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兰十七
“吃饭了,三哥!”
宝意摘了围裙,空着手从门外进来。
在她身后,跟着一串端着饭菜的丫鬟跟小厮。
已经在桌后入座的谢易行看向妹妹,见她来到了桌前。
这雨不停地下,阳光都被雨云遮着,哪怕还没到太阳下山的时候,这屋里已经先点燃了灯。
饭菜端上桌,谢易行也先夸了一声:“好香。”
宝意还在他的院子里做着小丫鬟的时候,有李娘子在,她是没有什么展现厨艺的余地的。
不过谢易行觉得今日一看,妹妹的厨艺好像又有长进。尽管今天中午别庄上准备的饭菜已经很是用心,可跟宝意今天晚上做的这一餐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
宝意拿了碗亲自给哥哥盛饭。
现在他们两个坐在这里,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兄妹俩,不用旁人服侍。
谢易行拿起筷子,看到妹妹身后空空,于是问道:“冬雪呢?”
就算其他人不在,冬雪也总是跟在宝意身后的。
宝意笑眯眯地道:“我让冬雪去送些东西。”
两人说话间,冬雪正提着食盒,越过了这个偏厅,朝着他们方才读书射箭的院子去。
院子里没有其他人在,没人看着她的动作。
冬雪也没有刻意要走到哪间房面前去,只是照着宝意说的,拿着这盒子来了以后,就随意地挑了扇窗,把食盒放在了地上就转身离开了。
少女离开之后,这落着雨的院子依然安宁静谧。
隔了片刻,一扇窗悄悄地打开,从里面跳出来一个身影,来到了她放好的食盒前,一把把它捞了起来,然后又顺畅无比地按照原路回到了窗子里,轻轻地把那扇窗关上。
屋里,白翊岚看着师兄跳出去,转头又拿着个食盒回来,只坐起了身皱着眉看他。
十二打开了食盒,果然从里面闻到了同刚才自己闻到的香味一样的气息,他见到里面还放着两副碗筷,顿时在面罩后笑了起来:“师弟过来吃饭了。”
“这谁送过来的?”
白翊岚想着,要是宝意的话,就过于显眼,会引起旁人注意。
可要是旁人过来的话,那不就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十二已经打开了这有好几层的食盒,把里面的饭菜都拿了出来。
他摘下了面罩,一边盛饭一边对师弟说:“这自然是小郡主让人送过来的,瞧着是她身边的侍女。”
他说着抬头望向白翊岚,朝他挤了挤眼睛,“你这日日跑到人家的院子里去,人家的贴身侍女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的存在?”
白翊岚:“……”
偏厅里,谢易行听着宝意说让冬雪送饭菜去院子里,又见冬雪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神色如常地回到了宝意身后。白翊岚这些时日会到宝意的院子里去,作为跟宝意最亲厚的侍女,冬雪自然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只是白翊岚最看重的隐藏身份,这都快从宁王府离开了,却被人扒了下来。
想到影卫包袱重如他会是什么反应,谢易行只感到哭笑不得。
第106章
白翊岚到底受了怎样的精神创伤暂且不论,反正在这别庄上吃的这顿晚饭,谢易行是吃撑了。
谢三公子放下碗,也不知是自己今日运动的量过多了,还是妹妹做的饭太好吃,他竟然一口气比平日吃多了两碗。
还好现在他能走,不用坐在轮椅上不能动,于是便起身,同妹妹一起去饭后消食。
外面下着雨,空有后山的好景不能去,别庄上的管事跟在他们身旁,满面笑容地道:“这要是在不下雨的时候上山,山里阴凉,是很好的消暑之处。”
而且这山顶还有潭水,可以在那儿钓鱼。
宝意虽然心里觉得可惜,不过这别庄也挺大,趁着这个机会由管事带着到处转转也不错。
跟宁王府不一样,这别庄建得非常雅致。
谢易行一边同妹妹一起走着,一边看着这外面的景致和一丛丛的竹子。
雨滴穿林打叶,虽两人不曾吟啸,只是徐行,但也有种悠然意趣。
管事同他们说着这竹子是从哪一处移植过来的,长得如何的好,这別庄里的哪些家具又都是用这种出来的竹子打造的,如数家珍。
谢易行微微颔首,又对宝意说:“回头应该让父亲也来这里住上一阵,他定会喜欢的。”
宝意觉得哥哥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的父亲现在在朝中得重用,也就意味着忙碌,连休沐的时间都比旁人少。
若是哪一天能够肩上的担子放下来,到这边来住一住,心情一定会好。
正想着,又听三哥说:“不过这个别庄是位于东南方向,父亲来这里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本来管事听着三公子跟郡主说回头要引王爷来他们这边庄上,他还感到与有荣焉,正满面红光,忽然听到这话,顿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东南方向,对王爷来说不好?
这不就意味着他们这別庄,王爷永远也不可能过来了?
