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饼
“哟,这不是小姚吗?你也去广常?”两个人握了手,又介绍身边的人。
“金爷爷好。”辈分不能搞岔,不然见着许然可得揍他。
“女朋友真俊,什么时候结婚,记得发张请柬。”
各自客气一番,金明天找到位置,和父亲坐下来。
姚望看了看叶星,又看看了不远处的金家父子,心里疑惑着,该不会这么巧,是为了同一件事去的吧。
金明天倒是没有多想,飞机上也不好谈论这些事,干脆闭了眼打盹。
倒是金外公第一次坐飞机,很是新鲜了一把,嘴里说着开洋荤没什么好怕的,飞机拉升的时候,还是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等真飞起来了,才哆哆嗦嗦放开。
“好啊,以后咱们老百姓也有飞机能坐了,这和美国也没什么不一样了嘛。”金外公很乐观的想像。
金明天也没出过国,挠挠脑瓜顶,“要不然明年咱们全家去美国玩一玩。”
他早想好要带全家人出去旅游,但一直没想好去什么地方。现在想想,最好的地方是哪儿,是美国嘛,直接去美国旅游不就行了。
金外公哼了一声,“不去。”
金明天摸摸头,不知道哪儿惹到老头子了,刚才不是还挺高兴的嘛。
见儿子反应不过来,金外公是恨铁不成钢,“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你看看苏联,说解体就解体了。昨天那个倒爷过来,说了那么多,感情你没听到啊。”
“那不是倒爷,是公司的员工,叫齐俊。”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的不是赚钱的事吗?”
金外公冷笑,“你看到的是赚钱,我看到的是民不聊生。”
金明天“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齐俊那事我本来也不想掺和。”
金外公不想说话了,要是换个人,还能骂人蠢。这个是亲生的,还能说什么呢?有点怀疑的把儿子上下打量一番,再一想,老婆是在家里生产的,接生的就是村里的产婆,想抱错都没这机会。
下了飞机,拿上行李,姚望上前问道:“金总上哪儿,反正都是打车,干脆一起走,我先把你们送过去。”
“这倒不用,我外甥女要来接我们的,你们呢,住什么地方,要不跟我们一道走。”
说话间一起走了出来,外头许然正抱着手臂往里张望,伸手一招,“咦”怎么多出一对。
姚望上前一拍许然的肩,“我去,你怎么也在广常啊,你又怎么知道我们要过来的?”
许然伸手冲金明天打招呼,“外公,叔,舒雨跟路晁去了医院,我帮忙接你们。正好捎上他们,一起吧。”
叶星看到许然,赶紧上前询问,“我妈的事你知不知道,你知道她怎么了吗?”
“不急不急,一会儿让叶爷爷亲自跟你说。”
金明天倒是明白过来了,赶紧去看父亲,金外公微微点头,原来这就是那家搞错的外孙女。
姚望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就连许然都把话憋在心里,明显是事情大发了啊。
许然先将金明天和金外公送到酒店,房间早就给他们订好了,姚望一见,顺手也给自己订了一间。
送叶星回红房子,姚望知道叶星肯定着急,叶爷爷也未必有心情见他,便没进去,约好了改天来拜访。
许然载着他回酒店,还在路上姚望就开始问,“你肯定都知道吧,我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回酒店,前台便跟他们说,外公和金明天出门了,给他留了口讯。
许然拍了拍自己的包,“金叔也买了大哥大,怎么就是不知道用呢?”
害得他的大哥大老不响,真没劲。
姚望苦笑,“哥,你就行行好吧。”
他可快急死了。
许然叹了口气,“说归说吧,你事这掂量掂量怎么办,要是为了这事跟人家分手,我可瞧不起你。”
医院里,老太太披头散发一脸憔悴的坐在床上,床边围着全家所有人。大儿子一家三口,三儿媳妇和两个女儿,还有他们家的大女婿。舒雨和路晁也在,但站在床尾比较远的地方。
这次把大家叫来的是老大舒传社,拿着医院的单子给大家传阅,“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咱们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三婶几乎要笑出声来,“你不是说法律拿你没办法吗?看看,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法律不能收拾你,老天爷就来收拾你,公平的很。”
舒雨冷着一张脸,虽然不像三婶这么幸灾乐祸,但也没有丝毫同情。的确就如三婶所说,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统统都报。
舒传社喝斥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到底是长辈。”
三婶的两个女儿早已知道事情经过,此时黑着脸站在一起,小女儿舒佳琪眉头一蹙,“大伯,我们全家人到齐,不是为了听你教训的。我们是来说清楚,你亲妹妹杀了你亲弟弟,这事怎么算?”
