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纳兰十七
她说着又是咳嗽了两声。
于贵妃在旁看了一眼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道:“皇后娘娘感染风寒还不见好,你们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无碍。”皇后摆了摆手。
宝意见于贵妃看向自己,说道:“本宫听闻郡主在南齐是因为医术高超,治好了平王旧疾,所以才获封郡主。”
她这是有心试探宝意的深浅,所以提起这件事。宝意迎着她与皇后的目光,也顺势回答道:“确实是如此。”
然后就将自己是如何听到消息,进了南齐的皇都,然后揭了皇榜,去治好平王又获封郡主的过程捡了些说与她们听了,最后说道:“若说医术,我不及大内御医多以,素闻大周灵山寺空闻大师是杏林圣手,我在他面前也不过是米粒之光,能治好平王殿下,不过是与平王殿下有医缘罢了。”
她说得这样谦虚,于贵妃便是要让她出手医治皇后,似乎这话术也达不到目的。
这南齐来的郡主在江南做的那些事,都明显是相助于四皇子那一边的。
现在战事一起,兵权也掌握在四皇子的手上,对她所诞的三皇子来说却是有些不妙,但若是南齐能够表示出对她跟三皇子的支持,那局势或许又会不一样。
于贵妃还在想着自己是否该再拿些话来试探,就见这南齐郡主从袖中取出了一瓶药拿在手中,对着皇后说道:“我虽医术不算精湛,但是在配药上却颇有一些心得,这一瓶药丸是我日常配的,甚是温补。皇后娘娘咳了这些时日,已经咳得体虚了,若是信得过我的话,每日一粒将这瓶药服下,应当就会好转。”
她是治好平王殿下的人,甚至还因此被封了郡主,皇后如何会不信她的医术,当即便让身边的大宫女将这药瓶接了过来,然后妥善地收好,说道:“郡主的医术,本宫自是信得的。”
皇后的病情自然有宫中的御医料理,外人给的药,因为她有着这样的医术和迷茫,所以皇后收下来,但是定然也是要叫人去验过这药的。
宝意并不担心,这药丸不管是在谁眼里,都只是常规的温养补气的药材所制成,不过其中加入了灵泉。
在又闲聊了一阵之后,见着外面宫灯依次亮起,时间差不多了,皇后才起身说道:“宴席快要开始了,大家先过去吧。”
她一发话,于贵妃也跟着懒懒地站起,然后众人就离开了皇后的寝宫,前往今日设宴的地方。
皇后与于贵妃走在前头,宝意落在后方,行走之间,见到身旁有人,转头看去,发现是五公主。
五公主自宝意帮了她,自己立起来以后,如今性情也比以往开朗许多,方才在皇后跟贵妃从宝意说话的时候她也在旁,同此刻于她而言并不熟识的宝意说了几句话。
宝意见她坐在自己身边不好意思,叫了她一声“公主”,五公主看着她,说道:“郡主与我一道走可好?”
宝意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回到京中见到这些曾经的故人,虽然不能以原本的身份相认,但是见着他们生活得好,她的心情也轻松许多。
五公主被她这在灯光下显得灿若烟华的笑晃了眼,听她说道:“自然好。”
五公主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许久未曾遇到这样让她感到亲近的人了,同宝意行在一处,沿途便忍不住问起了她在江南的事情,宝意也一一作答了。
宫中设宴,宫灯依次亮起,点亮了夜色,自皇宫上方向下看去,就如同一片灯海。
而宫门开启,林立的马车和软轿也都在门外停了下来,今日与宴的王公大臣与女眷都从马车与轿子上下来,然后进入宫门,三两成群地步行前往设宴的地方。
宝意随皇后跟贵妃先来到了设宴的殿中,由皇后亲自安排了坐席,就坐在她的左手下方的位置,而王公大臣和盛装的夫人贵女们都纷纷来到了殿中。
自要与东狄开战以来,京中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宴会,今日难得。不过所有女眷来到殿中,做的第一件事情都是抬眼去寻那位南齐郡主的身影。
她做的事情那样的声势浩大,甚至可以说今日这场宴席都是为她而办的,她们早就对她到来期待已久,十分想一见她的庐山真面目。
等到目光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席位上一扫,果然没有失望,见到坐在五公主身旁的那个陌生女子,就是她们要找的南齐郡主。
一见这位衡阳郡主的容貌,见到她穿着玄色的衣裙,稳稳压过在满殿用心打扮、身上穿着明艳颜色、带着朱翠的京中贵女,这些目光毒辣的夫人们顿时心中暗叹一声。
一开始原本有着要让自己的女儿同这位名动京师、在接下来这一段时间都会是京中的话题人物的郡主在今日争一争高下的,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实力差得太远,自然就让人不会再生出竞争之心。
江平走了进来,目光停留在了南齐郡主的身上,想着自己先前听到的那些形容,只觉得传言竟然也有比不上真实的时候。
这个南齐郡主果然美。
“江平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宝意听见熟悉的声音,朝着来到皇后与贵妃坐前同她们行礼的江平郡主看去,见到这些时日不见,江平倒是还是同往常一样。
皇后笑着唤她起来,江平目光一转,站在原地光明正大地近距离看宝意,说道:“这个就是衡阳郡主了?”