“不会的。”宝意忙道,“应当是一阵子就过去了。”
她为了预防梦境里的事,捏造了这签文。
尽管那一波小灾小难已经过去了,但宁王府众人现在还是非常警惕。
不过警惕比放松好,宝意想着,抱着哥哥的手臂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哥,我想去那边看看。”
谢易行看着妹妹所指的方向,很顺从地被妹妹带着走。
兄妹二人将这别庄逛了一圈,发现了不少有意趣的景色。
先前光是把这里当做骑射练习的场地,确实太过浪费,有机会应当多走走。
等到逛完之后,谢易行也消食了。
回到院子里,兄妹二人就各自去洗漱。
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热水。
他们来这庄上这样练习骑射,出了汗,也是要有替换衣物的。
因此每一次来的时候,马车里都备着几身衣服。
今日在这里留宿倒也简单,就是这里准的被褥不像王府中那么好,主子们午间都是在矮榻上对付,晚上就不知在床上睡不睡得惯。
宝意先洗完澡出来,见了床上的被褥,伸手摸了摸。
然后又想到三哥的院子里那些空着的房间是都铺有被褥的,好让时常隐身跟在他身边的白翊岚能够有地方住,可是这院子里却只收拾出了两间房。
宝意于是召来了管事,问他:“还有没有多余的被褥?”
隔壁房间里,师兄弟二人正在屋里坐着,忽然听见有人朝着这个方向来。
两人于是动作迅速地翻上房梁,不忘拿走他们已经吃空的食盒,然后蹲在梁上看着房间门被打开。
两个小厮走了进来,一个手上抱着枕头被褥,一个拿着抹布水盆。
他们走进来,放下东西就开始打扫房间,一边打扫一边说道:“郡主对她身边的人可真好,说是晚上让冬雪姑娘住在这一间,还让我们过来打扫。”
“是啊,不过你也不看看冬雪姑娘是什么时候跟着郡主的,这情谊自然不同了。别说了,手脚麻利一点,把这里收拾好。”
另一个小厮应了一声,两个人就飞快地用打湿的布把床板跟桌子都擦了一遍,接着铺上了舒适的被子,这才从这个屋子里走了出去。
门重新关上,屋子里又只剩下师兄弟二人。
两人蹲在周围尽是灰尘的房梁上,于面罩上方对视了一眼,接着才从上方翻了下来,不忘把他们在满是灰尘的房梁上留下的脚印给擦去。
师兄弟二人落在地上,白翊岚手里提着食盒没动。
他师兄空着手,看着那铺好的被褥,就走过去上手摸了一下。
在他身后,白翊岚把拎着的食盒放在了桌上,然后走了过来,听师兄说道:“小郡主对你真好,怕你晚上没被子盖,还特意给你准备了被褥。”
如果不是被面罩遮着,白翊岚的俊脸上飞起的红晕就要让他师兄看见了。
宝意的贴心一方面让他感到高兴,可是另一方面又让他感到自己的身份被再次扒了一层。
白翊岚现在都怀疑,这个别庄上到底还有多少人不知道自己跟在谢易行身边,是他的影卫了。
从下山来到宁王府的那一天起,师父就谆谆教导,让他万不可在人面前露出行迹。
本来这些年他都做得好,可偏偏就是师父来这里的时候露了馅。
不知道等见了师父,自己还能剩多少底气。
宝意让人送了被褥去隔壁的房间铺好,借口是让冬雪晚上到隔壁的房间住。
可实际上两人还是同住一间,隔壁便让白翊岚跟师兄住在一起。
等到她头发干透,听见外头管事又来了。
宝意从里间出来,见管事站在外间,一见自己便笑着说道:“郡主,这庄上酿了些桃花酿,酒劲不大,绵软甜口,我已经令人送到公子的房间去了。”
宝意鲜少喝酒,也从来没有跟哥哥一起喝过酒,闻言欣然道:“好啊。”
现在下着雨,在庄上长夜漫漫,也没有什么好做的,正好跟三哥一起品酒谈天。
她惦念着隔壁的食盒还没有收回来,于是在离去之前对冬雪小声说:“要是看见隔壁的食盒送出来了,你就拿一下。”
冬雪道:“郡主放心去吧。”
宝意这才安心地出了房门,到跟自己的房间隔着天井相对的厢房去了。
谢易行同样已经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正在灯下等着。
天色已暗,雨声不停。
灯下公子温润如玉,手边放着管事呈上的桃花酿,正在举杯小酌。
宝意叫了声“哥哥”,想着来日不知是哪家的贵女有这么好的运气做了自己的三嫂,能够跟三哥一起灯下品酒,吟诗作赋。
谢易行一笑,抬手像召唤小动物一样招妹妹过来,兄妹二人灯下对酌。
这桃花酿虽然入口绵软,仿佛没有什么后劲,但是跟三哥在一起边说话边喝酒,再佐以厨房送过来的小菜,宝意几杯下肚就已经微醺,等不知不觉再喝多两杯,就彻底醉倒。
宝意喝醉并不像其他喝醉的人一样耍酒疯,只是干脆地往前一扑,人就栽倒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