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我要分宗,是为了实现我爹当年的愿望,也是为了使你安心,让你和明秀再也不用去应酬族里的那些烦人精,他们之所以这么顺利的同意分宗,就是因为顾虑到我现在的官身,毕竟族里可有些年没出有能耐的人了,我现在一旦辞官,他们的反噬,我们可不一定能吃得消!”
柳从兰闻言,只好打消掉自己的想法,担忧道。
“这古往今来,还从没听说像你这样的,能考状元,还能当官的,我听说那京里到处都是人精,能在朝廷里当官的,个个长的都不止一百个心眼,你这个实心眼的,在那种地方,我一想起来,就担心得睡不着觉!”
“娘,您这是在自寻烦恼,吃好睡香,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算是您帮了我大忙了,我是这么想的,先在京里当两年官,熟悉一下情况后,就谋个外放,这两年,您与明秀他们还是住到书院那边去,待我外放时,再把你们给带上,京里贵人多,你们跟着去了也不自在!”
柳从兰连忙点头,随后又有些迟疑道。
“这孩子们越来越大了,你这个当爹的,却天天不着家,孩子们问起来,也怪可怜的,要不,你将明秀他们娘几个带上,咱家现在支了那么一大摊子的产业,我得亲自留下看着才放心哪!”
何艾却摇头道,“娘,您不知道,将你们都留下,我才好有借口打发那些人情往来,家里的那些产业,我不是说了,可以交给书院那边帮忙代为打理吗?”
“你那哪里是让人帮忙代为打理,你完全是将自家的生意送给那些学生练手,还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虽说那些孩子确实都挺机灵,做起事来,也都有模有样的,可我不亲眼看着,这心就始终放不下!”
“娘,咱家这几年的收成还行,家里人口又少,花用有限,您还这么紧张那些作坊做什么,我们又不是亏不起,我希望您能安心好好过些自在日子,别成天思虑过多!”
柳从兰没好气的回道,“你一会一个主意的,虽说这几年总体算下来,你还算是取财有道,很是赚了一些,但你花出去的那些,你心里就没点数吗这要万一你什么时候一拍脑袋,又想干个什么大事,要从家里大笔的拿钱,我不得提前做好准备啊!”
说话间,安置好孩子们的陈明秀也来到内室,听柳从兰为她复述过那些话后,陈明秀也道。
“娘说的有道理,虽说家里现在颇有积余,可你向来手大,花起钱来,那是眼都不眨的,不多准备些,我这心里也没底,再说,开作坊赚钱也挺有趣的,用你的话说,就是我和娘现在都有自己的事业,活得很充实,就算辛苦也值得!”
柳从兰从旁附和着,她今年也就四十五六岁的样子,虽然接连遭受丧夫丧子之痛,性格却很坚韧,这几年又在何艾的有意引导下,用繁忙的事业充实自己,再有孙子孙女承欢膝下,也就没那么多时间去伤神,不经意间就已走出那些悲痛的过往,焕发出新生。
接连被人指出她太能花钱的事实,何艾有心想要为自己争辩两句,却发现这是不容她抵赖的事实,只好道。
“反正你们要量力而为,不要勉强自己,保重身体是最重要,你们不要压力太大,没钱我不花也一样能过!”
柳从兰婆媳本来也就只是顺口吐槽她一下,倒没有别的意思,何艾自己心里也清楚,再次说到接下来的安排一事,陈明秀直接道。
“你一人在京为官,按说我与娘跟着去照顾你,是最好的,可京中人事复杂,我们去了,恐怕不仅帮不上你,还有可能会给你增添负担,你不打算带我们过去,是对的。”
“至于巧姐他们,你也不用担心,不仅书院里的那些先生娘子们对咱家都颇为照顾,连他们的孩子也同样十分照顾巧姐他们姐弟,你是不知道,他们竟然还带着巧姐做男儿打扮,去教室里旁听,你现在若说要带她去京里,她恐怕还不愿意,正在兴头上呢!”
何艾点头道,“巧姐喜欢去书院旁听,你就不要阻止,我们家不忌讳那些,女儿教养得好,关键时候,可不比儿子差,对吧娘!”
柳从兰抬手点着她的额头道,“不用你这么自卖自夸,放心,家里统共就这么三个孙子孙女,只要他们高兴,我就不会有异议!”