宝意作出不认识她的样子,看向皇后,听皇后为自己介绍道:“这是江平郡主。”
五公主在旁同江平打了声招呼:“表姐。”
江平近距离看过宝意之后,像是满足了好奇心,又同皇后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走向了她自己的位置。今日她母亲长公主没来,因此她坐的便是长公主的位置,正好与宝意遥遥相对。
五公主在旁对宝意说道:“表姐看着对郡主多有好感。”
宝意看向她,问道:“公主怎么看出来的?”
五公主道:“若是没有好感的话,早就上来出言刺探了,哪会这样干脆地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宝意一想,江平的性格确实是这样。
而在此刻,殿门的方向,内侍的声音又响起,说道:“琮王到——”
宝意看过去,见到萧琮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而跟在他身边的是琮王妃于雪晴,还有他的两位侧妃,周乔跟柔嘉。
一见到柔嘉,宝意就感到周围的一切光影声息都变得模糊起来,眼中最清晰的就只剩下了那穿着侧妃的朝服,跟在萧琮和于雪晴身后进来的柔嘉。
这两世的仇人,上辈子是她赢,而这辈子她们又还继续纠缠,从落水之后她就重生了,为了保住她自己的地位,还足够心狠手辣地杀害了她的生母。
宝意目光微冷,看着柔嘉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然后做出不经意的样子,侧过头去问五公主:“那是琮王?”
于雪晴他们走进来,见到坐在上首的于贵妃,先朝着贵妃微微点头,然后才移开目光,去寻找那传说中的南齐郡主。
等见到坐在五公主身边的人之后,她的眸光一闪。
那就是南齐郡主?
这样出众的女子,若是放在平时见了,身为女子,于雪晴心中定然会生出几分嫉妒,可是想到今日柔嘉要对上这么一个对手,从头到脚都被她碾压过,她心中就没有生出嫉妒,反而多了几分畅快。
一行人朝着上首过去,同皇后跟于贵妃见了礼,萧琮看向宝意。
走近看她,比远处看更美,他对宝意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衡阳郡主?”
宝意起了身,与他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而柔嘉站在萧琮的身后,见着两人交谈,看到萧琮脸上的表情。
她对萧琮动心的样子并不陌生,目光散落在这位南齐郡主身上的时候,生出的那种威胁感却不是因为萧琮的反应,而是因为这个衡阳郡主身上这种似曾相识的美丽,让她感到熟悉。
这样在灯光下,仿佛她才是光源的美丽,柔嘉从不陌生,从前她在殿中看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
她望着这个郡主。
这不可能,玉坠不在大周,而在南齐?
