……”妇人左右张望后,又压低声意味不明的说,“还被人看见她干呕。”
“啊?”杜妈一惊,瞪大眼看着妇人,虽彼此都没将话说透,但心里猜测的应该相差无几。
妇人见杜妈懂了,但却立刻义正言辞,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又说,“哎?!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杜妈听了她这话,想说点儿什么,最后却努了努嘴重新闭上。因为她还想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事。所以便点点头后扯了个笑又问,“后来呢?”
“唉哟哪有什么后来。”妇人又撇了下嘴说,“顶多就是有时候章婶没看住,就让那个疯子又跑出来了呗。”
“……这大烟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他婶儿你是没见着章五发疯跑出来的样子,穿着他那件八百年没换过的褂子衣,蓬头垢脸的,活脱脱就是个疯子。”妇人越说越来劲儿,对杜妈的称呼都改成“他婶儿”了。
“要是我啊,我就管他去死!可惜章婶心好,竟还照顾着。但是这跑出来几次虽说没伤到人,却确实够吓人的。所以章妈也是为了不给街坊邻居增加麻烦,这才又搬家了。”
妇人说到最后,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副替章氏不值的模样。
杜妈缓缓点头,表示明白。回神后又重新抬头看向妇人问,“那……那你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一家人半夜搬的家。天亮的时候屋子都空了。估计章婶是不想给大家带来麻烦吧。”妇人又叹了口气。顿了顿后“哎哟?!”了一声。
抬头看看天后又看杜妈说,“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其余的你找别人打听吧。这日头不早了,我还得回去做饭。不聊了不聊了。”
妇人说完便急冲冲的和杜妈道别,往家的方向走。
“谢谢啊。”杜妈站在原处,看着那人背影又道了次谢。等走远了这才重新转身看向空屋。想了想后还是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一进屋便闻着一股子的怪味儿,卷着屋里的闷热朝杜妈扑来,熏得杜妈呼吸一窒,忙捂了口鼻侧过身去。
缓了好一阵儿后才勉强缓过劲儿来,自己顺了顺胸口,这才掏出手绢,捂着口鼻慢慢的走了进去。
现在天气炎热,这屋门窗紧闭,更像个蒸笼。
只是令人奇怪的是,每走几步路杜妈便能看见石灰、木炭、以及草木灰等物,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越往里走这东西就越多,气味也越发难闻。
就在杜妈准备转身退出来的时候,突然!
一道黑影从一边扑了出来!杜妈尖叫了一声捂着头躲开,脚踩在木炭上一不慎滑倒,一下子便软坐在地。
但也因为这样避开了对方的袭击。
杜妈定眼一看,蓬头垢面穿着个褂子,不是她熟悉的章五又是谁?!
——他又偷跑出来了!
这是第一个闯进杜妈脑子里的念头。
那个章五站在黑暗里,静静的看着杜妈,虽说他身处黑暗中,但杜妈就是觉得自己感受到了章五的冰冷眼神。
她心中一慌,手便不由做主的在地上胡乱摸索,摸到石灰和草木灰后便捏在手上。
刚握紧章五便朝她扑来,杜妈尖叫了一声,闭着眼便将手上的东西朝他掷去,章五不慎被石灰进了眼,忙捂着眼后退两步,杜妈见状赶紧爬起来,用肩膀直接将章五撞到在地后,这才一瘸一拐的赶紧逃走。
留下章五一人痛得在地上打滚,好半天勉强缓过来后,便闭着眼准备爬起来,手却恰好摸到杜妈用来遮掩口鼻的手绢儿。
他喘着粗气静默了一会儿,最后将手绢儿胡乱的收进了怀里。
另一边,杜妈惊魂未定的回了宋公馆后,立刻便去找了秦年雅。
一瘸一拐走进去的模样吓了秦年雅一跳,喊了声“杜妈?!”后,便将手上的书一放,赶紧上前搀扶她坐下。等杜妈坐稳后这才满脸焦急的查看她的情况,“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被章五那个疯子给吓着,跌了一跤。”杜妈笑着摆手,临了握住秦年雅的手,满脸笑容的对她说,“小姐,以后我们不用再担心章五了。”
杜妈的样子虽有些狼狈,但眼神明亮面上全是笑。好像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轻松了一般。
“什么意思?”秦年雅不是很明白,但还是赶紧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来后,这才又说,“先别急,喝口水。”
杜妈点点头,等喝完水后这才又开口,将妇人说的那些全转诉给了秦年雅听。
“原来是这样。”秦年雅点头后又看向杜妈,略带担心的说,“那你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进屋去看看,谁知道还没看出点儿什么就撞见又偷跑出来的章五,别吓着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杜妈笑着说,“还好地上有草木灰、石灰一类的东西,我冲他撒了一把趁机推倒他就跑出来了。”
“小姐你放心,我去孙妈家换了衣服,又抹了药膏才回来的。”杜妈笑呵呵的说。现在一身轻松的她心情好得很。
原来是这样。
秦年雅点点头,这才又说,“原来章五疯了,怪不得没人去钱庄取钱了。”
人都疯了,自然不记得取钱这些事。这样一想也确实说得过去。
想通了这些的秦年雅也突然松了口气,喃喃说,“这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是呀。”杜妈笑着点头。
但。
真的告一段落了吗?