“别夹七夹八,咱们只说这一件事,你们奶奶的身体检查出了问题,医药费咱们三家怎么摊?”舒传社都快被现在的局面烦死了,莫名其妙的换婴,莫名其妙的谋杀,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作梦了,我们家传建人已经不在了,我就明说了吧,这钱我一分都不会出。你们不是收了杀人犯一套房吗,卖了不就行了。”三婶指着舒传社,“他大伯,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们,老太太死了都不用通知我们,我们是不会去的。”
说完拉着两个女儿和大女婿就走,舒传琪临走时抱歉的看了一眼舒雨,跟她点头示意。
舒雨也回了她一个微笑,她知道,三婶心有芥蒂,他们的关系,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三婶出门,果然看着小女儿道:“我们家穷,可穷也有穷的志气,不攀富贵。”
“妈,这事跟舒雨有什么关系,她全家都是受害者,跟我们一样。”舒佳琪理解不了她妈的思维。
再说,她喜欢舒雨就是攀富贵吗?她可从来没有对舒雨提过要求,更没有开口求过什么。
“我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是一看到她,我就想到你爸,他死的太冤了,太冤了。”
大女儿赶紧拉了一把妹妹,示意她别说了,转身安慰母亲,“妈,咱们都听你的,以后不和他们来往,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穷富有什么要紧,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三婶这才笑了,一手搂住大女儿,一手搂住小女儿,“等叶安死了,咱们就去告诉你们爸,让他闭眼。”
她现在没有心情去分辨谁对谁错,她只是谁也不想见,只想看叶安死。
病房里,舒传社咒骂几句弟媳妇,然后看向舒雨,“你又怎么说,你们爸虽说不是妈亲生的,可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不是假的。”
“那人家叶家对叶安的养育之恩就是假的?”门口传来金外公的声音。
他蹬蹬蹬走进来,气势十足,金明天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就像个拎包的小跟班。别说,他还真的拎着个手包,现在最时尚的,用来放大哥大的手包。
“我看这样,不是讲究公平吗?你们家养育他爸十几年,花了多少钱,让叶家人给你们。人家叶家花了多少钱养育叶安,你们也给人结算一下。”
金外公瞪着眼睛看向舒传社。
差了一辈,舒传社不好说什么,只能扭头问舒雨,“都说你现在混得好,马上还有一个有钱爷爷,总得在乎一下名声吧。”
舒雨笑了,“你们都不在乎名声,我有什么好在乎的,你们不怕丑,不妨让全天下的老百姓评评理,看看最后谁名誉扫地。”
“我觉得外公说的对,我和你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纯粹是你们家的家务事,今天我来,也和三婶一样,是来说清楚的,以后有什么事都别来找我。”
老太太坐在床头,抬起一双无神的眸子看向舒雨,“你就不怕我去告你们。”
“不来告的是孙子。”金外公气呼呼的吼了一句,拉住舒雨,“咱们走。”
舒传社还要上前来拦,路晁轻轻巧巧跨出一步,就直接挡到舒传社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不要以为她父母不在了,就可以由着你们欺负,她的亲人多的是,我怕你得罪不起。”
舒佳富全程躲在她妈身后,一声不吭,这会儿人都走光了,他也终于站出来了,叉着腰怒骂,“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舒传社这下没辙,现在国营企业的效益都不好,说是报销医药费,已经从最初的百分之百一步步退到如今的百分之五十,就这一半也得不到保证,拖个一年半载的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这么严重的大病,很多费用根本不在可以报销的范围内,按他们如今的家底,可以说是非常困难了。如果要治,真的只有卖房子这一个办法。
可问题又来了,卖了房子就一定治得好吗?
