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窝头将具体情况详细的跟杨冬燕说了,中心思想是,因为女孩儿不能参加县试,所以猪崽平白受了大委屈,作为家里人要关心她爱护她,以及补偿她。
杨冬燕:……
就算她两辈子都是个极品老太太,但她的脑子是正常的好吗?试问,谁会喜欢念书喜欢考试啊!
哦,窝头喜欢。
但不能因为窝头喜欢念书、考试,就觉得其他人也会跟他一样吧?活了两辈子,杨冬燕连状元都见过好几个了,抱歉,她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跟窝头似的,脑子跟正常人长得不一样的娃儿!
就很心疼可怜的大孙女。
至于萝卜和土豆,杨冬燕才不心疼,那是她大嫂的孙子,又不是她的。再说了,男娃子皮实,不就是下场考试吗?又没让他俩担粪施肥,多大点儿事情呢!
“猪崽……”杨冬燕迟疑了一下,“她自个儿乐意吗?”
“那当然!奶,你就放心把这事儿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不会让我妹受委屈的。”窝头信心十足的拍着胸口保证道,“我知道她不是我亲妹,可我又没个兄弟姐妹,她也没有亲兄弟,我一直都是拿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将来,等我有出息的,我不光要孝顺奶和爹娘,还会给猪妹遮风挡雨的!”
多好的哥哥啊!
但问题是,窝头你这不是给你妹遮风挡雨啊,你这是给她带来疾风骤雨啊!
杨冬燕无言以对,最终只能安慰自己,不就是下场考试吗?也没啥大不了的。
“行,奶没意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县试是每年的二月里,而如今才六月中旬,还有很久呢!
再然后,杨冬燕就发现她高兴得太早了。
就如同永平王府可以轻而易举的弄来历届乡试的考卷一样,窝头也能弄来往届的县试卷子。这个真不难,尤其如今才六月里,他不单弄来了今年的县试卷子,连府试和院试的卷子也一并弄了一份。
猪崽都吓得打磕绊了:“哥!哥你这样……院试不是还没放榜吗?你咋能弄卷子呢?你这样,万一上头把你抓起来咋办啊?奶会哭死的!”
窝头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考都考完了,随便问个考过院试的人,不就能知道考题是什么了?放心吧,你哥没疯。”
不,她没法放心。
面对一个要给她专门设置单人考场的哥哥,请问她要怎么放心呢?
“哥,我申请跟萝卜和土豆一起考试!”
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我本来就是给他俩准备的……呃,好猪妹,你想考就一起考,哥保证,他俩有的东西,你肯定有!”
猪崽:……就很绝望。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会有人希望一头猪上进呢?她都是猪了,就不能让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吗?
目睹了大孙女惨状的杨冬燕,内心十分煎熬。为了摆脱这份煎熬,她选择带着二孙女出门逛街。
“唉,不知道啥时候放榜。”
猪小妹在家里听多了哥哥姐姐的叨逼,大概还是能够理解一些科举的事情,不过她还是不懂院试放榜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奶,咱们家没人去考试。”
“就是因为院试这桩事儿,你哥哥念的学堂放假了,他这才有精力折腾你姐和你堂哥他们。只要等放榜了,先生们就能回去上课了,到时候你哥哥是要住在学堂里的,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杨冬燕耐心的给猪小妹解释着。
猪小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觉得她姐好惨啊!再一想,她姐那么惨,那等她长大以后呢?