秦年雅和杜妈都没发现门口处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人,等两人说完后这才脚尖微转,无声无息的离开。
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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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婉宜在博洋闹出的事其实也不过是寻常间的小打小闹而已,而且还不是故意导致的小伤。原本没什么大不了。
但谁叫这里是博洋呢?小姐公子们之间斗气争执,多是口头上,或者物质上的争奇斗艳。
虽偶尔也有动手的情况发生,但却极少。
出一次便能引得学校讨论许久。比如宋行舟和蔡卿文的那次打架,即便现在已经隔了快两年,依旧有人偶尔提起。
所以即便已经过了几天,李婉宜重新去博洋上学时,依旧会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指指点点和捂嘴偷笑。
这让她心里越发不舒服。
原以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晓梅却站到了她的面前,冷眼看着她。
“晓梅,是……有什么事吗?”李婉宜看着晓梅,语气忐忑。
“我是来告诉你,在我通知你之前,你不要来练习室。”晓梅顿了顿又说,“包括演奏团的其他活动也一样。”
“为什么?!”李婉宜万万没想到晓梅是来更跟自己说这个,错愕的站了起来。顿了顿后有些无措的开口,“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可以改的。”
她语落后几乎是立刻想到了什么,看着晓梅开口说,“是……因为崔同学的手吗?我、我原本是打算好去登门道歉的,但是因为我也碰巧生病了,所以这才耽误了。我今天放学就去,或者……我等会就给她道歉。”
李婉宜一面说着,一面朝崔同学坐的位置看去,见她位置暂时还空着并又重新看向晓梅保证,“等会儿她来了我立刻跟她道歉。”
“不用了。”晓梅懒得听她说什么生病了,没道歉之类的话,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后又开口,“现在不让你到演奏团来并不是要马上让你退出,而是我们要商量你的何去何从,总之,最后结果出来前,你等消息吧。”
说完晓梅便打算离开,才转身又被李婉宜叫住,重新回头看向她。
“我……我能问问商量的规则吗?”李婉宜微咬了下唇说,“难道就你们说了算,我没知道的资格?”
晓梅看着她哼笑了一声又说,“放心吧,到时候会叫你去的。而且规矩也很简单。”她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又说,“一人。只要有一个人同意你留下来,并替你担保以后的事,那你就能留下。”
一人……
大概是李婉宜此刻在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所以晓梅便又笑了笑后开口,说得直接,“我看你也别抱期待了,到时候……估计没人愿意你留在演奏团。”
李婉宜听了,微咬了下唇默默低头,神色未明。
“哦对了。”晓梅掉头要走时像是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李婉宜,皮笑肉不笑的,“去给崔同学道歉的事就免了,人家这段时间和你一样也没来上课。而且……”
晓梅慢吞吞的补充,“圆同学早就去看望过崔同学了。你嘛……就不要去打扰人家了。”
话音一落后晓梅冷淡的一颔首,掉头便走。
李婉宜站在原处,将下唇都咬出齿印来了。
宋。圆!谁要你来做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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