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柘玥寒
没想到不过短短月余,白家先是与林家退亲,紧接着成景帝便下了赐婚旨意,速度之快令赵明月瞠目结舌。
不过一想到贺千空不用孤枕难眠,以后美娇娘在怀,他心中畅快,定要来找他喝上一杯。
贺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用我的钱买酒庆祝?”
赵明月家里管得严,兰陵酒这么奢侈,他哪里有钱买三坛子,更别提这些下酒菜,一看便出自京都中最大的酒楼长盛楼里。
此话一出,赵明月脸上讪讪,小心翼翼瞧他,“这不月底了,我身上实在没钱……”
见贺千空挑眉,赵明月忙道:“哎哎哎,我可是真有事的!”
他吞下杯中最后一点酒,神秘兮兮,“你该不会以为定亲便是结束了吧,告诉你,大错特错,你看你整天穿着一身黑,板着脸,不会哄小娘子开心吧,我今个来就是特意赠你一本书,让你领悟一下,作为你的小舅舅我贴心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书,封皮上书几个大字《落花缘》,落款是琅君居士。
贺千空挑眉,在赵明月期待的目光中,接过书翻开几下。
只翻开几页,他眉头紧锁:“这是什么书,书生不过隔着墙吟诗便有大户人家的小姐倾心于他?你当小姐边的婢女是聋子?还有这‘琅君居士’更是从没听说过,你从哪里找来这漏洞百出的杂书。”
“你你你……”赵明月脸涨的通红,指着他半天才道:“琅君居士就是我啊!”
气氛有些尴尬,波光粼粼的湖泊中锦鲤悠哉悠哉的甩着尾巴。
贺千空面不改色,“哦,那也是本烂书。”
“你怎么能这样!这可是近来书苑最畅销的书!你去大街上问问那些小娘子,人手一本好不!”
贺千空深深皱起眉头,这种书有这么多人喜欢?那……她也喜欢么?
赵明月甩开手心折扇,“你看你,连近来小娘子的爱好都不懂,天天眉头紧锁的,谁见了不怕你,你可快改改吧!”
她可不怕。贺千空将书扔给赵明月,悠闲的倒了杯酒,抿了一口。果然是好酒,入口香甜,滋味绵长。
直到一杯酒下肚,贺千空才缓缓道:“你又没经验,还好为人师指导什么。”
赵明月年十八,却也是单身汉一个,还没定亲。估摸忙完他的婚事,皇后便会操心起赵明月的。
“喂,没吃过猪肉我还没见过猪跑么!”赵明月小心整理《落花缘》不满道:“你可是猪跑都没看过!你这副样子,不说小娘子,哪个岳父岳母喜欢这样的女婿,我就等着你碰壁!”
贺千空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赵明月哼哼唧唧走了,临走前还将桌上的兰陵酒带走一坛子,贺千空也没管他,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来做—纳采。
第58章 纳彩
纳采是六礼之首,纳采过后两家才算真正定下。
大周朝纳采是男方正式向女家求婚的礼节,男方要携带礼物,这是六礼之首,男女双方都很重视。
纳采礼自汉代以来,越发奢靡,现存的纳采礼有三十余种,每种都有不同的含义和象征。
贺千空令钱掌柜办这事,按照他的意思自然是越豪华越好。
最后钱掌柜准备了一头羊、香草若干、鹿一头,这些寓意吉祥祝颂之意,还有象征夫妇百年好合的合欢铃、鸳鸯,最重要的自然是一双活雁,寓意两对新人能如大雁一生相伴,白首偕老。
更置办了绸缎、首饰等不再赘述。
如此规格的纳采礼,真可谓财大气粗。
贺千空点头表示满意,待到吉日,特意换了身绫罗长裾,头戴玄色金冠,黑色长裾衣角用暗金色金线缝制出一幅青松云海图。
晨光熹微,薄雾未散,朝阳拨开天边层层叠叠的云雾,洒下缕缕灿金光辉,照亮整个京都。
这天气当真的好,一如贺千空今日的心情。
他身后奴仆众多,前头钱掌柜带队,浩浩荡荡一群人向林家出发。
路边市井妇人起得早,寻个好位置看起热闹。纳采便这样大的阵仗,男方真是有财力。
待到林家,广平候府亦是早早恭候,贺千空一行人还离得远,府门便敞开,迎接他的队伍。
贺千空翻身下马,自有小厮牵过缰绳请一队人进去。
广平候府正屋内,广平候与王氏早早等候在此,两人亦是重视今天,身着礼服,盛装打扮坐在上首。
王氏内心却不平静,自赐婚旨意下达后,她一直担心女儿,贺千空的名声她早听说过,以前和其他妇人还议论过,没想到一道旨意,林姝蔓居然要嫁给此人。
得知消息的第二天,她忙去了趟明安寺,上香拜佛,只求佛祖保佑女儿姻缘顺利,又在功德箱里塞了一百两银子,求了姻缘符。
做完这些,她心里还是没有底。
林姝蔓已经将前后经过告诉了广平候与王氏,王氏也明白贺千空是唯一选择,可她心里还是酸涩难忍。前面是荒淫无度的三皇子,后面又是暴虐嗜杀的贺千空,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哪一个都不是王氏心里的佳婿。
可赐婚旨意已下,不管广平候和王氏心里如何不愿意,只能跪地接旨,感谢皇恩浩荡。
王氏这些天头疼欲裂,怕林姝蔓担心还得强颜欢笑。她安慰自己,嫁给贺千空女儿起码是世子夫人,三媒六聘的正室夫人,三皇子那里保不齐是个王府妾室,两相对比,还是贺千空这边好些。
正思索间,帘栊摆动,婢女引着贺千空进了正屋。
王氏忙起身见礼,行过礼后她偷眼去瞧贺千空,心便凉了半截。
诚实说,贺千空身姿英挺,俊美无俦,剑眉星目,眼眸深邃似有寒芒闪动,薄唇勾起三分不羁。他一袭黑衣,更衬得肌肤白皙,眉宇俊美,完全当得起一声“美男子”。
可他脸上肃杀冷清,周身气势低沉,带着股来自阴间的阴冷之气。
他这一身威压,连为官数十年的广平候都微感诧异。
这样的男子,作官为将自不必说,定是武可提刀杀敌,文能提笔治国。
可现在是择婿!这样一幅阴沉沉的模样,可得吓破小娘子的胆。
王氏只觉两眼一黑,她捧在手心娇宠大的乖乖女,难道便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这边广平候脸色亦是不好看。夫妻两个强打精神招呼贺千空。
贺千空何其敏锐,三人只打了个照面他便察觉林家夫妇的异状。
他心里一突,坐在下首,呷了口案几上的茶水,不明所以。
他今日来礼节得体,纳采礼采买妥帖,各色彩礼布置得当彰显他的心意,林家为何脸色如此难看,他哪里做的不好?