本来,杨冬燕给猪小妹买了一串糖葫芦,让她自己拿着慢慢吃的。可一想到她姐的现在就是她的将来后,手里的糖葫芦都不甜了。
老魏家上下都是正常人,却独独出了个不走寻常路的窝头。
万幸的是,在经过了两场县试模拟考后——没错,就是两场,他们先是考了今年的县试卷子,之后窝头不知道上哪儿要了一份去年的县试卷子,再度开考——两场之后,院试尚未放榜,但省学先开学了。
其实差不多是同步的,窝头得了消息后,赶在傍晚之前收拾东西回到了省学。为此,猪崽和萝卜土豆高兴了一整晚。
等第二天,贡院外头就放榜了。
杨冬燕压根就没理会。
她是知道窝头以前的那位跛脚先生有学生参加考试的,但知道这个消息管什么用?那些学生姓啥名啥,她通通不知道。再说了,横竖真要是考上了,人家也会去县城里报信的。
倒是之后不久,在秋收结束之后,乡下老家又来人了。
还是老熟人,萝卜和土豆的家里人。
前阵子,他俩被窝头折腾得生不如死,等好不容易盼到窝头回省学了,本着不能只自个儿倒霉的想法,在问过了窝头的意见后,他俩把两套县学的卷子带到了就读的私塾里,强烈要求先生给全班来一次模拟考。
先生欣然应允,就是考完之后,这俩差点儿被同窗们给打成傻子。
风波才过去没几天,他俩的爹娘哥嫂们就来了。
他俩可高兴坏了,杨冬燕就让他俩负责带家里人在省城逛逛,等过两天,大牛或者其他人有空了,再给送到城郊庄子上去。
而趁着这个机会,杨冬燕也问了一下村里的情况。
村里今年的收成还是不怎么样,哪怕有朝廷的赈灾粮,甚至县里也准备了种粮发下来,可种粮的质量也就一般,再加上今年的年景也就那样,哪怕收上了秋粮,但在数量上还是相当欠缺。
毛估算,差不多够一家子勒紧裤腰带,很勉强的把日子捱过去。
前提是,全家老小在一年内不能出任何问题,但凡稍微有个闪失,口粮就不够吃了。
但这可能吗?
就不说娶媳妇嫁姑娘了,这起码是能控制的。可单就是生老病死,谁又能保证?
乡下地头生点儿小病是不兴看大夫的,但如果是稍微严重的病情,那还是要去抓药的。还有,谁家一年到头还能不添一件衣裳的?鞋袜要吧?过冬前是不是还得稍微修缮下房屋?哪怕囤够了木柴,炭总归还是要备一些吧?如果正好家里媳妇怀孕了,就不说孕期是要吃点儿好的补补身子,单就是生产时,不得拿钱去请稳婆啊?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要钱了?
那些原先不愿意丢下家里,跟随大牛他们出来的人,在秋收之后,终于还是选择面对现实,艰难的做出了抉择。
当然,还是有人不愿意走那么远的,他们选择去镇上、去县城找活儿做。至于萝卜和土豆的家里人,是想着儿子在省城那头,与其一家人分成三个地方,还不如举家搬迁来省城投奔大牛他们。
这里头还有个原因是,萝卜、土豆各自的父母年岁都不大。
他俩是跟窝头一般大小的,也是同辈儿的人。萝卜家是大房,土豆家是二房,这俩都是魏大嫂的孙子。其实,若是当初没分家,还真就不一定能成行,以杨冬燕对魏大嫂的了解来看,她不是那种能豁出去背水一战的人。
也幸好已经分家了,都分家了,那就是两家人了,就算父母不同意,也没办法干涉已经分家单过的儿子做出的决定。
正因为没有家里的老人拖后腿不愿意离开,这两家人走得特别痛快。至于家里的田产,则都交给了父母来打理,也算是变相的给了孝敬钱。
杨冬燕也问了魏大嫂的情况,得到的消息算是不好不坏吧。
“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去年老叔家的孙子挖了婶儿你家后院的地窖,得了的粮食多半都分给了咱们。这不,今年大牛他回了一趟村子里,也给了我婆婆一些钱和粮食。咱们出来钱,每家拿了一百斤粗粮给公婆,家里的地也给他们种了,不要钱也不要粮。”
“活是肯定能活的……”就是不一定能过好。
萝卜的娘年纪可要比方氏大多了,事实上萝卜本来就是她的小儿子,她前头的大儿子早就娶妻了,大孙子都有两岁了,只是看起来瘦巴巴的。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猪小小妹,一个顶俩!
