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叉烧
“杜妈,你说这些做什么。”秦年雅跺脚,“我从来就没怨过你呀。”
“但是我怨我自己!”秦年雅话音未落,杜妈脱口而出的声音便带了哭腔。她浑身微微发抖的看向秦年雅和宋穆楠,哽咽开口,“要不是因为我,你们现在也不会……”
杜妈顿了顿后深缓的吸了口气后看向不远处的月琴,静静的说,“三姨太,这件事和我家小姐没关系,我做的孽,我自己担着。你……要怨恨就怨恨我吧。”
她说着手扶着膝盖有些吃力的站起来,看看宋圆后,最后落在秦年雅脸上,笑了笑和蔼开口,“……小姐。奶娘不能陪你啦。”
“?!”
话音一落在众人惊觉杜妈想做什么时,杜妈已猛的转身,低头就朝旁的茶几撞去!
“不要!!!”秦年雅惊骇大叫。
茶几翻倒,同时掉落的还有上面的茶碗茶壶。
杜妈昏厥了很小一会儿,再睁眼却发现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而宋圆则坐靠在茶几边,捂着左边的肩膀,满脸冷汗面色惨白的冲她笑。
“杜妈……”宋圆喘了口气,冲她笑得艰难,“一大把年纪了就别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
“圆小姐?!”杜妈忍着头晕去扶宋圆。
而秦年雅和李采春也齐喊着“小圆!”,朝她两冲过去,七手八脚的将宋圆和杜妈搀扶了起来。
宋穆楠也想过去,脚步才迈了一步便被月琴一把拉住。
“穆楠?!别过去!!”月琴死死的拽住宋穆楠的手,好像他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所以力气大得惊人,就连宋穆楠一时半会儿间都觉挣脱不开。
“你……”宋穆楠气急,瞪了月琴一眼后又焦急的朝秦年雅和宋圆的方向看去。
宋圆面色比起刚才好多了,估计是痛劲儿已经缓过去,而杜妈看上去也没什么事。
宋穆楠见状,这才微松了口气。
“采春,去叫车。”秦年雅见两人都没事后,便和杜妈搀扶着宋圆,对李采春说。
“好。”李采春应声,快步朝外走去,而秦年雅三人慢慢的跟着。
“小雅!”宋穆楠看着秦年雅的背影,见她顿了脚步却没回头看自己后,便又开口说,“过段时间我去接你回家。”
秦年雅听了,顿了顿后这才微微侧首。淡淡开口。
“秦府才是我的家。”
一句话让宋穆楠面色灰白,整个人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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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年雅四人走出宋公馆,宋穆楠才又回过神来,挣脱月琴的手便往外走。
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对于月琴在自己身后的声声呼唤也似听不见一样。
留下月琴跌坐在那儿,直到确定宋穆楠不会再回来后才泄了那口气,原本挺直的腰板也瞬间颓废下去。
半响后管家才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看着混乱成一团的客厅错愕。再一移眼看见月琴还坐在地上,“哎哟”了一声后就扭头看向其他下人,让上前帮忙将月琴扶起。
自己也拎了长衫下摆快步走过去,微微弯腰询问月琴,“三姨太,这……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警察带着人上门到客厅后,宋穆楠除了让他送过一次茶来,便将所有的人都撵出去,不让靠近客厅半步。
所以即便是老管家,也不太清楚刚才到底在客厅里发生了些什么。
原本还在恍惚的月琴,在管家的提醒下回神。再一移眼发现周围站了七八个下人,便一面站起身,一面冷笑了一声后开口,“哼,发生了什么?那得问你们的好太太去啊?哦,不对,得称呼她前任太太了。”
月琴眼里淬了毒一般,阴冷怪异的冷笑着,并伸手托了托自己的发。
这话出口立刻让原本在收拾的下人们齐齐愣住,均抬头朝月琴看来,脸上的错愕和现在的管家一模一样。
“三姨太,你胡说什么呢?!”但管家毕竟是宋家老人,最先回神后便看着月琴面露不满。
但他这个模样却让月琴原本就没消的怨气滋生得更多。
一个下人,就因为在宋家多待了那么些年,就觉得自己能骑到她的头上了吗?!