不,就算两世有什么偏差,也不可能偏差得这么厉害。
柔嘉打消了这个念头,再看着这位南齐郡主,见她仿佛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也朝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那目光毫无波澜,在自己身上扫过就又收了回去。
对方完全不认得自己,柔嘉笃定了这一点,只想到或许这世间就是有人天生便生成这般模样。
她想着,随着已经同皇后贵妃见过礼,又同这位南齐郡主交谈过两句的萧琮一起从上首离开,走向他们的席位。
她朝前走着,就听见于雪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说道:“说起来,你跟这位衡阳郡主很有缘呢。”
柔嘉抬眸,看向于雪晴,见到她在带着几分嘲弄地看着自己:“你在京中捐赠财物又采购棉花,带婢女亲自给前线士兵缝制棉衣,这位郡主在江南也是这么做的呢,如今你在筹集药材,想交由空闻大师来炼制,衡阳郡主也是这般呢,只不过听说她擅长医术,收集了药材都是自己来炼制成药丸,这里妹妹就比不上人家了。”
柔嘉知道她这是在拿这位和衡阳郡主所做的事情与她相同,却处处都超过她来打压她。
尽管这样的事实确实让人不舒服,可是以柔嘉现在的城府,却不至于会被这几句话激到失态,只是顺着于雪晴的话说道:“姐姐说得没错,我不及衡阳郡主远矣,不过也就是想要为这场战事略尽绵力罢了。”
见现在这样激怒不了她,于雪晴轻哼一声,在心中想着走着瞧,就收回了目光,不再说话。
宝意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看着他们远去,然后在座位上入了席。
以柔嘉的心性和两世为人的手段,看来在琮王府中,虽然有于雪晴时时针对着她,可是却也不怎么吃亏。
萧琮此刻对着她依旧是宠爱有加,否则她也不会那样轻易地就能到萧琮的书房中去,顺利地拿到他的密信。
但是现在她回来了,谢柔嘉不必想再像上辈子那样,将一切都把握在她的手中。
她做过什么,她亏欠什么,现在向着她报复,宝意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
就在这时,殿外内侍的一声“宁王、宁王妃到”,把宝意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她目光一颤,今日在朝堂之上,她已经见过了自己的父亲,虽然只是远远的见一眼,见到父亲身体健康,没有什么问题,她便放了心,不过现在却是母亲也同父亲一起进了宫。
宝意看着自己的母亲,见到自己离去的这些时日,母亲虽然不知道自己被掳走的消息,但是眼下因为东狄与大周开战,三哥又还深陷东狄,所以看着不过短短一月,她整个人就憔悴许多,即便是盛装打扮了,看着也依然是愁绪萦绕眉宇之间。
父亲跟大哥只是在远处朝着这边点了点头,便朝着席位走过去,而宁王妃则跟长媳一起来皇后面前请安。
宝意看着她们越走越近,几乎掩饰不了自己的心情,目光停在她们身上都要移不开了。
好不容易掩饰住了自己心中的激动,见到大嫂沈怡君扶着母亲来到皇后与贵妃面前,见到大嫂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正是有孕的样子,宝意心中生出了一丝喜悦:大嫂有孕了?
宁王妃就长媳一起同皇后、于贵妃见过了礼。
皇后看着她,然后问道:“太妃还在庄上?”
宝意才回到京中,并不知道京中的情况,听见皇后娘娘提及自己的祖母,便留了几分心思。
只听母亲回答道:“是的,去了庄上修养,同宝意在一起。”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宝意的心微微一颤,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皇后见着宁王妃是同长媳一起来,没有见到宝意,于是便知道宝意现在也还是在庄上,同宁王太妃一起了。
她看了宁王妃片刻,见着她脸上脂粉都掩盖不住的憔悴神色,只对她说了一声:“你要珍重。”
想想她们两个人,一个儿子深陷东狄,而另一个则是到前线去打仗,都是同样的危险。她的咳嗽之所以久久不好,也有这样一分原因。
宁王妃明白皇后这话中的安慰,也知道她们两个处境相似,可以说是同病相怜,眼眶又忍不住微微一红。
在看向坐在旁边的宝意时,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对她多有注意,只是淡淡地问过,“这就是衡阳郡主?”然后便收回了目光,由长媳扶着回席位上去了。
其他人认不出自己,宝意心中都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看着自己的母亲目光这样淡淡地从自己身上掠过,也是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是谁,她的心还是有几分失落。
不过这也怪不得宁王妃,对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她来说,自己现在还在庄上闭关学习书画呢,只是方才听着祖母也到庄上去了,宝意就想到自己被东狄人掳走的事情,祖母应该也知道了。
她要在庄上坐镇,又还要宿夜地忧心着孙子跟孙女,还有爷爷……
而此刻自己回来,却不能同他们稍透露一些风声,要两位老人继续为自己担忧焦急,实在是不孝。
“怎么了?”五公主在旁感到宝意似乎一下子消沉了下来,只问了一声,怕她是在这宴席上不习惯。
不过这衡阳郡主的消沉只是一瞬间,很快她就恢复如常,对着自己说她没什么。
很快,换了一身衣服的成元帝也来到了殿中,而所有对这位来自南齐的郡主感到好奇的夫人与贵女也借着来同皇后跟贵妃请安的机会,都上前来好好地看过她了。
殿中舞乐响起,座上也都坐满了人。
在开宴之前,宝意又见到那个欧阳昭明的替身,他同欧阳离一起,从殿外进来,坐在了他的座位上,见到那黑衣少年目光锐利地穿透了半个宫殿看向自己。
开宴之前,成元帝兑现了承诺,将他私库中珍藏的书画都拿了出来,给了宝意,算是补偿她在江南用她所珍藏的那十几幅书画所换取的对边境军队的支持。
在嘉赏过宝意之后,成元帝便顺势提起了江南商会之后继续向边境军队提供物资,而宝意也顺势表示相关的事情自己便不再多管,由监察院派人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