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兰十七
现在父亲不在,大哥不在,谢临渊就是府中的顶梁柱了。
他展现出了同平时不一样的一面,宝意听二哥分析道:“爹跟欧阳大人他们进了宫,很快就会开始着手布置反击,但我们府中谁是一品阁的眼线,我们自己却没有办法查出来。”
沈怡君同样沉着:“所以之后在府中处事,要更加小心谨慎。”
“也只能如此了。”宁王妃也回过神来,虽然在儿女之事上面她优柔寡断,但是面对这样严峻的情势时,她还是拿出了一家主母的果断,“现在不能打草惊蛇,让一品阁的钉子狗急跳墙。府中诸事,关键的都自己多费心,不要假手于人,也不要走漏已经知道他们在府中的消息。”
沈怡君、谢临渊跟宝意都应了一声“是”。
宝意见自己的母亲、大嫂跟二哥都已经有所打算,只感到一阵安心。
果然这种时候,就该一家人团结在一起,才有底气。
府中人口众多,也不知哪一个是一品阁的眼线,更不知道他们这是混进来了多少人。
他们就按兵不动,等着宫里的事情处理完了以后,再配合监察院之后的动作,把这些暗桩揪出来。
有所防范,就能够尽量地减少伤害。
真到了非不得已的时候,她手中的灵泉拿出来也能解决问题。
那么,之后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等待着这长夜过去,黎明到来。
等到第一缕阳光出现,这些阴暗、这些魑魅魍魉,都会随着烈日蒸融而消散。
……
城外,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口。
马车的颜色跟标志同刚刚送宝意回宁王府的那一辆完全一样,方才城门的守卫才在他们出去的时候给他们开了一次门。
“开门!”
值守到半夜,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守卫听见这声音,立刻打起了精神。
看清是监察院的马车之后,他马上转头对着下方的同僚喊道:“快开门!”
片刻之后,赶车的人看着面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
他驱策着马车向前走了几步,在从城门口经过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守城的卫官看上去也很怕他,不过却还是让他出示欧阳昭明的令牌,说道:“大人勿怪,职责所在。”
赶马车的人没有说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了欧阳昭明的令牌,让他看清楚。
那卫官再次检验之后,让挡在前面的人退开,对他一拱手:“大人请。”
这辆从灵山寺回来的黑色马车于是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放开了速度狂奔,奔向皇宫的方向。
马车里,被深夜从灵山寺请下来的空闻大师闭着眼睛,手中攥着佛珠。
欧阳大人这样深夜命人来请,定然是有非他不可的急事,老人安稳地坐在马车里,直到行进的马车停了下来,才睁开了眼睛。
在外面驾车的监察院官员敲了敲门,说道:“大师,请下车。”
空闻大师应了一声“好”,马车的门从外面打开。
他弯腰从马车上下来,见到他们现在已经身在宫门前。
宫门的守卫已经看过了赶车的官员手中的令牌,又看过了空闻大师。
空闻大师对二人略一颔首,他并不是第一次来宫中,而这两个守卫应当也是去过灵山寺,认得他,确认清楚之后就放了他们进去。
随着面前的人走过这宽阔的石板路,空闻大师跟着他在皇城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行。
走了许久之后,才来到一座院子外,里面灯火通明,紧闭的房门外站着几个人影。
空闻大师从其中分辨出了欧阳昭明、宁王、谢易行,还有一个就是成元帝了。
接他来的监察院官员没有再跟着过去,只在院外停住了脚步。
空闻大师独自走到了众人面前,先对成元帝见了一礼:“贫僧见过陛下。”
成元帝忙道:“大师不必多礼。”
他们现在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等空闻大师过来。
欧阳昭明方才从天牢提了谢易行出来,又带他和宁王一起进了宫,对已经安寝的成元帝言明,已经寻到了可以让大棋士醒来的灵药,只不过这灵药用起来,宫中的御医不行,只有曾经接触过的空闻大师才知道该如何使用。
哪怕他这样质疑御医医术的话令留守在这里看顾大棋士的御医感到不忿,但面对欧阳昭明,他也不敢说什么。
成元帝更是对他要请何人过来完全没有意见。
他刚刚听着谢易行在天牢里遇到毒虫袭击,光是听就觉得情况凶险。
这还好是宁王过去了,否则的话,答应容嫣公主将谢易行作为这样的嫌疑人暂时收押在天牢的自己,只怕就会因为这件事跟宁王离心。
空闻大师一来,欧阳昭明就同他简要地说了大棋士现在的状况,带着他进了房中。
老人来的时候匆忙,什么都没有带,不过这是在皇宫中,无论是要金针还是药材都有现成的。
随着欧阳昭明一进到这房间里,他在空气中一嗅,就闻到了止血药的味道。
除了他们之外,谢易行也一起进来了,宁王跟成元帝就留在了外面。
原本守在这里的宫人跟御医都出去了,空闻大师先来到床边为昏迷中的大棋士诊了脉,再掀开被子,解开大棋士的衣襟,看过御医为他处理的伤口。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将大棋士身上的被子盖回去,“这样的伤势处理,宫中御医确实技艺高超,即便是老衲来也做不到更好了。”
他说完,就看向了从小就是自己帮他看诊,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宁王三公子。
这样的情况下,要大棋士能够迅速醒来,除非是有奇迹,又或者说是还有灵泉。
现在欧阳昭明在场,空闻大师没有立刻提起灵泉的事,只想着他们叫自己来,或许是认为在自己手上还有没有用完的灵泉可用。
不等他开口,欧阳昭明在旁已经取出了宝意交到他手上的其中一只瓶子,递到了空闻大师面前。
老人看着这递到自己的面前的瓶子,虽然比谢易行那时候在别庄上给自己的要小很多,但一看材质就知道,这是出自同一批烧制的。
空闻大师一边伸手接过,一边向欧阳昭明确道:“这是?”