有些失了理智的月琴放下弄着头发的手,盯着管家又冷笑了一声开口,“我胡说?你先自己追去秦家问问她秦年雅做过什么吧!”
“那个恶毒的女人,当年竟然趁着老爷出门没在家,叫她的儿子推我,想害我一尸两命。但我命大只是提前生产,又买通了接生婆叫孙妈害我产后大出血,然后和李采春两人假惺惺的将我送到医院救助,其实却是让杜妈留在这儿,换掉了我的亲身骨肉!”
“宋圆……宋圆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我是胡说吗?我是吗?!你要是不信自己追上去问问她秦年雅,我孩子是不是被杜妈掉包了?宋圆是不是我的孩子?!你去啊!”
月琴冲着管家一通怒吼,说完后自己也捂着胸口大喘了两口气,向后退了两步靠坐在沙发扶手上,这才得到休息。
而管家及其他下人,则已经被月琴吼的那一通话给惊得镇在原地了。
缓过气来的月琴重新抬眼便看见他们这副模样,禁不住就吃吃的笑了起来。越小越大声,到最后甚至带着一股子猖狂。好不容易止住后,这才又看向管家说,“所以,你们嘴里的好太太,现在已经是前任了。”
“她自己羞愧难当,知道自己干的那些龌龊事太见不得人,所以要登报离婚了!”月琴笑看管家,眼睛睁得老大,瞠目欲裂一般。显得格外狰狞。
客厅明明有九、十人,但此时此刻却似乎只有月琴一个喘气的。
她见众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又得意的一笑后慢吞吞的站直了身子,优雅的托了托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后,便打算回月琴院换洗、上药。
李采春那个贱|人,竟然真的敢狠狠的踩自己的手。等她们登报宣布和穆楠离婚后,她一定要找李采春的麻烦!
正当月琴想到这里时,突然一个人影闯进了她的脑海中,让她手脚一僵,表情愕然。
——“……婉宜?!”月琴错愕的喃喃了一句,回神后也顾不上梳洗了,立刻朝门外冲去。
她怎么把自己可怜的亲生女儿给忘记了?!一定是刚才的事让她太懊恼,这才一下子没想起的。
月琴一面懊恼的想着,一面往外跑。
她要弥补她,不仅要将她受尽委屈的婉宜接回家!还要让她成为宋家唯一的大小姐!
管家看着月琴冲出去的背影,等不见后才扭头看向客厅内的七八个下人,脸色一沉眼神锐利的从他们脸上逐一扫过。
移到谁的脸上时,谁便恭顺的低下头去。
管家丝毫不放松,沉声开口说,“刚才三姨太说的任何一个字,要是被我在外面听见了哪怕一点点风声,我也不会去甄别是你们其中的谁说的。在站的所有人都给我离开宋公馆,明白吗?!”
“明、明白。”下人们听了立刻连连应声。
“嗯。”管家点点头,颇为欣慰的又开口,“你们这么听话我很满意,虽说现在不一样了。但管家我也是看过不少宋家处理嘴碎下人的。不知道哪些人……有没有顺利坐船渡过南洋呢?”
状似闲聊,却暗藏威胁的话让众人齐齐一抖。
南洋?!这是被卖到南洋去了吧?!
想通这一点后所有人又再次纷纷朝管家表示,一定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就差跪在那儿赌咒发誓了。
管家见效果达到,便开口轻斥了一声“好了”,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这才又说了句“好好打扫吧”。
众人听了互看一眼,老实点头后便继续做自己的事,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让管家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背着手慢吞吞的走出客厅。
等一出客厅后管家立刻还快脚步打算去找宋穆楠,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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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婉宜正坐在床上背对着章太,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她开口道谢,“铃姐,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
“嗐,这有什么好谢的。”章铃一面替李婉宜检查背部的伤口情况,一面对李婉宜说,“在我眼里啊……你就像我的小妹妹一样,这样你还需要谢我?”