“真要卖房子啊。”一看老爹盯着自己,舒佳富吓了一跳,这可是他能不能结婚的本钱。出国的事他再傻也琢磨过味来,不可能了。
“不卖,卖了房子,我孙子怎么办。”老太太豁出去了,脖子一梗,“我不治了。”
大儿媳妇从头到尾没说话,如同隐形人,此时听老太太说不用卖房子,心里一松,再想到老太太要在家里养病,心里又是一紧。可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只能一咬牙,忍下满腹怨怼。
酒店里头,姚望的心跟着上上下下,简直比看美国大片还刺激。
“这都叫什么事啊?”
许然双手一摊,“事情你都知道了,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这些事都是叶安干的,叶星没掺和。”
“我知道,她没这么狠的心肠。”姚望觉得自己还是挺懂女朋友的,有点虚荣心,有点小脾气,有点看不起人的高高在上,但真的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这都叫什么事啊!”姚望再次叹了口气,简直是一地鸡毛。
叶星没想到,母亲的身世暴露不说,还摊上了这么大的事。谋杀外婆,妹妹,舒传建,陈超,光这就是四条人命,未遂的有舒家老太太,和外公。
“外公。”叶星哭的很伤心,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让外公原谅母亲,她说不出口。可让她坐视不理,看着母亲去死,她也做不出来。
“星儿,她到底是你母亲,你去看看她吧,你愿意为她做什么都可以,我不拦着。”
叶星只知道哭,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天男朋友过来,第一次上门看望叶爷爷,很是重视。哪怕叶爷爷现在心事重重,看到姚望也十分欣慰,叶星这回总算没瞎眼。
这小伙子虽说不能跟路晁和许然相比,但年纪轻轻有这份上进心,知道去奋斗,就已经比很多人强得太多了。
早知道国内是这样的情况,他早就该回来了,早点带着女儿和外孙女回来,说不定事情不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
姚望陪着叶星去看叶安,叶星现在把姚望当成了主心骨,只能事事问他,“母亲让我帮她找律师,说不要法院给她提供的,你说怎么办?”
“那我找人问问去。”姚望倒也没有推托,四下里串联很快找到一个名声在外的律师。
“人家一听你妈是美国人,还挺重视的,说先来看看案情,连价钱都没谈。”
律师过来,跟叶安一聊,便觉得棘手。警方掌握大量的证据,人证物证和音频视频证据,甚至包括抓了现行。想要按叶安的想法全身而脱,几乎没有这个可能性。
叶安大发脾气,换了好几个律师后,不仅姚望,就连叶星也精疲力竭。叶安又慌忙的讨好女儿,保证不再乱发脾气。
这样的大案子,拖个一年半载并不稀奇,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许然最先离开,姚望也带着叶星回京城,舒雨则是留下,准备和外公一起回乡下看看老房子怎么重建。
叶爷爷则是想去看看自己儿子和孙女们生活过的地方,路晁自然是全程陪同。
金明天被金外公赶回去,年前的家电城,生意火爆,他这个当老总必须得坐镇。
剩下的一行五人,分乘两辆车去往吴县,黄会长跟他们同路,他顺便回家过年。
到了吴县黄会长下车,再往长尾镇而去。
舒雨下车,打开大门,“这里就是我们一家人生活的地方。”
长尾镇的房子,是父母留下的,舒雨不准备任何形式的重建,但每隔一段时间,会请人来打扫翻新。
叶爷爷在这里待了许久,每一处地方都细细看过,听说柿子和葡萄都是儿子亲手种下的,更是站在树下久久不愿离去。
好不容易继续下一站,下溪村金家的老房子里,金外公指着院子里搭的厨房,“是自立和明天两个人一起搭的,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结实。”
一群人回来的时候,很多村民路过看到,进来跟金外公打招呼。
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叶爷爷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满眼都是羡慕。他从小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国之后也是有天赋的外科医生,从来都觉得自己跟那些没有文化的农民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等人老了,以前不屑一顾的东西,都变得稀罕了,有意思了。他甚至有一阵特别想自己卷起裤腿弄块地种点什么,也特别想住到这种乡下地方,坐在院子里看云卷云舒,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知道,是他内心深处藏着的血脉在提醒他,他终究是华人,是要落叶归根的。也每当在这个时候,他就特别理解父亲当年的遗憾,没能落叶归根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