回答他的却是谢易行。
谢易行道:“是我之前给了我妹妹,她一直没有用的泉水。”
空闻大师打开瓶塞,感到从其中逸散出来的水汽。
他看了看这瓶子里灵泉的量,虽然不多,但是要让大棋士醒过来已经够了。
“如何?”欧阳昭明没有去揭穿谢易行还在空闻大师面前的谎言,只问道,“这样一瓶够吗?”
“够了。”空闻大师点头。
他没有用灵泉给人洗过伤口,不知道这外用之后会有怎样的效果,但是光从内服增加生机,生出气血来看,是完全可以让大棋士恢复意识的。
他也知道,如果让大棋士这样过了一夜就变得生龙活虎,伤口痊愈,是会引来些注意。
老人思忖了片刻,道:“要用这泉水的话,给他服用的时候就要减少量,最好是控制在既能够让他脱离生命危险清醒过来,但又不至于一下子伤势尽复。”
空闻大师完全不迂腐,面对这样的事况能有所取舍,令两人都放心几分。
欧阳昭明道:“这瓶泉水一部分用来内服,一部分用来外用,先试试用一两滴融在一杯水中,为他清洗创口,再以二倍的量溶于水中,给他内服。”
“不错,”空闻大师点头,“这样逐量增加,就能够让灵泉平稳地起效。”
他接受了欧阳昭明提出的方法以后,就立刻在床边坐下,开始了动作,而欧阳昭明则到一旁去取水,在将水拿过来之前还用了几种方法试过了水中有没有毒。
谢易行原本还不确定欧阳昭明是知道了多少,现在看着他这样清楚灵泉的用量跟用法,他就知道宝意是将灵泉的许多功效跟用法都告诉他了。
妹妹竟如此相信他,而且先前他们似乎就有过往来。
宝意不是这样轻易就将秘密全盘托付给别人的人,谢易行想,哪怕这是为了救自己。
她对欧阳昭明是不是……
谢易行皱起了眉。
如果说现在那么多对宝意有意的人里他觉得最好的是白翊岚,那他最不看好的就是欧阳昭明了。
宝意就算是接受赐婚,嫁给萧璟做璟王妃,也比喜欢上欧阳昭明好。
似乎是他盯着欧阳昭明看的时间太过久,这位权倾朝野的欧阳太尉在取了水给空闻大师以后,就站在床边转头看向了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谢易行有种他看透了自己正在想什么的感觉,可是相比之下,他却看不透他。
不过再想想,谢易行又觉得这个想法会不会有点庸人自扰。
欧阳昭明身在这个位置上,又是那样的性情,那样的做派,像自己的妹妹这样的小姑娘,他应该不会喜欢才是。
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谢易行于是率先撤开了目光,只去看已经将两滴灵泉融在杯中的水中,解开了大棋士胸口的绷带,正在用这掺了灵泉的水在上面再一次清洗伤口的空闻大师。
清洗伤口带来的痛楚令大棋士在昏迷之中,身体也抑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欧阳昭明一伸手就摁住了他,让空闻大师可以完成这次清洗。
等到杯中的水倾倒尽了,大棋士胸口这个原本上过药,现在又被擦干净好清洗的伤口看上去却像是没有什么变化。
空闻大师放下了杯子,取了另一杯水来,这一次在其中倒入了四滴灵泉,稀释之后要让大棋士喝下去。
欧阳昭明依然配合得恰到好处,他这在审讯中练出来的手法,熟练地把昏迷的人扶了起来,一捏他的下颚就令在昏迷中的人张开了嘴。
空闻大师倒了水进去,即便是在昏迷中,在欧阳昭明手下,大棋士也依然吞咽了。
“好了。”空闻大师示意欧阳昭明把他放回床上。
然后,三人就在床边等着。
屋里很安静,先前宁王他们中毒的时候服用了灵泉,见效的时间很快,“封喉”的毒随着他们体内的杂质排出来,在肌肤表面形成了一些黑色的脏污。
可是现在他们看着大棋士,却是发现他的伤口没有肉眼可见的变化。
空闻大师于是伸手再去为他把脉。
在他指下,大棋士的脉搏比起方才在用灵泉之前要壮了许多,灵泉确实是在起作用的,便对二人点了点头,又再开始了第二轮。
第二轮,清洗的灵泉变成了四滴,饮用的灵泉则变成了八滴。
这一次大棋士的吞咽比起刚才变得更为主动,不用欧阳昭明动手也将这杯水喝了下去,速度比起方才快了要一倍。
空闻大师道:“再来。”
在第三次洗伤口的时候,大棋士的反应比起前面两次来要更加剧烈了。
欧阳昭明按着他的手,都感觉到上面传来的力道已经变得强劲,而谢易行看到大棋士睫毛颤抖,也是要醒来的迹象。
原本他要再往杯子里注水,好让空闻大师倒灵泉进去。
可是这一次空闻大师却停了他倒水的动作,直接将灵泉倒入了空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