除了她孙子太瘦之外,猪小小妹太胖也是个重要原因。
本身就年纪不轻了,再加上生活的不如意,以及前两年婆婆执意要分家且不跟他们大房过,直接就造成了她的快速衰老。
明明是杨冬燕的侄媳妇,看着俩人的年岁竟是差不多。尤其是那双手伸出来,上头的老茧、疤痕,看着特别吓人。
杨冬燕看着她都觉得相当唏嘘。
当年隔壁家分家一事,那是典型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杨冬燕是因为魏大嫂曾经帮过她许多次,哪怕心里不怎么赞同,但明面上还是偏帮魏大嫂的。
可这会儿仔细想想,萝卜家里又做错了什么?身为长房,本来就是能继承老房子,也会承担赡养父母的责任,但就因为魏大嫂偏心幺儿,家产分配不公倒也没啥,本来也没偏多少。但对外的名声呢?
少有人会说长辈的不是,多半人都将矛头对准了被抛弃的三房人。而这其中,长房承受的压力最大,日子也最难捱。
饶是如此,等离开时,他们还是得顾忌到父母,该给的孝敬一定要给,只能多给不能少给。别家只需要将里子顾了就成,毕竟是自家的事儿,没有外人说道的份儿,可他们却要里子面子都顾周全了,还要担心外头的流言蜚语。
杨冬燕其实也是偏心小的,但她的情况跟魏大嫂家是截然不同的。
永平王府是郡王府,嫡长子刘谏还是稚龄时,就被赐封为郡王府的世子,将来整个永平王府也都是由他来继承的。哪怕最后分家了,身为嫡次子的刘诰最多也就只能得三成家产。
至少三代不降爵的郡王爵位,偌大的郡王府,庞大的家业……
同为家中嫡子,一个娘胎里出生的孩子,就因为差了两岁,整个人生都是截然不同的。
杨冬燕从不觉得她的偏心有错,刘谏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她略偏向一些给刘诰怎么了?当然,付出越多肯定也是希望得到越多,也因此,当她死后发现供品发霉后,骂刘诰也是骂得最顺口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冬燕叹了一口气,魏大嫂是她的嫂子,再说就算某些事情做得不地道,但人家又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儿,总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吧?
因此,杨冬燕只安慰萝卜娘,来了省城就好了,将来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是啊,等回头我多攒几个钱,把我大孙子也送到学堂里去。”
“对,这个使得!萝卜现在就很出息了,前些日子,窝头给他俩,还有我家猪崽安排了两场考试,两次都是他拿第一!”
“真的吗?这么厉害啊!”
其实萝卜娘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考试,考的又是些什么,她就听到了这个“第一”。能拿第一的,肯定了不起!
“是啊,窝头还让他和土豆明年下场考县试去。要是能考上,回头再考那个院试和府试,考出来就是秀才啦!”
“我的天老爷哟,咱们家也能出秀才啊?”
“那可不?回头要是考出了秀才,再不济也能开馆收学生赚束脩,你们家的门庭就变了!要是他再出息一些,继续往上考,就能当大官啦!”
“乖乖,那可真是了不得哟!”
猪小妹听得一脸扭曲。
今个儿不是休息天,猪崽去上学了,萝卜和土豆也一样,只是他俩放学都早,而省城这边夜市关得很晚,这才有机会带着家里人逛。
也因此,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懂事儿的小猪,猪小妹表示她相当得崩溃。
替萝卜崩溃。
待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到了哥哥姐姐放学回家,猪小妹一下子冲到了萝卜面前,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萝卜哥哥,你要是再不回家,我奶和你娘就该谈到你生孙子了。”
“啥玩意儿?”萝卜震惊了。
“她俩念叨了一天了,从前些日子窝头哥哥给你们考试开始说,说到明年你就要下场考试了,又说到你考上秀才可以开私塾,还说考上举人能当官,说当了大官就能耐了,可以娶大官的闺女,能住上四五进的大院子,还是带园子的,园子里有假山流水荷花塘……你儿子要考状元,再娶公主,然后就怀了宝宝,你再不回家你就要当爷爷了!”
萝卜:……
他第一次听到猪小妹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
想当初,他刚被大牛叔带到省城后,还一度以为这个二堂妹不会说话,是个小哑巴或者干脆是个小傻子来着!
结果呢?
不哑,也不傻,人家聪明着呢!
他自个儿傻了。
跟他一起回来的土豆这会儿已经抱着肚子笑得蹲地上去了,略慢一步进来的猪崽也没好多少,仰着脸张着嘴大声狂笑。