章铃顿了顿,略带娇嗔的又开口,“除非你没将我当姐姐。”
她这话立刻让李婉宜转过身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我是真的将你当姐姐的。但……也是真的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毕竟……”
李婉宜说到这儿,慢慢的低下头去,声音逐渐小声。
“……我只是个乡下小丫头而已。”
她被月琴狠狠打了一顿后,这几天的时间里月琴连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只让人送来三餐和药膏,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够到背后的伤口。
李婉宜是疤痕性肤质,稍微弄不好就容易留疤。她小时候不小心跌狠了,在膝盖上留下的浅疤,到现在都还在。
偏现在天气大,月琴抽的一些地方破皮后因为汗渍加上其他细菌,竟然慢慢的起了脓包。
急得李婉宜想哭。
还好章铃有些不放心,带了芦荟胶来看她,才算帮忙解了围。
所以这几天章铃便每日都来给李婉宜上药,细心周到,让李婉宜感到几丝温暖。到现在身上的伤口早就结疤了,只要等过段时间疤自己掉落,再注意着点儿,保证李婉宜一点儿事都没有。
“什么乡下小丫头,不许这样看清自己。”章铃听了李婉宜的话,似嗔非嗔的又说了她一句。确定检查完伤口已经没事了,便让李婉宜穿好衣服,一面开口。
“婉宜,你猜我是哪里人?”章铃问。
“?”这个问题让李婉宜愣了一下,顿了顿后才略微迟疑的开口,“铃姐你不是上海人吗?”
章铃听了“噗嗤”一笑,一面笑一面摇头,“不是。”
“啊?!”李婉宜惊奇,禁不住又上下打量了章铃一番喃喃,“但……我一直以为你是。”
“我呀,其实也是小地方出生的姑娘呢。”章铃从床沿滑坐到地板上,身子歪歪斜斜的靠着床边,单手撑着额角和李婉宜继续闲聊。
慵懒又风情。
“说起来……我来上海时的年龄还比你小些。”章铃不太确定的比了个身高,然后摇摇头后说,“太久了,不怎么记得住。”
顿了顿后又看向李婉宜,像是和小姐妹才说真话的模样,神神秘秘的补充,“其实我像是不想记住,因为那个时候过得太苦了,一点儿都不开心。”
李婉宜见状,疑惑又问,“那……为什么铃姐现在会这么轻松的说出来?”
“因为真的已经过去了呀。”章铃回答,“只有真正对从前释怀了,才能轻松的,将它当做玩笑说出来嘛。”
有道理。
李婉宜点点头后重新看向章铃又问,“那,铃姐那时候做什么呢?”
“在别人家帮佣。”章铃耸耸肩,说得轻松。“那时候啊,我可土了,连牙刷都没见过,还在想,这么小的刷子,能刷干净马桶吗?或者这是专门用来刷边边角角的?要不是那家的太太进来,我就要拿着牙刷往里面伸了!”
章铃说完拍着床大笑起来,李婉宜也捂着嘴笑。
有些恶心,但确实好笑的笑话。
“后来呢?”李婉宜笑完后往下问。
“后来嘛……”章铃耸耸肩,“也遇到了不少人家,好的坏的,一般的,都有。在好一些的人家里做工就轻松点,坏一点的嘛……就难过了。你是被你干娘用荆条打,你知道吗?我最惨的时候是被皮带吊起来,用鞭子抽!”
章铃撇了下嘴,顿了顿又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那户人家怎么会在家里放鞭子的。”
等章铃说完扭头再看李婉宜,见她面露不忍,便又笑着说,“都过去啦,现在没被这么打过了。后来我遇见了一家特别好的人家。他们教我读书认字,还让我去上学。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所以乡下小丫头出生怎么啦?只要你站得够高了,穿得更好了。挎着鳄鱼皮的包,擦了最贵的香水。谁还会觉得你是乡下小丫头?”
章铃每说一句,李婉宜便重重的点一次头。
觉得章铃的没一句话都说到她的心坎里了,所以等不及章铃语落,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铃姐,我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