“话也不是这么说,该教还是要教的,不要因为怜惜他们,就放松了教导,就是类似这种,无伤大雅的行为,还是可以放纵一下的,毕竟我可是向来都很尊重别人的向学之心,对我们自家的孩子,当然也不会厚此薄彼!”
离乡归京前,何艾特意在家中设席,宴请她那些姐夫、妹夫们,既为宣布五房已与何氏宗族分宗一事,也为敲打一下这些姐夫、妹夫。
柳从兰膝下有二女一子,家中本有五个姨娘,共生下四个女儿,其中有两个姨娘因为没有生养,一个自愿,在何父去逝后,就由柳从兰做主,给幅嫁妆放她们出府改嫁去了,剩下两个有女儿的不愿改嫁,就一直留下在府里深居浅出。
六姐妹中,原主排行第五,大姐何蓉是嫡出,其它都是庶出,嫁的婆家不是在宣阳城内,就是在距离宣阳城不远的县城中,日常往来相对较少。
“我们是兄弟,不用客气,今天请你们过来,一为我即将要进京赴职,临走前,想与兄弟们聚一场,二为一件我们五房的大事,想必你们也都有所耳闻,不错,我们五房已分宗单过。”
大姐夫冯旭东早年考中过秀才,在后来的乡试中屡考不中,只得死了走仕途的这条心,一心一意留在家里打点家中产业,冯家也在宣阳城中,虽不及何氏,却也是有名的耕读世家,家产颇厚,向来在岳家还算有面子,此刻就担心的劝道。
“莨弟,你金榜及第,刚祭完祖,转头就与宗族那边分宗,这事传出去,恐怕会对你的名声有损啊!”
“大姐夫不用担心,宗族对我们五房理亏,他们不会多说什么的,如今分宗后,我对家里,倒是不怎么担心,反正有书院那边会帮忙照顾着,倒是我这几个姐妹,时常让我放不下心,一想起五娘,就会忍不住想起她们,时常担忧他们在婆家的处境,毕竟我们五房人丁单薄,向来是手足情深!”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的神情顿时都变得有些微妙,冯旭东愣了一下后,才笑回道。
“莨弟请放心,为兄与你大姐夫妻多年,感情深厚,断不会让她在我们冯家受了委屈!”
冯旭东是个会来事的,这些年对蓉娘确实还不错,但也仅是不错而已,他家中的妾室与通房不下五个。
“对大姐夫,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对其他姐妹,比如我四姐,我就很不放心,看她这次回来的那精气神,真是让我担心的很,怕她再这么下去,会步了五娘的后尘,汪家若容不下她,汪姐夫直接说一声便是,我们何家还是养得起他们娘几个的!”
第32章 第二集 10
依何艾的想法,那有的姐妹,与丈夫感情不睦,自己的性格又软弱,与其留在婆家受气,还不如回娘家,舍不得孩子,就把孩子给带上。
她早前就曾当着几个姐妹的面,透露过这方面的意思,结果她们一个个的都毫不犹豫的拒绝。
就算何艾的本意,是想告诉这些姐妹,让她们完全可以在婆家强硬些,别总做个受气软包子,任人拿捏,反正她们是有靠山,是有退路的,可她们总是顾虑太多,效果不大。
何艾虽然对此失望,但也没有就此放弃她们,毕竟在这个世界生活六年后,她对当下这个大环境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这不只是个人的原因。
过去在五房自身处境都有点艰难的情况下,何艾在这些姐夫妹夫们面前,只能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表示一下自己对姐妹们的关心,不好态度太过强硬,怕反倒令姐妹们在婆家处境更加艰难。
如今她不仅成为新科状元,且还是资政阁待诏,在京城算不上什么,在宣阳城这样的郡府中,却绝对是旁人争相交好,不敢得罪的存在。
原主这些姐妹的婆家家境,本就都不及何家,如今何艾的地位得到提升,她那姐妹们在婆家的位置当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而当何艾再这么态度强硬的直接表现出自己对姐妹们的重视,对他们这些姐夫、妹夫们的不满时,他们只能唯唯诺诺的连声应下,再不敢如过去般阳奉阴违。
除了亲自敲打这些人,何艾早让陈明秀那边准备好五个婆子,都曾经历过专门针对性的培训,主要任务就是随几个何家女回婆家,帮她们在婆家立起来。
只要完成得好,这几个身世坎坷,老无所依的婆子都会由何家给养老送终,她们当然都十分积极。
男尊女卑的大环境,如第二次投胎的找婆家,都已定下,在她们自己选择认命的情况下,何艾也不能改变什么,只能是尽力而为,希望能为这些姐妹们稍稍改善一下她们的处境,让她们的生活质量变好一些。
安排好家里的各项事务,临行前,何艾只是派人送信去书院那边,作为告别,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亲自去过金兰书院。
回到京中正式履职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就有御史当廷弹劾新科状元何莨回乡祭祖,却在随后就与亲族分宗一事。
“……何修撰此等数典忘祖,抛亲弃族之举,实乃有违孝义之道,此风绝不可助长,还请圣上明鉴!”