贺千空摩挲腰封垂下的玉佩,低头不语。他沉思间脸色肃穆,周身空气亦随之一滞。
广平候和王氏察觉气氛古怪,心里更是不满,刚还打圆场的两人也不说话。
一时间,恶性循环,屋内的气氛越发凝滞阴沉,吓得来续茶的琥珀战战兢兢,额头沁满汗珠。
直到整个纳采流程走完,广平候再不犹豫,直接让人送客,态度冷淡完全不像对待新女婿。
贺千空牵着缰绳,跨出门槛,林家的门在身后轰然阖上。
七月的京城,阳光炙热烤灼大地,身侧的柳树被烤得失去了水分,叶子蜷缩起来。
贺千空迷茫的望着头顶夏日骄阳,阳光打在他高耸的鼻梁上,在白皙侧脸上投射下一片阴影。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难题,他未来的岳父岳母显然不喜欢他到了极点。
贺千空镇定下心神,他打过多少场仗,又处理过多少朝廷事物,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只要分析出原因,对症下药即可。
他道:“你有什么想法?”
身侧的钱掌柜一直低头不语,此刻方抬起头嗫嚅:“大人……小的也没头绪,难道是纳采礼广平候不满意?可我们准备的颇为齐全……”
自然不是因这个。贺千空想起一事问道:“当初你娶亲可遇到类似的事?”
钱掌柜与钱夫人在边关相识成亲,距今已有十年,听贺千空这么一问,钱掌柜先是一愣,思索一番才道:“听大人问起我才想到,当时我去夫人家提亲,岳母并不满意我,那时候我还没跟着大人,只是穷小子一个,但是夫人慧眼识珠……”
“说重点。”贺千空道。
“哦哦哦,重点是,我为了让岳父岳母满意每日去夫人家干活,休沐便去,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空有一把力气,劈材烧水、翻地搬砖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大概一个月吧,岳母就松了口。”
贺千空眉头紧锁,难道他要去广平候府干活?先不说会不会被人当成傻子,便是他想去,候府中奴仆如云,哪里有什么活计留给他表现。
钱掌柜擦了擦额头汗水,“大人,我有个想法。我当时不过是用行动告诉岳母我能照顾好夫人,大人你这种身份也不用亲自干活,不如换个方向,向广平候展示你的能力,林家那么疼爱林姑娘,也是怕林姑娘受累吃苦,你消了他们顾虑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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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黄金
说起来容易,可是关键要如何证明。
贺千空可不善于表达,言语肯定不行。
他一路牵着缰绳步行回了长春阁,先时自信满满,现在却愁绪满天。
长春阁后院水榭旁的青槐树,在夏日微风中舒展身躯,一刻也不停歇的蝉鸣叫声四起。
贺千空负手而立,突的想起昨日赵明月的话,想到那本《落花缘》,他翻找到一半才想起昨日他将书扔回给了赵明月。
昨天他信誓旦旦不需要赵明月帮助,今天就要去找人求助么?
不妥,他经历过多少风雨,这点事怎么能难得到他!
贺千空盯着湖面点点涟漪,红色锦鲤在水下悠哉悠哉,闪电划过脑海,他猛地抬头,他想到了!
这边且说广平候府中,自贺千空一走,正屋内气氛很是不好。
王氏内心酸涩,“老爷,刚才我们招呼不周,贺大人脸色那般不好,该不会心里怨恨……”
广平候一拍桌子,“他敢!”又想到娇娇女要嫁给此人,不在自己眼皮子下,保不齐被人怎么折磨,瞬间心如刀割。
王氏低头不语,半晌幽幽道:“今日也是我不好,下回贺大人来定要好好招待,毕竟蔓蔓……蔓蔓是要嫁过去的。
“我看他今日送来的纳采礼中有一对活雁,也是有心。”
活雁难得,大周朝婚嫁纳采多用木头、金银雕刻的大雁模子代替。
广平候瘫倒在一侧的红漆木嵌大理石方凳上,倒了杯茶默然不语。
道理他都懂,只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关。他乃是武将出身,虽儿子跟着习武从武,他却不想给女儿择一武将。只因他知道武将上战场杀敌,血腥杀气太重。
当初无论是刘怀玉、白泽远皆是文人,白家更是世代书香门第,很是合他心意。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圣旨一下,林家得了荣誉不假,却也将林姝蔓与贺千空紧紧拴在一起,休妻、和离想都不要想。
忽听门扉传来脚步声,居然是琥珀,她神色有些慌张。
王氏挑眉:“何事这么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