何艾回乡后的行程与举动,早有人报到明景帝面前,尤其是他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刚考取状元,回头就与亲族分宗,无异于自毁声誉的行为,也让明景帝十分不解,哪怕他对何艾算是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她是个真正不求名利的人。
“何卿家,对于胡御史所奏之事,你有何解释?”
以待诏身份出席廷议,敬陪末座的何艾心不虚脸不红的施礼过后,开始为情真意切的自己的分宗之举做注解。
“回禀圣上,虽然说树大分枝,乃是人之常情,但微臣之所以做出此举,实为成全忠孝之道,微臣深受圣上隆恩,被钦点为新科状元,微臣不胜感激,却无以为报,为此,微臣心中惭愧不已!”
“此番回乡祭祖过后,微臣与亲族中的长辈们谈及族中事务,微臣突然发现,因微臣当了官,竟让族中某些族人心生贪婪与骄意,微臣深恐长此久往,更加助长族人的这些不当心思,做出些仗势欺人之举,辜负圣上之恩,故而才晓以大义,与族中诸位明理的长辈共商对策!”
“此事毕竟是因微臣而起,为大多数族人的未来考虑,微臣这房被分宗出来,纵然被误解,背负着骂名,微臣也无怨言!”
明景帝闻言,顿时心领神会,颔首表示赞赏,朝中众臣的心情却在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不错,为避免族人可能因你发迹而犯下罪过,是为孝,明察秋毫,不徇私情,宁愿承担骂名,也不愿意纵容亲族借你之势行不法之举,是为忠,如此说来,何卿家的分宗之举,实乃深明大义之举,理当嘉奖才是!”
何艾连忙施礼推辞道。
“圣上体悯下情,能够宽恕微臣之过失,臣已感激不已,旦不敢受奖,只是推己由人,微臣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想,微臣身为一个从六品官员,可谓是位卑权小,就能让亲族中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借微臣之势,或是向微臣提些不合法规的要求。”
说到这里,在众臣的冷眼中,何艾无惧无畏的抬手示意道。
“可朝中诸位大人,位高权重,个个身后都有人数众多,牵绊甚广的家族与姻亲,遇上这类问题,不知是如何处置的?还请各位大人不吝赐教!”
明景帝接过话直接点名道。
“胡卿家,依朕看,你对何卿家的误会就很深,就从你开始,你倒是没有分宗,不过也从没见你有过大义灭亲的行为,说说看,对于你的亲族中人,你是如何安排的啊?”
不仅被问到头上的胡御史心中忐忑,在关系到家族亲眷方面的话题上,场上真正心底无私的大臣,根本就没几个,此刻个个都在暗思对策,担心一下个被点名的就是自己,将胡御史和何艾这两个始作俑者记上自己的小本本,以待来日再清算。
“回禀圣上,微臣对家中族人向来约法三章,严令他们务必要奉公守法,万不可仗势欺人,这些年来,他们还算安分守己,从未听说有人犯下什么不法之举!”
“嗯,那么,其他各位卿家呢,也是如此吗”
不管是不是的,打着法不责众的主意,料定皇上也不可能有精力逐一清查各家,殿中诸臣都表示自己与亲族绝对清白无暇。
明景帝淡淡的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这个议题在这次的廷议中,就这么以明景帝不置可否的态度而告一段落,其他大多数人,都因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多少刺激到,在接下来的廷议中,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没能发挥出平日里的战斗力,倒是让明景帝顺顺利利的频出几条御令。
明景帝已经登基十年,十年来,他励精图治,十分勤政,但因朝中诸臣个个背后都牵扯到庞大的关系网络,派系林立,彼此相互争斗,但在对上他这个皇上时,经常又会合起伙来,一起制约他的权力,让他空有满腔抱负,却步步维艰。
不过十年下来,他也总算从那些大臣手中夺回一些权利,争取到一批得用的人手,何艾这回既然当廷给他递了把刀子,他当然不会如表面上那般轻易的将这件事揭过。
身为待诏的何艾在廷议结束后,不用回翰林院,直接来到资政阁,等候明景帝的差遣,他在资政阁中的身份,相当于打杂的秘书,而那些杂务不多,和他一样干着同类活的秘书却不少。
只是那些人基本都是些太监宫女,以及被召见的大臣,所以,她在这里就是个闲职,练的是站功。
而皇上对她也确实不薄,以十分信任的态度,点名让她候在阁内,哪怕在他召见大臣时,也从不让她回避,这份信重是少见的,不仅让那些太监宫女记在心里,那些前来拜见皇上的大臣们也有看在眼里。
直到皇上接见或是召见大臣的工作告一段落后,明景帝才抬手示意让周围侍候的侍从们退下,何艾见机识趣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册子。
这是一本重点记录着何家一些违法之举的册子,十分详尽。
“微臣认为,这绝非是何家一家之事!”
翻看着册子,明景帝的心情现在十分复杂,在这个特别重视亲族血缘关系的时代中,如何艾这般不仅敢在发迹后就分宗,还能毫不犹豫的就做出大义灭亲之举的人,实在太罕见。
就算有出现过的人,大多也都是家族遭遇危机之时,已经声败名裂之人为给自己谋得生机,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可何艾显然不是这样的人,甚至在明景帝看来,何艾的人品相当出众。
因此,他只能认为,这就是一个嫉恶如仇,性格十分正直坦荡的人,而册子中记录的那些不法之举,明景帝并没有看在眼里,他最关注的是一件事。
“你手上有一批人?”
何艾又从怀中取出一物呈上,“现在是您的手上有一批人!”
那是一份名单、信物与联络方式,而这些,正好是明景帝的现在所需要的。
“他们都是金兰书院的人?”
何艾点头道,“是的,圣上,他们中有的是在结束三个月的学习后,就被淘汰的,有的是三年期满者,身份来历的具体资料,墨湖先生那里都有存档,身家清白,品性出众,目前来说,他们都很值得信任!”
说完,何艾又接着解释道。
“在微臣进京赶考前,为彻底结清微臣与金兰书院的关系,这些曾交给墨湖先生,这次回乡,墨湖先生又将它们交给微臣,托微臣转交给皇上,毕竟您现在是金兰书院的院长,这些人,理当交由您来辖制,其它知情者,都是名单上的人!”
“看来你这几年做的事可真不少啊!”
第33章 第二集 11
手里有人好办事,何艾这些年的确做了不少事,学习四书五经,钻研八股文的写法,都只能算是业余,书院中的各项各事务,乃至家里开办的作坊,她都只是掌握大方向而已,并不直接干涉具体事务。
明景帝手里有人后,也好办事,拿到何艾缴上来的这些东西后,立刻就让他手下的可靠之人在私下里布局起来,表面上却不却不动声色。
清查朝中大臣亲族,完全相当于是要清查大臣本身,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搞不好,就会弄得朝中大乱,这个道理不仅皇上懂,那些有恃无恐的大臣们也懂。
知道无怨无故的,皇上肯定不可能兴师动众的真要去查他们的亲族,认为皇上不过是在借机发挥的敲打他们。
“莨兄,明日休沐,我们这些东阳郡的同僚有聚会,你也一起过来与各位大人认识一下吧!”
这日去翰林院那边点卯,下值时,同在翰林院任庶吉士的李成玉拦住他,笑容诚恳的招呼道,他们既是同年,也是同乡,更是同窗,按说打交道的机会还是比较多的。
可何艾平日里纵然与他狭路相逢,也总是视他如无物,见到他便错身而过,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本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受此待遇,李成玉也存着与他互别苗头的想法,一直不曾主动做出表示。
“李大人,首先,早在我家五娘去后,不,五娘与你和离后,你我就早已不再是兄弟,所以,这个称呼得改一改,就当是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人,实在要打交道,叫我何大人即可,其次,我初入仕途,为不负圣望,需要学习的知识有很多,实在无暇交际,所以,还请你以后不要拿这种聚会邀请来为难我!”
李成玉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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